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探了探顧朝脈搏,而後皺眉:“這藥原本便並非專用在此途,雖然可助他回光返照,但他畢竟已是將死之人,隻能替他將這絲氣續久一些,吊上三個時辰的命。”
“三個時辰?”顧雋癱坐在地上:“三個時辰……”
正陷入萬般悲痛中,忽聽一個微弱聲音:“足夠了。”
顧朝不知何時緩緩睜開了眼,輕聲道:“……足夠了。”
“堂兄!”
顧雋見他轉醒,急道:“堂兄,你眼下如何?”
顧朝麵上無半分血色,微微一笑:“……無礙。”
他輕咳一聲,又吐出口血來,卻是渾不在意,隻問道:“我方才……是吃了什麼?好生神奇……雖還是沒有力氣,但眼下身上似是都不怎麼痛了。”
陳皮在旁遠遠回道:“此藥確有止痛之效,顧公子這三個時辰都不會再痛了。”
顧朝輕輕點頭:“原來如此……多謝世子了。”
顏元今見他這般,倒也心生惻隱,低聲道:“不必謝我,這段時間你不要說太多話,保存體力,這氣許能再延一些。”
顧朝淡笑道:“總歸都是要去的人,早些晚些,又有何區彆呢?”
一旁的狼犬努力朝他懷中蹭去,不住嗚咽。
顧朝摸上它的頭,瞧見它脖間因掙紮繩索而勒出的血痕,眸間生出一股哀慟。
“青青。”他嘴上卻依舊掛著笑,問道:“我知你為何這些天不開心了,你早預知我會死,舍不得我,是不是?”
狼犬淚光盈盈,喉間低嚶,似是回應。
顧朝一麵揉著它身上毛發,一麵慢慢道:“這兩條狗……是多年前一個路過的老人家贈與我與阿夕的,叫我和阿夕好好待他們,如今養得這般大了……他說犬有靈性,我時常想能靈到何般程度,眼下看來,竟是我小瞧了它。”
提到阿夕,他麵色忽有些悲涼,歎口氣道:“我隻是有些遺憾……”
衛祁在心中也為之悲戚,但他仍止住情緒,冷靜問道:“顧公子,此處方才發生過打鬥,應當是有顧家人上屍傷你,是誰將你傷成這般?”
顧朝神色黯然一瞬,將頭彆了開去,並未作答。
顏元今在一旁注意到他神色,雙眼倏爾眯起,問道:“你不說,是因為你不想讓旁人怪罪於他,是不是?”
衛祁在一怔,瞧見顧朝眼睫微顫,便皺起眉頭,繼續道:“你不想說便罷,可他既然傷了你,卻又為何隻有你一人在這?他眼下身在何處?”
喬吟在旁驚道:“莫非是又去傷其他顧家人了?”
衛祁在搖頭:“不會,上屍之人雖傷了顧公子,卻還未將他啃噬乾淨,在此之前它不會先去旁人之處。想必是我們對付完蔭屍後,那人體內半一縷屍魂也隨之抽去,根本沒來得及繼續對顧公子下口。”
幾人說話之餘,站在門邊的李秀色卻忽在門外地麵上瞥見了一抹什麼。
彎腰去看,才發現是夾雜著血跡的一根毛發。
她因素來懼貓怕狗,所以對此類東西極為敏感,雖不會對狗過敏,但也一眼認出這是根狗毛。正要起身,卻發現前方不遠處竟也有一處血跡,混雜著犬發。
抬眼看去,那血跡淅淅瀝瀝,每隔一段距離便隱約又有一處。
她不禁心頭一跳,順著那方向慢慢摸索尋去。
屋內顏元今目光碰巧朝門外望來,瞧見那紫瓜沒了影,眉頭忽而皺起,想也未想便走了出去。
李秀色一直走到牆角拐彎處,那血跡才沒了蹤影。
她聞見血腥氣,下意識扭頭朝昏暗處望去。
角落裡,正坐著一個少年,衣著狼狽淩亂,沾著鮮血,似方跟誰打了一架,他懷裡抱著一隻狼犬,那狼犬死氣沉沉,也滿是汙血泥濘,緊閉雙眼,胸膛毫無起伏。
小少年蜷縮成一團,整個人的頭都埋在狼犬身上,一動不動。
李秀色仔細瞧了一瞧,壓住心中詫異,低聲問:“……顧夕?”
少年卻沒有回答。
李秀色壯膽上前,一直走到他麵前,蹲下身道:“顧夕……你怎麼了?”
少年的肩膀終於輕輕抖動了一記。
半晌,他抬起了頭。
“漂亮娘子。”
他泛紅的眼裡滿是血絲,問道:“你是來殺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