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廂,衛祁在掏出白布,將屍骨蒙上,低聲道:“我方才所念化冤咒乃師傅傳授,傳言當年那具蔭屍也是在師尊解其所怨後迅速化成了灰,此類屍開棺後雖極為凶厲,但多數生前不曾做孽,但凡有後代了其怨後懷揣惻隱疚懷之心,萬般真摯,結合我所念之咒,便可輕易感化。”
說著,扭頭看了顧雋一眼:“好在有顧公子在場。”
顧雋低聲:“我會將今夜之事告知上下,待那辛家人一來,顧家定會向他們賠罪,為高曾祖母厚葬。”
“那晚蔭屍上屍於伯母之身,卻並未行害人之事,隻是繞著這宅院四處走了一通,我原先還有些奇怪,但眼下看來,大抵她是想看看百年前她活過的地方,想來生前於此地,她也曾有過美好的回憶罷……”衛祁在搖頭道:“隻可惜一瞬而逝,往後許多年,帶給她的,隻有無儘痛楚。”
李秀色氣悶不已:“這地方早變樣了,還有何可看的。”
她看樣子仍有些難受,小聲嘟囔道:“我們雖知曉了一切,卻什麼也做不了。隻恨不能替月阿柳將那負心男人大卸八怪,倒還叫他苟活了幾年,反是百年後的子孫替他承了災。”
說到此處,她揉了揉眼,有些奇怪抬頭:“對了,我與世子方才趕回的時候,怎的除了顧雋,宅中一個顧家人也沒瞧見?”
此言一出,衛祁在眉心也忽而一跳,想起什麼,急道:“顧朝公子!”
*
眾人匆匆趕至顧朝院子時,發現四周安靜異常。
衛祁在手中羅盤左右各轉三下,微微皺眉道:“方才這裡應當是下過了屍瘴。不過眼下已經隨著蔭屍收服一並褪去了。”
李秀色道:“屍瘴?”
衛祁在眉頭越皺越緊,快步朝前走:“屍瘴可將生人困在某地難出,顧家人之所以都未見蹤影,應當是都被屍瘴所困,產生天黑幻覺,並怎麼也走不出房門。想來方才是有人被上屍了,上屍者故意布下屍瘴……是……”他忽而望向不遠處緊閉的顧朝房門,衝過去道:“是要將顧家人一個個依次吃了!”
眾人大駭,連忙緊跟上去。
踹開房門,入目便見滿地狼藉。
桌椅倒了一地,鮮血鋪滿了地麵,隱隱能聞見腥氣。
屋內,一隻掙脫了繩索的狼犬正趴伏在一個倒地的身影麵前,喉腔中時不時發出嗚嗚的哼叫聲,不住舔舐他的臉。
李秀色等人一時間僵在原地,顧雋率先驚呼:“堂兄?!”
他匆忙上前,一把將滿身是血昏迷不醒的顧朝攙在懷中,愕然道:“堂兄……是誰、是誰把你傷成這樣?”
衛祁在也趕忙上前察看傷勢,見她喉*嚨被撕扯數塊,麵上鮮血淋漓,掀開袖口,竟布滿青紫及傷口,甚至還有一塊皮肉似被生生刮掉,心中頓時錯愕萬分,忙歎上他鼻息,又再摁上他脈搏,神色隨之凝重起來。
顧雋急道:“如何……道長,如何?”
衛祁在麵上露出一抹揪心,似難以開口般遲疑了一瞬,低聲道:“顧公子僅存一絲餘氣,他方才傷勢過重,加上失血過多,隻怕是……”
眸中閃過痛色,再說不下去。
顧雋身子當即一僵:“怕是什麼?”
衛祁在閉眼:“隻怕是撐不過半炷香。”
顧雋聞言,抱著堂兄的手稍稍有些發抖,顫聲道:“不會的……道長、道長可有辦法相救?”
衛祁在眉眼中萬般愧疚,輕輕搖了搖頭:“小道恐怕也……回天乏術。”
在場人紛紛愣在原地,李秀色方紅過一次的眼睛又迅速紅了一圈,急道:“沒事,你們不必擔憂,我、我現在便出去找大夫來——”
她沒說完便悶頭要朝外跑,卻忽被人伸手一攔,那人站在門邊,手長腳長,攔住了她,低頭道:“去哪兒?”
李秀色抬頭。
顏元今瞧見她雙眼通紅,稍稍一愣,而後靜看了一瞬,破天荒沒出言嘲諷,隻道:“且不說他是被蔭屍上屍所咬,華佗再世都不一定救得了,這麼晚了你要上哪去找大夫?等找回來,隻怕人都已經涼透了。”
李秀色心中難過道:“那我也要去找,總不能這麼看著顧公子去死。”
說著,見這世子依舊阻攔,便想仗著個頭矮小蹲身自他臂下鑽出去,卻被後者摁住腦袋一把推了回去。
顏元今嫌棄地擦了擦手,再看了她一眼,而後冷哼一聲:“站著。”
他命令完,轉身進屋,自袖中掏出一罐碧透玉瓶,再倒出其中黃棕色丹藥,吩咐顧雋道:“撬開他的嘴。”
顧雋忙照做,隨後便見廣陵王世子將那丹藥放進顧朝口中,再輕輕一推,叫後者咽了下去。
陳皮自打主子掏出那玉瓶便睜大了眼,又見主子竟將那唯一一味丹藥就這麼給了出去,當即出聲道:“主子!這藥可是你——”
話未說完,又自覺失言,忙捂上了嘴。
顧雋瞧了反應激烈的陳皮一眼,轉而問道:“昨昨兄,這是?”
“不必管這些,”顏元今瞧著顧朝麵色,沉聲道:“你隻需知道,可以用來吊他的命便是了。”
“吊命?”李秀色激動道:“那顧朝公子可以活下去了?”
顏元今道:“你當本世子神醫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