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這烏煙瘴氣的壓抑生活精神折磨得很割裂,暴露又顏色豔俗的廉價裙子成了這副身體唯一鮮活的色彩,傍晚在樓下打包了份豪華版麻辣燙回來,意外看到路汐平時的一餐隻吃沒有油鹽寡水掛麵,這頓倒是舍得放一顆小西紅柿
了。
朱豔芳把打包盒放在矮桌上和她麵對麵坐。
路汐吃得很慢握著反複使用的一次性木筷細白腕臂的紅色針眼很明顯。
朱豔芳目光在她身上瞥了眼隨即也拆了塑料袋先吃東西明明放了半瓶量的酸醋卻沒什麼胃口似的筷尖在紅油裡挑挑揀揀了塊牛肉片吃突然毫無預兆問:“你是處女嗎?”
容伽禮的麵容頃刻間浮現在路汐睫毛低垂遮住的眼底和心尖頭手指也無聲地收緊。
朱豔芳將她視為恍若清純的無知女孩又像是隨口一提:“我有個香港那邊來的財大氣粗老顧客平時也涉及一些娛樂圈產業最近膩了嫵媚性感的想換換口味願意出二十萬跟你做那事……”
空氣詭異地靜下來朱豔芳繼續攪拌著碗裡的麻辣燙將不愛吃的荷包蛋甩到透明塑料蓋上也濺了一滴紅油在路汐白皙手背。
路汐抬起臉白白淨淨襯得表情很誠懇認真:“我有男朋友的。”不做這種事。
朱豔芳沒想她會回應驚訝幾秒語氣嘲笑道:“你男朋友不來找你?不要你了啊。”
路汐抿緊了雙唇沒有在這上麵爭論個輸贏。等窗外夕陽西下朱豔芳頂著一臉的煙熏妝去上夜班後她將矮桌上的餐後垃圾收拾乾淨把屬於自己的私人物品都放進書包又拿出一張十元紙幣的房錢放在枕頭旁然後安安靜靜地離開了這裡。
“泗城這麼大的地方她踏遍了也尋不到你卻意外遇到了我。”沈容昔憶起當年與路汐朝夕相處的時光神情許是被橙黃的光照得不那麼冷淡“在這住下後她沒把自己當個小客人小主人一直都癡念著哪天你就出現把她接回家了。我笑她天真一個孤苦伶仃的女孩恐怕連容家大門都進不去還想把那當家?”
路汐難堪地站在客廳生生白了臉
未曾想路汐還真聽進去去學電視上那部叫什麼情深深雨濛濛的女主角依萍意圖爬天橋去。
等在家中午睡的沈容昔接到交警電話急匆匆地趕過去後直接當眾狠狠扇了她一巴掌:“路汐你給我爭氣點站天橋之上算什麼要站就站跟他一樣高的位置上。記住老師的話任何處境都不要讓自己倒下去倒在地上倒在比地上更低的地方你有大好未來!”
路汐在她嗬斥的話裡艱難站起身有點
晃,卻很快穩住了單薄的身體。
沈容昔冷漠地問:“今天還跳天橋嗎?
路汐搖頭,唇角被扇出血絲,說話很疼:“摔碎了,老師不好撿走我。
……
“從那以後,她就把你當成像信仰一樣藏在了心裡,開始努力考上戲劇學院,又實在是懂事,怕給我添負擔,除了第一年的生活費是需要我給外,之後的學費和日常支出都是她自己勤工儉學和靠參加舞蹈比賽的獎金賺的。
沈容昔說完舊事,兩菜一湯也烹煮好出了鍋,端在了庭院中央的桌上。
不知不覺天際的夕陽已經被濃墨夜色覆蓋,燈光和人影都被壓得沉了幾分,她對站在麵前始終身形如直線的容伽禮最後撂下一句:“樓梯口有箱舊物,都是路汐那幾年的,你要就拿走吧。
容伽禮依照她的指引,沉默地轉身進屋,找到了置放紋理精致的墨綠色瓷磚上箱子。
燈亮著,他冷白的指骨將箱子封條拆開,垂目看到裡麵的東西都歸整得很好,除了路汐用過的粉色卡通杯子毛巾和貓咪發夾外,還有她的各種榮譽獎項書,再往下翻便是她未帶走的一部分舊報紙,日期是七年之前——靠賣血也要到路邊報刊亭買一份的那些。
十分鐘後。
容伽禮的身影才重新出現,沒有將箱子交付給秘書,而是親自拿著。
而沈容昔視若無睹,端起陶瓷碗開始吃,握著銀筷夾了片魚肉放在米飯上,左手旁位置,花瓶裡的那支粉紅色康乃馨已經趨於枯萎,要等明日護理工上班,才能聽從路汐先前叮囑的話,換成新枝。
像那時,路汐經常往她花瓶裡插一支康乃馨,完全不顧會破壞其他花的美感。
沈容昔戴著老花鏡,端莊坐在椅子上,舊式的半袖旗袍的身影被襯得安安靜靜。
容伽禮不再叨擾,走時,隔著不遠距離朝她微微鞠了一躬,轉身走出紅磚樓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