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帳(46)
既然福全來了, 那周綏肯定也是知道了。
舒樂在鳳攆上百無聊賴的支著下巴, 跟福全插科打諢道:“福全公公, 陛下怎麼不派個彆人來喊本宮, 此等小事何必派你來?”
福全恭恭敬敬的跟在鳳攆旁邊一路小跑,躬身道:“皇後娘娘切莫如此說,您的事在陛下眼中皆無小事,自然也是奴才的大事。”
舒樂揚了揚眉角,試探道:“陛下如何知道我往林府去了?”
福全卻未明言,隻道:“皇後娘娘出宮乃大事, 陛下自然有所吩咐。”
舒樂早就想到他出宮之後周綏自然會派人跟著他, 卻沒想到甩了秋蘭那波人, 竟然還有人在身後跟著。
現在被福全逮了個正著,雖然不知道福全有沒有聽清臥房裡兩人的對話。
但舒樂也懶得去問了。
問也白問, 福全在周綏身邊跟了快十年。
要是能從福全口中套出話,可能他早就做不了周綏手邊的隨侍太監了。
鳳攆一路穿過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臨到宮門之時, 舒樂讓前麵的宮人停了一下。
福全立即跟了上來,在旁邊拱手道:“皇後娘娘可是有何吩咐?”
舒樂搖了搖頭,伸出手, 對福全指了指麵前厚重的宮牆。
福全雖在宮中數載,卻對舒樂的套路不甚明晰,一時間沒弄懂舒樂的意思。
福全仔細辨了一番舒樂手指著的那片宮牆, 謹慎道:“娘娘, 奴才看了幾次, 不知那麵宮牆有何問題?”
“沒什麼問題啊,這麼厚的宮門,又不會塌。”
舒樂抖了抖手指,將手縮回來揣進了狐裘大氅裡,“我就是看看。”
福全:“……”
舒樂果真又認真的看了好幾眼。
此時已經近了黃昏時分,天色漸暗,宮門口的金鏤刻印上折出幾分幽微的光影來。
就在福全忍不住要催促之時,卻聽舒樂突然道:“以往本將軍上下朝時,皆是從這道宮門裡進進出出。”
“現在回想,自我及冠雖父親入朝那日,已有七年之餘了。”
枯黃的樹葉又落了一地,被風卷著飄了起來,恰巧掉了一片在舒樂的鬢角邊。
舒樂又望了一眼宮門,伸手要去將鬢邊的那片落葉取了下來。
葉片枯黃,大概是舒樂手上不小心用了些力道,還沒待摘取下來,便輕響一聲碎成了兩片。
舒樂似乎愣了愣,低頭看了看手心中那片隻剩了一半的殘葉。
“嘖”了一聲,隨手丟了。
“走吧。”
舒樂裹了裹身上厚重的狐裘大氅,重新坐進了鳳攆裡,輕佻的聲音從風中傳來,“也不知道下次再出這道宮牆之時,要待到何年何月了。”
福全趕忙在舒樂身後追了上去。
半落不落的夕陽倒映出了舒樂的身形,又是一陣冷風呼嘯,將他身上的大氅吹起了一個邊角。
福全看見舒樂停了腳步,伸手將大氅整理平順,像是有些不舍,最後回頭又看了一眼那端厚重的宮門。
時辰已到,宮門緩緩閉合。
不知是不是錯覺——
烈風之中,福全聽到了一聲幽長的歎息。
鳳棲宮今夜的燭火亮的很早。
福全恭恭敬敬的站在鳳攆旁邊,替舒樂挑開了攆簾:“娘娘,陛下已經在鳳棲宮中等您許久了。”
舒樂:“……”
這可真不是個好消息。
舒樂下了鳳攆,從宮門走了進去,抬眼就看到了坐在最中間龍椅上的周綏。
周綏倒是神色如常,見到舒樂的時候甚至還笑了一下:“梓潼回來了?”
舒樂被周綏笑出了一聲雞皮疙瘩,低低“嗯”了一聲,伸手將身上披的狐裘大氅脫了下來。
兩旁的宮人立即上去接過了大氅。
舒樂這才向前走了兩步,在周綏身旁站定,躬身行禮:“臣舒樂,見過陛下。”
周綏直接伸手托起了舒樂,“朕與你說過許多次,夫妻之間,不必如此行禮。”
周綏伸手挑起舒樂的下頜,在他唇上撫了撫,“更何況,比起這個,朕到希望你問問朕其他事。”
舒樂不解道:“不知陛下想讓臣問什麼?”
周綏輕輕一笑,“比如說問問朕為何今日來得如此之早。”
“……又比如,向朕解釋一番你為何要去林季同府上。”
舒樂垂著頭,心道本來是想去跟他搞一搞的,接過還沒搞成,被拒絕了。
然後就被你喊回來了。
很慘了,不想提起。
見舒樂不答,周綏心下的不快頓起,伸手將人拉了起來,摟進懷裡道:“怎麼?又惱朕了?惱朕問得多了?”
舒樂本來還不覺得,現在被周綏在身後用膝蓋一頂,好不容易退下去的感覺又泛了上來。
他下意識的扭了下身子,低聲道:“臣不敢。”
兩人距離本來就很近,舒樂方才進來時又脫了大氅。
現下被周綏抱在懷裡,隻餘一件外袍和裡衣。
周綏還在氣頭上,抱在舒樂腰上的手揉了一把,頓時弄得舒樂悶悶哼一聲,身子都跟著顫了顫。
見舒樂軟在了自己懷裡,周綏的表情這才好了些。
他一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撫弄著懷中的舒樂,一邊道,“去林季同府上做了什麼?”
舒樂被周綏弄得不上不下,本就不虞的心情更加不爽,隨口道:“臣從將軍府出來後看時辰還早,便想去看看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