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王世子:“我?”
李秀色瞧著他,這廝生得一張毒嘴,行事做派也素來蠻橫不講理,若非是有身好功夫外加王府世子的身份在,早不知道被多少人追殺了,他積攢了多少怨氣仇家,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被人尋了仇,未來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身故。
可終究死時也不過十八歲,正好的少年年紀,思來想去都有些可惜淒涼,她也不知是惻隱之心作祟還是因為什麼,心中怎麼都不是滋味,歎了口氣道:“沒什麼,”頓了頓,又道:“你、你日後注意些安全罷。”
同顧雋長篇大論一大堆,到他這裡隻能蹦出這麼幾個字來。饒是如此,顏元今還是微微一怔,他不知道這小娘子為何會突然說出“注意安全”這四個字,笑了一笑,偏頭看她一眼:“關心我?”
李秀色沒答,反倒是顧雋道:“李姑娘應當是在關心昨昨兄。”
廣陵王世子如春風拂麵,眉頭很是滿意地微微一挑。
人穿過巷口,再走過一道街,便到了李府麵前。
顏元今打量起監□□的門匾,比起王府的足足小了兩個圈,這是他第一次來此地,一想到這地方是這小娘子出生生長的地方,一時陌生又新奇。
李秀色衝他們行了彆禮:“已經到了,多謝顧公子及世子相送。”
顧雋頷首:“李姑娘不必客氣。”
又道:“二位應當還有話要說,顧某先行一步。”說完,施施然做了彆,順著西麵的巷路而去了。
李秀色一時還有些莫名,她看向杵在原地四處打量的廣陵王世子,疑惑道:“世子有話要說?”
顏元今轉過頭來。
他有話要說?
啊,曉得了,是顧阿繡那小子在給他二人創造機會。
可他應當說些什麼?
那日陳皮說,若是小娘子對一個人的心意沒了,代表她生氣了,失望了,需要使些手段哄哄方才能挽回來。這些手段裡,說話也是一門技巧,不可過於野蠻,不可過於霸道,更不可過於凶狠,要溫順一些,和顏悅色的。白日裡他見著她總是和那顧夕待在一處,心情不大順暢,說話便也不怎麼好聽,眼下隻有他二人待在一處,氣氛也恰當好處,或許能試上一試。
思及此,顏元今抬頭看了看頭頂,想了一想,開口道:“今晚月色不錯……”
李秀色跟著抬頭,恰瞧見一朵黑雲將那殘月半個身子遮住,嘴角忍不住一抽,應道:“世子便是要同我說這月亮嗎?”
“倒也不是,”顏元今望著殘月,清清嗓子:“你那個梅花兔子糕……”
李秀色眉頭一蹙,這廝怎麼又提起糕的事了?
正要說話,卻聽他又道:“——味道也不錯。”
主動說這種話,似乎讓他感到有些彆扭,沒有轉頭看她,隻抬著頭,而後斟酌了一下言語,再清了清嗓子,續道:“本世子其實……還算喜歡。”
李秀色一怔。
見她沒有說話,他頓了半晌,輕聲問道:“以後真的不做了?”
不知為何,李秀色總覺得他這話問出了股小心翼翼的味道。她直覺他有些奇怪,可也說不上來哪裡,張了張嘴,正要回話,忽聽身後傳來一陣馬車聲響。
那車停在了二人後方,車上下來一位身穿青色官袍頭戴官帽的中年男子,他一眼便瞧見了李秀色的身影,見她深更半夜不知分寸與一外男於府門前待在一處,離得頗近,正不知在講些什麼,眉頭頓時緊皺,一麵上前,一麵厲聲道:“你們——”
那外男聞聲轉過了頭來,發間叮叮一響。
李譚之腳底險些一滑,難以置信:“世子殿下?”
他隻怕是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方才確信。此少年俊美無雙,滿胤都除了那小世子,誰還有這一張臉,又有誰還會在發上編著銅錢鈴鐺?
他除了過去在宮中曾偶然瞥見過這世子幾次,從未在外頭撞見過,眼下竟出現在了自家的府門前麵,還是和自己那個最不出挑的小女兒一起,莫非是她闖了什麼禍事惹上了這祖宗?難不成是為了許久之前揚州亭那一鬨來興師問罪?可即便如此,王府這麼多下人,差一個來便是了,他堂堂一個殿下,何必要親自到場?
“世子,”李譚之拱手作禮,試探問道:“敢問您深夜到訪,所謂何事?”
說著,皺眉看了李秀色一眼,輕斥道:“你還在這做什麼,快些進去。”
他語氣頗凶,李秀色“哦”了一聲,轉身便要進府,卻忽被人伸手攔住。
李譚之一驚,視線定在廣陵王世子攔在自家女兒麵前的手上。
“城中有僵屍出沒,”顏元今收回手:“我今夜是護送令愛回府,方才到了這裡,還請監正大人莫要見怪。”
李譚之嘴角一抽。
他麵色一時尷尬起來,乾笑一聲道:“怎麼會見怪,小女……小女能得殿下護送,李某應當感激才是。”
說完,又邀請道:“既然如此,世子可要到府中一坐,喝杯茶再走?”
“下次吧。”
廣陵王世子說完話,看了李秀色一眼,笑了笑道:“人已安全送到,我便先回去了。”
李譚之連忙行禮:“世子慢走。”
待顏元今走遠,他方才直起身子,神色複雜地看了李秀色一眼,低聲道:“你與世子是怎麼回事?”
李秀色轉身朝府內走,她知曉這李譚之對於階級層麵的迂腐,未免多聲事端,便隨口胡謅道:“沒什麼,今日純粹是碰巧遇見,世子心善,曉得城中不安,便舉手之勞,送我回來了。”
又道:“即便是阿貓阿狗,他也會送的。”
世子心善?這他怎麼沒聽說過。李譚之自是不大信的,他將信將疑地“嗯”了一聲:“如此便好,你也應當知道他是什麼身份,是什麼人物,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最好莫要給我生出來,也莫要因為今夜之事便失了分寸,以後離他遠一些,這種人,不是我們府上能招惹得起的。”
這種話李秀色聽得耳朵都要生繭,悶聲道了聲“是”,思緒卻都一直放在方才那騷包的問話上。
——“以後真的不做了?”
放在過去,求著他吃他都不要,可現在,卻會用這種語氣問她。
總覺得這家夥哪裡不對勁,似是有些變了,可一時也說不清變在哪裡。
他就那麼喜歡那梅花兔子糕麼?
她想來想去想不明白,甩了甩頭,拋至腦後去了。
*
顏元今並沒有回王府,而是直接去了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