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眾人不約而同地一怔。
李秀色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訝異道:“跪求?為何要跪?散人不願救人便罷,緣何要這般作踐他人?”
兩位小童子卻並未理會她,隻盯著喬吟道:“施主若不願,便請回罷。”
他們說完作勢要關門,卻不想突然有一柄長劍橫出,擋住了那要關上的廟門,顏元今持劍冷笑一聲:“怎麼,現在就要趕客?”
這兩小童子到底還是孩童,見刀劍相向,一本正經了半天的臉上終於出現一絲裂縫,然而很快又壓製下來,故作冷靜道:“施主這是做什麼?”
顏元今道:“那老東西眼下在何處?叫他出來,他若不出,莫怪我親自進去見他。”
男童子挺直胸板,固執道:“施主即便是闖進去,也是尋不見散人的,退一萬步,即便是尋見了,砍了散人的頭,但凡這娘子不跪,他也不會動手救人。”
廣陵王世子似是氣笑了,正欲再說話,卻聽顧雋歎氣道:“二位童子,你們可知這娘子是何身份,怎能叫她下跪於此——”
未說完,卻聽那女童子道:“即便是當朝公主,也需得守這濟世觀的規矩。”
好好一個道士出身,不建觀卻建了座廟,廟裡不見半個道士,全是僧人,明明是廟,名字裡卻偏偏要占個“觀”字,這全天下怕也沒有比那樂雙更稀奇古怪、不按常理做事的人了!
還好意思叫做濟世觀,李秀色聽見後氣得險些要翻白眼,啐道:“什麼濟世,我看分明是見死不救觀。”
女童子道:“施主們若再無其他要說,便請收了劍,我二人要關門念經去了。”
喬吟卻於此時忙出聲道:“等一下!”
眾人目光齊聚她身上,卻她似下了極大的決心,咬了咬唇,低聲開口:“我跪。”
李秀色一驚:“喬姐姐……”
顧雋也麵露擔憂:“喬姑娘三思,跪上四日,你身體如何吃得消?”
喬吟卻隻搖了搖頭,示意大家莫要擔憂,再定定看著那兩位童子:“是否隻要我跪了,散人便一定會現身救人?”
她問出話後,在眾人注視下慢慢朝後退了一步,一言不發地理了理裙擺,隨後單膝彎曲,一條腿率先在石子地上跪了下去,那些石子紮人得緊,李秀色不由心提到嗓子口,倒吸一口氣,低聲道:“喬姐姐……”
那男童子微微頷首,沉聲道:“看施主心意而定。”
喬吟另一條腿也跪了下去,背脊筆直,神色無恙,風帶著涼意吹過小娘子發梢,她聲音如冬日寒雪,卻炙熱無比:“好。”
“阿彌陀佛,願施主得償所願。”
伴隨著兩位童子立掌出聲,廣陵王世子似乎懶得再多說什麼,頗有些不快地收了劍,濟世觀大門終於緩緩關了上。
*
喬吟立於風中,雙手合十,狐眸緊閉,萬般虔誠。
李秀色在旁看著,不知為何心中有些難受起來,她深知這書中女主一心癡戀道長,後者卻總因身份對她分寸持距,喬吟這一路走來沒少為此傷心,在道長受傷後卻又願做到這種地步,可歎情誼深厚、讓人鼻酸。
她這麼想著,忽覺鼻尖一癢,下意識抬手摸了摸,指腹便沾上一片雨水。李秀色愕然抬頭,正見此時竟漫天飄起了小雨。
“下雨了……”她不由喃喃:“喬姐姐,下雨了,你要不要先去一旁躲——”
話未說完,卻見喬吟搖了搖頭:“無礙。”
“不行。”李秀色想了想,轉頭便要朝馬車奔去,掀開簾子,正瞧見昏睡的衛祁在安穩地坐靠在位上,原本神采奕奕的小道士眼下卻是麵色發白、唇無半分血色,她忍不住歎口氣:“道長,望老天開眼,你能好轉。待你醒來,隻盼能曉得喬姐姐的好,莫要辜負了她。”
她歎完氣,咬咬牙,從車內抱出一把傘來,跑回廟門前,瞧見廣陵王世子和顧雋還站在一旁,便道:“傘隻有一把,兩位先回車內罷,我在這陪著喬姐姐便好。”
顧雋愣了愣,他還在因喬吟的下跪舉動而震撼,聞言道:“我……”
未說完,便被顏元今一把拉了過去,廣陵王世子抬腳便朝馬車走,一麵道:“正好,本世子也懶的在這。”
李秀色見二人上了車,方才獨自單膝半蹲在喬吟身旁,默默替她撐起了傘。
喬吟睜開眼,苦笑道:“李妹妹,其實你不必……”
李秀色“噓”了一聲,示意她莫要再說下去,隻道:“我也幫不上什麼忙,隻能為姐姐和小道長做這麼多了。”
喬吟笑了笑:“多謝李妹妹。”
“喬姐姐,”李秀色瞧著她側臉,想了想,終於問道:“你便這麼喜歡衛道長麼?”
喬吟似怔了怔,半晌方低低地“嗯”了一聲。
李秀色又問道:“因為喜歡,便什麼都願意為他做?”
喬吟笑道:“心係一個人,自然什麼都願為他做。李妹妹對世子不是如此麼?”
乍一聽她提起世子,李秀色反而愣了愣,這喬吟還一心以為她對花孔雀一往情深呢。
她一手撐著傘,一手托腮想象著,最終還是搖頭砸砸嘴:“我還是想象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