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帳(60)
舒樂回到鳳棲宮之時天色還未大亮, 遠遠望過去陰沉沉的霧氣中隻露出一點慘淡的白來。
似乎又要下雪了。
舒樂打了個寒顫, 將大氅上的兜帽蓋在頭上, 直接從鳳棲宮的殿內正門入了院中。
周綏重傷在床, 這宮中上上下下再沒有一個人能治他的罪,來去隨性, 簡直不能更加自由。
鳳棲宮中的地龍一如既往的熱燙逼人, 舒樂前腳踏入院中, 秋蘭便迎了上來, 急道:“皇後娘娘,您可回來了,陛下等您許久了!”
舒樂愣了愣,伸手正了正頭頂的兜帽,驚訝道:“他醒了?”
秋蘭仔細辨認, 卻絲毫未從舒樂眼中看出一絲一毫的喜色,心下忍不住涼了三分, 試探道:“娘娘, 陛下喝了禦醫配的藥,這才醒了一會兒。您……要不要見見陛下?”
嘖,年輕人就是年輕人,活兒好身體棒, 說醒就醒了。
舒樂沒有直接回答, 反而將視線放在秋蘭身上, 隨口道:“見見就見見唄。哎, 秋蘭啊, 我發現你對陛下可對比對我要上心多了。”
秋蘭似乎完全沒想到舒樂會這樣說,猶豫了片刻,輕聲道:“皇後娘娘見笑了,隻是奴婢恰巧伺候過陛下小時候……”
她眼神中似有幾分愁容,抬頭望了舒樂一眼,突然改口道:“舒小將軍,奴婢知曉您對陛下不滿,隻是陛下年紀尚輕,一路走來,也甚是不易,您……”
“是啊。”
舒樂點了點頭,很認真的讚同了秋蘭這句話,“你說的很有道理,這年頭,就連村口種田的王大爺都不容易,誰能那麼容易的活著呢,你說對吧?”
秋蘭:“……”
老嬤嬤終於無話,垂頭喪氣的走在前麵,連頭上的步搖都沒能搖得起來。
舒樂極其流氓的吹了個口哨兒,慢悠悠的抬步跟了上去。
內殿的擺設基本未動,除了床頭上斜靠著的多出的那個人,和舒樂平日裡生活的鳳棲宮基本沒什麼不同。
周綏麵色的確比之以前蒼白許多,看上去甚為虛弱。
他歪在床頭,厚重的錦被蓋在他身上,陡然顯出幾分脆弱感。
秋蘭向旁邊一讓,對周綏跪下道:“陛下,皇後娘娘來了。”
周綏的唇色也是泛著白的,大抵是因為剛剛喝過湯藥,唇瓣倒是依舊顯得滑滑嫩嫩,看上去依舊挺適合接吻。
舒樂的視線像掃描似的在周綏身上從頭掃到腳——
然後很難過的發現,臨行前約一跑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委屈。
想哭。
周綏這小模樣,感覺他自己坐上去動都動不起來。
舒樂收回視線,越發多了幾分不耐煩,很敷衍的對周綏拜道:“叩見皇上。”
周綏斂了眉,舒樂顯然是方才從外邊回來的模樣,連兜帽上都飄上了兩朵雪花。
他的麵上有幾分不正常的紅暈,不知是激動還是寒冷所致。
再向下看,周綏看到了舒樂腰間那柄才出過鞘的彎刀。
刀柄上還沾著依舊紅豔的血跡。
周綏神色一沉,看向舒樂:“你去了何處?”
音色如常,聲調卻染上了幾分弱氣。
如今周綏病臥床榻,還是身居鳳棲宮中,舒樂左想右想實在沒什麼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