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翎道:“我不是。”
世子夫人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癲人不能算數的!”
喬翎:“……”
梁氏夫人肩膀抖動一下,強忍住沒有笑出聲來。
喬翎憤怒的瞪了婆婆一眼,沒等說話,世子夫人又憤憤吐出來一句:“你以為誰都會跟你們家一樣癲,婆婆跟兒媳婦居然還打啵嗎?!”
喬翎:“……”
滿廳來客及英國公府的人齊齊看了過去。
梁氏夫人:“?!!!!”
梁氏夫人就被平白無故被電了一下似的,肩膀立馬就不抖了。
她怒目圓睜:“你胡說什麼呢?!”
世子夫人涼涼的道:“我能說什麼?我隻能把越國公夫人說過的話再重複出來罷了……”
梁氏夫人轉而對著喬翎怒目而視:“天殺的——”
到底顧慮著圍觀之人眾多,不好立時發作,她強忍下去這口氣,吐出來一句:“癲人,回去我要打爛你!”
喬翎:“……”
圍觀眾人:“……”
喬翎很方,頭皮發麻,但是強裝鎮定,硬撐著,若無其事似的同世子夫人道:“那是不對的。”
世子夫人沒明白她的意思:“什麼?”
喬翎神色鄭重起來,說:“折磨兒媳婦這種事情,本身就是不對的,不能夠因為你吃過苦,所以就希望彆人也吃你吃過的苦。這樣除了將道德底線拉低之外,什麼用都沒有。”
“甚至於你隻敢欺負比自己弱小的兒媳婦,壓根不敢去找讓自己蒙受委屈的那個人。你為什麼不去針對罪魁禍首?去找欺負你的婆婆,去找漠視了你委屈的丈夫啊!”
世子夫人意欲反駁,匆忙之間,卻也尋不到什麼論據,她下意識的將目光投到了在場諸人臉上,希望能夠尋求到一點支持。
最上首,武安大長公主臉上無喜無悲,定國公夫人漠然不語。
她自覺跳過了癲人和跟癲人搞曖昧的婆婆。
再後邊的人……
她都沒看到那兒呢,癲人就涼涼的再度開口了:“再則,看你這樣子,也未必有人給過你多少委屈吧,給彆人氣受的時候,倒真是一套接一套……”
世子夫人氣急敗壞:“癲人給我住口!誰跟你說話了?!”
那邊英國公夫人再度開口:“作為兒媳,你又與妯娌不睦,對外交惡姻親,四處結怨。”
世子夫人氣憤不已的反駁:“越國公夫人也能算數嗎?!”
英國公夫人淡淡道:“真的隻有越國公夫人嗎?”
世子夫人嘴唇顫抖幾下,目光掃視滿廳來客,終究沒能說出什麼話來。
室內一片寂寥,隻有那白發史官奮筆疾書。
明黃色的燈火輕微的顫動著,與會諸人神色上好像都裹著一層結了冰的殼兒,那點光,一絲一毫也沒能照進去。
冷汗悄無聲息的順著世子夫人的額頭滑落下來。
她麵紅耳赤,心驚肉跳,意欲反駁,可是……
喬翎倏然間回想起了小包娘子之前說過的話來。
先前英國公過壽的時候,撞見世子夫人的另一個兒媳婦私下裡跟娘家母親掉眼淚……
這樣摧殘折磨人家的女兒,人家怎麼可能不恨!
從前是實在沒辦法,隻能生忍下去,可現在有了機會出這口惡氣,憑什麼還要忍呢?
英國公府枝繁葉茂,姻親故舊多半出自公侯之家,世子夫人難道就沒有得罪過彆的人?
今日喬翎上門,隻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在那之前——事情可都是自己做下的!
這場會議的結果,從開始就可以隱約窺見,一直到最後會議結束,也沒有出現世俗意義上的反轉。
英國公府最終得以出妻。
不是好聚好散的和離,是休妻。
世子夫人,現下該稱呼她母家嘉定侯府的姓氏,改叫祖氏了。
祖氏夫人跌坐在地,麵如土色,似乎是提了一口氣到喉嚨裡想要言語,然而下一瞬,眼前一花,五臟打飄,身體如一片雪花似的軟倒在地,暈了過去。
祖氏夫人的弟弟嘉定侯強撐著叫人來攙扶姐姐出去。
剩下的,就是英國公府和嘉定侯之間的事情了。
“也算是兩敗俱傷了。”出去的時候,喬翎這樣說。
梁氏夫人稍覺詫異的看著她。
喬翎有點無語:“婆婆,我也不傻的好不好!”
