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季同走到桌邊,用舒樂喝過的瓷杯斟茶喝了一口,冷道:“他自己樂意,我又能如何。”
被伺候的高高興興的舒樂愈發熟練的練習翻牆頭技術,並且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回到了自己的鳳棲宮中。
殿中還留著一盞燭火,桌邊映出冬青焦慮的表情來。
見舒樂滿身酒意的回來,冬青趕忙將他扶了進去:“將軍!您這一天去哪裡了,為何不回宮來?”
舒樂打了個嗬欠,眯著眼道:“你家將軍好不容易打個勝仗回來,你不替本將軍鼓鼓掌,怎麼還反倒問起我的行蹤來?”
冬青急道:“今日老將軍遍尋您一天不著,急得都快瘋了,剛剛才托人遞了口信進宮,讓您停了口信立刻回鎮國將軍府一趟。”
舒樂許久未曾有過情事,剛剛那一遭下來渾身還有些餘韻,他坐在椅上揉了揉眉心,才將冬青的話徹底理解過來。
舒樂想了想道:“有說是為何事否?”
冬青搖頭道:“並未。不瞞將軍說,自昨日起鳳棲宮中的守衛突然比平日多了一倍,就連老將軍的口信也傳的很費功夫。”
舒樂登時清醒了過來,他站起身在殿中走了兩圈,對冬青道:“我知道了,你去替我取套夜行衣來。我這就回將軍府一趟。”
一天翻了三次牆頭,舒樂從宮牆上往出翻的時候總感覺背後的傷口又裂開了,汩汩的滲出血來。
舒樂疼得差點沒從牆頭上掉下去,反手按了按,一邊咬牙一邊漫不經心的心疼了下林季同給他綁在傷口上的那個包紮蝴蝶結。
真是非常少男心了。
夜間的市井幾乎沒了行人,遠遠望去,唯獨將軍府燈火通明。
舒樂正正經經的從大門前邁了進去。
舒弘毅正坐在正廳裡,已經斑白的兩鬢默然的向周圍的人們告知著這位血戰沙場的老將已年過半百。
門口站著的老管家給舒樂作了個揖:“小將軍,您可終於回來了。”
舒樂向裡看了一眼舒弘毅,總覺得不妙,便輕聲問老管家道:“這是怎麼了?”
老管家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聽舒弘毅徐緩的聲音從堂屋中傳了過來:“樂兒,你回來了。且進來吧。”
舒樂怔了怔,自他出征殺場,舒弘毅再未如此叫過他。
“父親。”
舒樂走了進去,皺眉試探道,“你急著喚我回來……可是為了那溫容?”
舒弘毅搖頭,聲音中有種說不出的頹啞:“無關溫容,他今日下午已來見過我了。”
舒樂愣了一下:“他今日下午沒去麵聖,見您作何?”
舒弘毅卻打斷了舒樂的話:“這不重要,樂兒。你隻需要知道他並非我的孩子,我卻對他有知遇之恩,若他能得你所用,亦是上上之策。”
舒樂道:“父親這是何意?”
舒弘毅站起身,緩緩從鞘中抽出了長劍。
那柄長劍伴他戎馬生涯,寒光凜凜。
舒弘毅麵上皆是冷然:“婉儀今日辰時出門,至今未歸。”
舒樂突然想起係統之前跟他說的話,總覺得哪裡不妙:“可是與朋友出去遊玩了?”
舒弘毅冷笑一聲,劍尖微挑,將桌上的一張薄宣挑了起來。
紙上隻有短短一行字,用的是禦筆朱批。
“朕來迎皇後入宮。”
舒樂驚得整個人都呆了:“父親懷疑是陛下將婉儀……”
“不是懷疑,而是肯定。”
舒弘毅難得多了幾分耐心和理智,“皇帝登基三年,看我舒家不爽已久。此次由你替婉儀出嫁……本就是個無法避免的把柄。”
舒樂被周綏的騷操作簡直震得虎軀一閃,好半天才道:“陛下並非良人,婉儀不肯也是自然,父親不必自責。”
舒弘毅道:“算了,此時不必多說。現在事已至此,你明日隨我入宮,隨機應變。”
舒樂自然應了:“父親放心。”
舒弘毅看向舒樂:“對了,你傷勢如何?”
舒樂自然而然將一係列事兒瞞了過去,隻笑道:“小傷,箭拔了血也止住了,差不多快長好了。”
舒弘毅點了點頭,突然道:“我已召了隨我回京的部下將士全部集結,此時正等在城外。”
舒樂:???
舒樂咽了口唾沫:“父親,您難道……”
“我知你手中虎符尚在。樂兒,若是明日魚死網破,你見機行事。”
舒弘毅望了一眼窗外的一輪月色,“若是為父能勝,便能改朝換代。若是為父敗了……你不必管我,帶著你的將士逃便是。”
舒樂道:“父親,此事不可貿然行動……還需要……”
還需要從長計議。
但舒弘毅卻顯然已經沒心思繼續聽下去了,他握著劍鞘,緩緩向屋外走了去。
屋中隻剩舒樂一人坐在桌旁。
後背傷口的血已經結痂,他給自己倒了杯冷茶,悠悠喝了一口。
舒弘毅是典型的武將思維,眾大體卻不重小節。
而此時從頭到尾都在周綏的計劃之中——
若明日起兵,舒家必亡無疑。
禦書房中同樣燈火通明。
福全為周綏剪了燈芯,又斟了一杯清茶,恭敬道:“陛下,暗衛已經回來了,舒弘毅果真去調了舊部,現在正在離京郊不遠處駐紮。”
周綏點了點頭,又道:“舒樂呢?”
福全道:“舒小將軍剛剛回府,沒有再出來。”
周綏將手中的折子合上,道:“你說,舒樂敢不敢與他爹一同反了?”
福全小心翼翼的看著周綏的表情,斟酌著道:“奴才以為,以舒小將軍的性子……當是不會的。”
“是麼?”
周綏笑了笑,站起身道,“走罷。前日與那東贏過的使臣約了時間,今夜正好讓他們給朕看看那些小玩意兒有什麼樂子,全當提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