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嬈一再強調自己的身體沒有事,讓父親母親不要擔心。
待父母離開房間,她立刻打了個電話給哥哥,問來靳澤學長在美國的電話。
“電話我給你了,但是你沒事不要去打擾他。”
雲深想了想,最終沒有把靳澤母親去世的事情說出去,“不過,就算你奪命連環call他,他也不會及時理你的。我上上周給他發的微信,他昨天才回,活像個山頂洞人。”
雲嬈:“我知道了。”
雲嬈將那串數字存進通訊錄,然後又默念許多遍,牢牢鐫刻在心裡。
再然後,雲嬈斟酌再三,撥通了黎梨的電話。
即使靈魂已經不是小孩了,張口對關係最好的閨蜜借錢,雲嬈依然感到非常難堪。
黎梨則是一如既往的爽快:“咱倆誰跟誰呀,你要借多少?”
雲嬈手裡攥著一張草稿紙,紙上簡單計算了出國所需的機票、住宿費、餐費,還有應急資金,扣掉她剛剛從床底下翻出來的小小小金庫,大約還需要......
“一萬。”
雲嬈滿含歉意地說,“可以嗎,梨子?我現在真的很需要錢......”
黎梨:“一萬夠嗎,你家裡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雲嬈咬了咬唇,沒有正麵回複:“我一定會及時賺錢還你的。”
似是察覺到她不願多說,黎梨於是也不多問了。
她們當了兩年最要好的閨蜜,對各自的家底都很了解。此前,雲嬈從來沒有袒露過自己的困難,今天她既然主動開口,黎梨以為,一定是碰到比較大的事兒了。
黎梨讓雲嬈把銀行卡號發給她,末了,又對雲嬈說:
“一點小錢而已,你不用著急還。如果還需要就再找我,本富婆有的是錢。”
電話另一端,雲嬈千恩萬謝,忍不住悄悄揩了揩眼角。
過了一會兒,銀行的轉賬信息發來,黎梨竟然給她打了兩萬。
彼時的雲嬈像是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錢一樣,破防地把臉埋進枕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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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加州的夏天,氣溫不見得多高,但是陽光十分暴烈。
直到傍晚七點,天邊的夕陽依然熾烈如火,燒紅了海麵之上的半片天。
上完今天最後一節理論課,靳澤拽起書包,趕在人潮之前,率先離開教室。
他一路踽踽獨行,直到走到學院樓大廳,忽然被身後小跑趕上的女生叫住。
女生名叫Kathy,是他的同班同學,華裔美國人。
今天是Kathy的生日,此前她給靳澤發了好幾條短信,想邀請他到她家參加生日派對,可惜都沒有收到回複。
“除了我之外,還有很多同學,男生女生都有。”
Kathy的臉頰被夕陽染紅,眼睛大膽地直視著他,“大家都很期待你來。”
靳澤麵無表情道:“不好意思。”
他連原因都懶得說,目光越過她,像碰見一個搭訕的陌生人,很快擦肩而過。
Kathy愣在原地,用力咬了咬唇。
她感到被輕視,一邊惱怒,一邊又心跳加速。
這個名叫靳澤的中國男生,是她見過最漂亮的人。
他頹廢、冷漠,甚至孤僻,總是刻意避開人多的地方,行蹤成謎。
然而,越是這樣,愛慕他的人越是多,越是難以自拔。
Kathy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什麼受虐綜合征,被這樣不近人情地拒絕之後,竟然還眼巴巴地追了出去。
不遠處的人行道上,步履匆匆的高挑少年倏然停下腳步。
Kathy也跟著停了下來。
遠方的天空呈現迷幻的粉紫色,溫柔的暗光籠罩城市。
少年站在薄薄的光霧中,身形似乎輕微地晃了晃。
有人穿越人群朝他衝了過來。
是個身穿短袖短褲的少女,她的衣著十分樸素,裸|露在外皮膚像雪一樣白。
少女停在他麵前,極為激動地攥住了靳澤的衣角。
Kathy不禁替這個女孩歎了口氣。
靳澤最反感這樣的追求方式,上次有人差點抱到他,後來,每次他見到那個女生,都會煩得繞道走。
他像個頑固的貝類生物,厭惡一切超越邊界的親近。
那個少女自顧自地說話,而靳澤站在她麵前一動不動。
片刻後,她突然踮起腳尖,用力抱住了靳澤的脖頸。
Kathy看傻了。
當她看見靳澤似是擔心少女抱不穩,竟然抬起手臂鬆鬆地環住她。
Kathy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靳澤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最近的睡眠狀況非常不好,經常整夜整夜地失眠,睜眼到天亮。
所以,他白天的精神狀態特彆差,很偶爾的時候,還會出現一些幻覺。
他曾經看到已逝的母親站在學院大樓下,手裡拎著他小時候最喜歡吃的糕點,微微佝僂著背,等他放學。
所以,剛才在紛亂的人群中看到雲嬈的時候,靳澤下意識以為自己又產生幻覺了。
他的眼神盯著那處,步伐卻沒停。
即便是幻覺,也想多看她幾眼。
她坐在一個粉紅色的行李箱上,背上背著高中時候的書包,表情呆愣愣的,十分迷茫。
她的頭發比記憶中稍長一些,發尾在風中輕輕撩撥著瘦白的鎖骨。
再然後,靳澤看到她突然站了起來。
他們的視線在半空中對上。
靳澤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整個人定在了馬路上。
少女拋下行李箱,大步朝他跑了過來。
“靳澤學長!”
生怕他逃了似的,雲嬈一邊跑,一邊衝他大喊,
“你等等我!”
靳澤的嘴唇動了下,眼睫狠狠地顫了顫,瞳孔也瞬間放大。
少女在他麵前急刹車,粉白的臉映著晚霞,漸漸染上滾燙顏色。
她激動地攥住了他的衣擺:
“靳澤學長,我等了你好久!”
靳澤的喉結滾了滾,一瞬間甚至忘了呼吸:“你......”
“我是雲嬈啊。”
少女在他麵前轉了個圈,然後仰起頭,熱烈地直視他,“你不會把我忘了吧?”
她是故意這麼說的,想調節一下氣氛。
靳澤猛地戰栗了一下,胸膛起伏,似乎才喘上氣,聲音啞得不行:
“我怎麼可能忘了你。”
再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直到垂垂老矣,智力昏聵,他都不可能忘記她。
靳澤仍處在震驚中,說話的語氣特彆輕,好像一旦聲音大了,眼前的幻夢就會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