世子夫人誠然麵目可憎,但英國公府也未必全然乾淨。
英國公自己有六個兒子,六個兒子又生了二十幾個孫兒——這還不算英國公的兄弟和府上旁支呢!
人一多,心思就雜,要爭利,要掐尖兒,純粹的柔軟好人,是無法在這裡生存下去的。
世子夫人是侯爵之女,也有過青春鮮妍的時候,她在這鐘鳴鼎食的富貴裡麵目可憎的磋磨著彆人,也在這深宅大院裡被彆人所麵目可憎的磋磨過。
或多或少,都是委屈過的。
今日之後,各家再嫁女給英國公府的時候,隻怕心裡邊也得好生盤算盤算了。
梁氏夫人也明白這道理,心下難免唏噓,跟兒媳婦並肩走出去一段距離,忽然間發覺不對——哎?忘記跟我娘說一聲了!
她有點心虛,悄咪咪回頭去尋,正對上武安大長公主溫和投來的視線,後者朝她笑了笑,繼而擺了擺手:“去吧,太晚了。”
梁氏夫人咧開嘴笑了,神情明朗,恍惚之間,像是回到了從前還沒有出嫁前,在安國公府時的場景。
這會兒旁邊還有個人很熱情的把她喊醒了:“外婆~我跟婆婆這就走啦,有空我們一起去看你~還有邢國公夫人,再見啦~”
梁氏夫人:“……”
周圍其餘公候夫人的目光感情各異的投了過來。
邢國公夫人眼眸微亮,笑著朝她應了聲:“好。”
梁氏夫人簡直要丟死人了,二話不說,拉著丈育悶頭就走。
喬翎給扯了一個趔趄,不由得委屈叫道:“婆婆,你慢一點嘛!”
梁氏夫人簡直要煩死了:“癲人,住口!你造謠我的事情我還沒跟你算賬!!!”
喬翎:“……婆婆,你心胸寬廣一點嘛!”
梁氏夫人冷笑一聲:“我沒當場把你打死,你就偷著樂吧!”拽著她大步往前。
夜風輕嘯,婆媳二人腳下走得飛快,好像後邊有鬼在追似的,倒顯得武安大長公主與邢國公夫人氣定神閒了。
二人一路前行,即將步下台階的時候,邢國公夫人一抬眼,正瞧見那婆媳二人的身影飛速消失在視線中。
她因而輕笑起來,神情柔和下來,悄聲問武安大長公主:“是那個孩子,是不是?”
武安大長公主轉目看她,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邢國公夫人回想起了多年前的事情來,眉宇之間不由得浮現出幾分慈愛的柔情:“她是吃我的奶水長大的呀,一直到周歲呢,那時候還是個很小的娃娃,一眨眼的功夫,就長這麼大啦……”
……
越國公府。
喬翎往梁氏夫人處去了之後,便再沒回來,薑邁使人去問,才知道英國公府發起了夫人會議。
他微覺詫異,再仔細一想,又覺得並不奇怪了。
夜色還長,薑邁並不急於歇息,使人泡了壺茶,坐在燈下翻書,等待自家郎君回府。
他身體孱弱,並不太能消受得了茶飲入口,隻是如同喜歡剝橘子一樣,斟水擺在那裡,享用茶的清香之氣。
一壺茶添了兩回,香氣愈發清遠,卻有外邊侍從來報:“國公,京兆尹來訪,因為太夫人和太太都不在,隻得稟到正院這邊來了。”
京兆尹太叔洪?
薑邁將書合上,心想,這位天子近臣來做什麼?
管事又低聲說:“京兆尹輕車簡行的,看起來,是不想引人注意。”
薑邁微微頷首,使人請太叔洪往前廳去,自己也動身過去。
太叔洪身著常袍,來的匆忙,臉上也不免帶了幾分焦灼,見到他後客氣拱手,笑問一句:“怎麼不見越國公夫人?”
薑邁心下微動,告訴他:“我妻協同太夫人,往英國公府去了。”
這卻是太叔洪不知道的事情了。
他麵露驚色:“兩位夫人漏夜往英國公府去——”
薑邁自覺這沒什麼不能說的:“英國公府發起了夫人會議,在京的公候之家,該當都有人過去。”
太叔洪恍然:“原來如此。”
薑邁瞧他神色,難免要問一句:“京兆尹漏夜來訪,又是所為何事?”
