芙蓉帳(25)
從京城離開時還是深秋, 歸時卻已入冬。
舒樂身上的黑色羊毛大氅換成了一件白色狐裘,周綏親自賞下來的。
雖然確實厚實了點, 但沒什麼用, 該冷還是冷。
出了西南地界便變了天色, 又行幾日,灰白色的天空中便飄起了細細的雪花。
雪花從早晨就沒有停歇, 一直到了晚上,不但看上去沒有變小, 反而下得越發大了起來。
士兵們的腳下的麻履才在厚重的積雪上, 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舒樂縮在周綏的玉攆上瑟瑟發抖, 冷得連撩人的意思都沒了,整個人看上去都快縮成了一個團子。
不知為何,雖然血止住了,但舒樂身上箭傷的傷口卻遲遲沒有愈合, 隻堪堪結住了一層血皮, 時刻都有種要重新破裂的感覺。
因此也自然也騎不了馬。
周綏便特意恩準了舒樂跟隨他的玉攆而行, 同坐一榻,相隔不過幾尺之間。
夜色降臨, 為了及早趕回京城,需得連夜行軍。。
舒樂撩了一把攆上的珠簾, 憂鬱無比的往外頭瞅了兩眼, 深深地歎了口氣:“唉, 雪還沒停啊。”
周綏順著身旁那個人的視線望了過去, 營地的火把照亮了周圍的環境, 也襯得不斷飄落的雪花更顯靜謐。
周綏低低“嗯”了一聲,問道:“宵夜想吃什麼?”
舒樂神情懨懨,頭都沒回,整個人懶洋洋的靠在玉攆邊緣,敷衍的抱了抱拳:“回陛下,臣還不餓。陛下先用罷。”
現在已到夜裡,因為天寒將士們才加了一頓宵夜,如果這一頓舒樂不吃,那就要等到明日的早膳了。
但舒樂現在的狀況看上去實在不怎麼好。
周綏不太放心,正待說什麼,卻見視線裡的舒樂又冷得發起了抖來。
小皇帝皺起眉,又看了舒樂一眼,突然道:“現在還未到深冬時節,你乃武將,又常駐西北邊塞,怎會如此怕冷?”
舒樂一邊發著抖,一邊終於忍不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還能為什麼,不都是那什麼鬼的皇家迷藥。
也真是夠迷的了。
舒樂怕冷,與其一點一點被凍死,還不如早點毒發毒死他得了。
一般這時候舒樂都十分慶幸麵上的白玉覆麵能將自己的表情遮住,省的在被周綏逮到端倪。
他又抖了抖,連一雙手都縮進了袖口裡,半晌後才慢慢的道,“許是因為受傷,陛下不必過於擔憂。”
說罷舒樂看了看外麵的飛雪,率先轉移了話題,格外熟練的裝了一個逼:“瑞雪兆豐年,恭喜陛下,來年舉國上下,糧食定能豐收,百姓生活安康。”
周綏道:“是嗎?”
舒樂點點頭,本來還想再跟小皇帝嘮兩句拉拉關係,卻覺得睡意一點一點的席卷而來。
逐漸吞沒了他清明的意識。
周綏等了些時候,卻沒等到舒樂再說話。
他下意識往身旁看了一眼,隻見那人軟軟的靠在了玉攆的窗榻上,竟是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舒樂身上的白狐裘因為他睡著時姿勢的變動而微微滑下了一些,露出他內裡的白色內衫。
內衫也許因為行軍匆忙未曾嚴嚴實實的扣牢,而是散開著,露出一截光滑的頸子來。
再順著往裡看,便又看到了那道烙在舒樂肩頭的傷痕。
以前不甚在意時便知看了一眼便過,現在機緣巧合再次看到,周綏的視線卻良久都沒有移開。
山路崎嶇,玉攆輕輕一晃,將靠在榻邊的舒樂晃向了周綏著一邊。
周綏伸出手,剛好將舒樂接在了懷裡。
入手甚至沒有多少重量,至少不像是一個正值壯年的男子的重量。
而就在前夜周綏伸手將舒樂拉起來的時候,也感覺到了舒樂的體重似乎清減的厲害。
是因為這次受傷麼?
舒樂換了姿勢,卻並沒有醒過來,睡得很沉。
為避開舒樂的傷口,周綏將舒樂換成了側躺的姿勢,方便他能睡得更舒服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