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歡(55)
站在車門外的司機大概是為了避讓, 從車門的方向往旁邊挪開了一步。
舒樂的視線再次暢通無阻。
剛剛問的那句話裴紹之還沒有回應, 舒樂停頓片刻, 到底還是沒有催促。
他靠在裴紹之懷裡向外望,目光越過一片修剪齊整的草坪,又落在了剛剛來時的那一處噴泉上。
方才過來的時候因為距離太近反而沒有注意,現在重新站在遠處去看, 舒樂才發現這噴泉左右兩側的天使與撒旦竟雕得無比生動。
其中最讓人迷惑的不是天使與撒旦之間近乎交頸的動作——
而是撒旦表情中隱約的一絲溫柔和天使眼神中的一點點動搖。
這幾不可見的溫柔和少而又少的動搖皆藏於撒旦的邪惡和天使的純潔之下。
乍眼望去似有若無,意味悠長。
晶瑩的水從撒旦的口中哺入天使唇畔裡,天使被雕琢成一個無法抗拒的姿勢, 微微抬首。
像是在等待撒旦的下一次疼愛。
在私人院落中被雕成這樣的雕像實在太過少見又稀奇, 舒樂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裴紹之攬在舒樂腰間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追著舒樂的視線一同看了過去,輕聲道:“那是我母親命人雕的。”
舒樂愣了愣。
裴紹之似乎覺得這句話指代不明確,又重新補充道:“準確的說,是我母親畫好了圖紙, 找了意大利最有名的雕像家雕刻的。”
原來是出自名家之手。
難怪這般活靈活現。
舒樂又看了一會兒, 實在不能領會這副雕像中的含義, 反而越看越覺得不協調起來。
可仔細想想,不協調才是對的。
天使與撒旦, 白與黑,本就是互不相容的一對。
卻偏偏被拉入了一幅構圖之中, 以如此親密的姿態出現。
更何況這雕像中明顯還帶有非常不對等的侵占, 主動與被動間的關係。
“你母親的確很有才華。”
舒樂緩緩挪開了視線, 默默的為自己文化水平低挽了個尊。
夜色寂靜之中, 這句話丟的著實尷尬。
裴紹之卻彎唇笑了。
他微微向前傾了傾身子,將下頜枕在舒樂的頸窩處。
那裡他曾舔吻過無數次,也留下過很多次獨屬於他的痕跡。
裴紹之五指緊扣,將舒樂的手掌緊緊包在手中,然後溫聲道:“如果連大導演都將這副雕像稱作是一種才華,那她一定十分高興。”
舒樂蹙眉:“你什麼意思?”
裴紹之灼熱的呼吸聲吐在舒樂的脖頸上,一絲又一縷,像是豔紅色的蛇信肆意遊動。
他微微一頓,輕聲道:“寶貝,這幅組合雕像的名字——從意大利語翻作中文的話,叫做囚於撒旦的純白。”
“是我母親花了一年多的時間,特意為我父親做的。”
舒樂僵了僵,長久以來的經驗讓他突然意識到裴紹之接下來的話不是那麼好聽。
無論是從資本還是此時窗外站著的司機,甚至包括司機腰間那一把暗芒閃爍的槍——
都讓舒樂陡然而生一種感覺。
裴紹之從來不是他在國內看到的那顆小白菜一樣單純無辜的人設。
而這個人在意大利的背景也許遠比自己能想象到的要深得多。
這種隱於人後的秘新,知道的越多,越難逃脫。
舒樂很想轉頭告訴裴紹之讓他閉嘴他一點都不好奇,可全身卻依舊軟成一團。
軟得他甚至必須得依靠裴紹之手臂的力量才能坐直身子,以至於不要像是迎客的牛郎一樣縮進裴紹之懷裡。
裴紹之纏綿而溫柔的在舒樂修長的頸上落下一串濕漉漉的吻,像是獎勵般的開口道:“舒導,我和風玨傳媒的那份資料上的不太一樣。”
“我的母親是意大利人,父親才是中國人。”
“母親在去中國接貨的時候見到了父親,一見鐘情。”
接貨。
遇見。
接的什麼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