太叔洪笑了一笑:“今夜神都城中,發生了一樁血案。”說著,站起身來,準備離去。
薑邁眉頭微動:“願聞其詳?”
太叔洪略一沉吟,繼而告訴他:“承恩公死了。不隻是他,今晚,承恩公府一共死了三個人。”
……
喬翎協同梁氏夫人回到越國公府,剛到門口,就聽門房來報:“方才京兆尹來見太太,因您不在,便報到國公那兒去了。”
京兆尹?
梁氏夫人難免不解:“大晚上的,他來找你做什麼?”
喬翎很茫然的說:“我也不知道呀!”
婆媳倆一起進了門,沒走多遠,倒是遇見正往外走的太叔洪了。
視線對上,兩方都有些怔楞,回神之後,不免要近前言語。
梁氏夫人客氣的留客:“怎麼剛來就走?叫成安知道,倒要埋怨我待客不周了。”
太叔洪的妻子是韓王之女成安縣主,同梁氏夫人是挺要好的表姐妹。
太叔洪笑著拱手:“實在是公務在身,改天,改天吧。”
又問喬翎:“越國公夫人方才一直同太夫人在一處?”
喬翎疑惑的看一眼梁氏夫人,後者也疑惑的看著她。
最後,喬翎道:“不然呢?”
太叔洪緊盯著她臉孔,沒錯過一絲一毫,這會兒看完,卻沒發現半點破綻,心裡邊不免歉疚起來。
他心想,是我太以名聲取人了,這樣真的不好,得改!
雖說越國公夫人向來急公好義,也同承恩公府有仇,但也不能直接假定承恩公就是她殺的啊!
又想著既然已經告訴越國公了,這會兒也無謂再去隱瞞越國公夫人和梁氏夫人——都是實在親戚。
如此斟酌之後,太叔洪便告訴她們:“承恩公府出事了,連同承恩公在內,一夜之間,死了三個人。”
梁氏夫人大吃一驚。
喬翎小吃一驚,吃完就回過味兒來了。
她很生氣:“姨夫,你這是什麼意思?疑心是我殺的不成?我哪是那種會打打殺殺的蠻人!”
梁氏夫人也不高興了:“我兒媳婦一整晚都跟我在一起,這是所有人都能證明的,總不能是我勾結了滿神都的公侯夫人來幫她作偽證吧?無憑無據,倒是要往我兒媳婦頭頂扣罪名來了!”
太叔洪漲紅了臉,窘迫不已,連連告罪:“是我的錯,我的錯,喬太太宰相肚裡能撐船,不要同我一般見識……”
喬翎麵有慍色:“當我是什麼人了?我怎麼會做那些違法亂紀的事情!”
梁氏夫人在旁幫腔:“就是,當我兒媳婦是什麼人了!她怎麼會做那些違法亂紀的事情!”
太叔洪繼續告罪:“都是我的不妥,二位夫人寬宏則個……”
這時候就聽外邊傳來一道隨意又不乏沉穩的男聲:“我想著跟你道個彆再走的,沒成想你今晚不在家……”
喬翎與梁氏夫人暫停生氣,太叔洪暫停告饒,眾人齊齊一怔,扭頭看向聲音來處,卻是個黑衣青年,其人身量異常挺拔,背負一把長劍。
大概是沒想到院裡這麼多人,他立在牆頭,話說到一半,便自覺刹住了。
一時麵麵相覷起來。
太叔洪神情凝重,看看他,又扭頭看向喬翎,臉上的狐疑之色都要凝成實質了。
喬翎瞠目結舌。
回神之後,她若無其事的撫了撫頭發,臉上帶一點嫌棄,同太叔洪道:“姨夫,你朋友真沒禮貌,說話就說話,站我們家牆頭上乾什麼!”
黑衣劍客:“……”
太叔洪:“……”
霧草,好大一口鍋!
梁氏夫人亦是瞠目結舌。
回神之後,她有所會意,覷一眼兒媳婦,索性把水攪渾,當下柳眉倒豎,問太叔洪:“妹夫,你跟那男的是什麼關係,為什麼他走之前還要來跟你道彆?聽這意思,他彆的晚上還去過你家?!你要是敢做對不起成安的事情,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黑衣劍客:“……”
黑衣劍客急了:“喂!”
太叔洪:“……”
太叔洪也急了:“天殺的——我跟他能有什麼關係?你彆胡說啊!!!”,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