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凜冽,直跪的人配上鮮紅的字,何其詭異。
李秀色看清後,隻覺背後一陣涼意,下意識朝後退了一退,忽聽身後“嘶”一聲,她回頭,正見廣陵王世子拍了拍袖口。
陳皮站在一旁,小聲道:“李娘子,您方才撞著我家世子了。”
李秀色忙錯開身子,正要道聲抱歉,忽聽陳皮又“咦”一聲:“似是有什麼味兒?”
他捏住鼻子,狐疑看向她道:“李娘子,你身上——”
身上?
李秀色抬起胳膊左右聞了一聞,果然聞見一股淡淡的驢糞味,倒不顯臭,隻是稍有些異樣。她頗為不好意思道:“大抵是方才坐那板車時蹭著的,陳皮小哥,你鼻子竟這般靈?”
陳皮隻當是誇他,應道:“那是自然!主子潔癖甚重,往日出去,我都需得耳聽八方眼觀四路鼻聞十六道,生怕碰見何不乾淨的東西惹他不快,這千裡眼順風耳和靈犬鼻早便練了出來,尋便整個胤都城都未有幾個有我這般靈敏的。”
李秀色點了點頭,忽覺這小廝話中似有何不對,潔癖甚重……那方才自己撞的那一記指不定還蹭去了身旁那騷包身上,他豈不是想宰了她的心都有了?
思及此,她抬起頭,頗有些小心問道:“世子,您可也聞見了?”
顏元今皮笑肉不笑道:“李娘子覺得呢?”
“……”
李秀色麵露窘色:“那我站得離世子遠一些罷。”
顏元今眯了眯眼,靜靜瞧了她片刻。他腦中想起今晨莫名的心猿意馬似都與這小娘子有關,隻怕是她最近整日在他眼前晃得多了些的緣故,再加上自從洞中著了她那血香的道後便一直深覺香氣雖無形卻隨她陰魂不散,才叫他這般煩不勝煩。
他並不太喜歡這感受,甚至稍有排斥,整一早上的飯都因這詭異情緒而思緒煩躁。
他堂堂廣陵王世子,一個臉上有胎記的紫瓜罷了,憑什麼擾他思緒?
哼。她眼下這話倒是提醒他了。
他這般想著,忽點了點頭道:“你是應當離我遠一些。”
“這樣罷。”廣陵王世子想明白後,心安理得地下了吩咐:“便從今日起,都不許靠近我三步以內。”
說完,又補充一句:“尤其是再不許朝本世子眼皮子底下亂晃。”
李秀色:“啊?”
還未反應過來,又聽他又有些嫌棄地拍了拍衣襟上的飛塵,毫不留情道:“陳皮,把人推開。”
“是。”
陳皮應完,行至李秀色麵前,瞧見她茫然神色,不禁搖了搖頭,這小娘子竟還不明白,主子下這吩咐,定是被她熏著了呀。
他斷然沒下手去推,隻和和氣氣地伸出個小指頭朝外戳了戳:“李娘子,得罪了。”
李秀色懵一下的功夫,便被戳離了三步之遠。
“……”
不是,好端端的,他又在發什麼瘋?
她雖覺莫名其妙,卻也深知眼下還是正事重要,還是待回客棧再同這騷包世子求個通融,她是萬萬不能同他保持距離的,不然任務還要如何做?
廣陵王世子這一趕,正將她驅至了另一側的衛祁在身邊,藍衣道長麵前跪了數位村民,嘴裡哀嚎不斷,隻求他儘快滅僵,還村中安寧。
他似乎已安撫了半晌,好容易才讓大家先安靜下來,而後半蹲去屍首右側,左右仔細觀察一番,再沉吟道:“應當是死於今晨子時。”
又問:“何時發現的屍首?死前可與旁人待在一處?”
劉老跛一瘸一拐上前瞧了屍首一眼,啐道:“是背柴的雲大娘三個時辰前路過時第一個發現的他,那會兒天微微亮,霧氣濃重,老娘子忽見霧中跪著個人影,越走越近,見是這般死屍,便直接嚇暈了過去。”
另一村民道:“昨夜他深更半夜來我店中買酒,我那時睡得正香,生生被這廝扔石頭砸門吵醒,險些和他吵上一架,我深知他是個瘋子,不願與他糾纏,賣了酒便去睡了,那時大抵也將至子時,這路上可是半個人影都沒有!”
衛祁在低聲:“那便是又沒人瞧見那飛僵蹤跡了。”
劉老跛急道:“道長,您究竟有幾成把握?這王五過去作惡多端,雖說他死也是罪有應得,可這僵屍一日不除,大夥兒便一日睡不得安穩哪!”
衛祁在未答,隻盯著地上那二個血字,抬指摸了一摸,輕撚指腹,喃喃出聲:“請罪……指的是他哪樁罪?”
他話音落時,忽想起什麼,抬起頭來,朝著遠處那座今日已變成停屍處的燒焦小樓,慢慢皺起眉頭,問道:“采泉班當年,出事的是哪些人?”
劉老跛沒料到他會突然提起此事,乍一聽見這三個字,便怔了怔,臉色一變道:“您、您說的是當年那……”
衛祁在點頭,沉聲道:“八年前的那夜由王五帶頭所建的妓館起火,有幾人跑出,其餘人皆葬身,你們可知葬的是哪些人?”
此問一出,在場村民紛紛七嘴八舌議論起來,還是劉老跛率先道:“道長為何要問這些?莫不是、莫不是所謂僵屍……是那群孩子成了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