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王對議和一事充滿了信心, 到了西羌,頭一日馬不停蹄地跑了兩個部落,會見了部落首領。
可當韓王表明來意後, 西羌首領的態度卻叫韓王大為不快。任憑韓王和其帶去的謀士說得如何動聽,西羌的首領偏偏不為所動,不僅沒有一個讚成的, 還反過來把他們羞辱一通。
出了羌人的帳篷, 韓王破口大罵起來。
謀士們勸他且保持耐心,這才頭一日,僅見了兩名部落首領。
為了成事,韓王極力忍住這口氣,奔向下一個部落。
誰知, 這次不僅沒見著部落首領, 還差點被一群羌人拿刀圍住,取了性命。等逃到安全的地方, 韓王等人已經是灰頭土臉, 滿麵風塵。
謀士們圍著韓王七嘴八舌地議論起接下來的對策。
韓王聽得不耐煩,來了這片土地後一直在動嘴皮子,連口水都沒來得及喝, 轉身去自己的馬背上取水。
來之前, 他想象的是,西羌人恭恭敬敬地請他上坐, 聽他侃侃而談。來了後,親身經曆的事實卻是, 西羌人動不動就拍板子拔尖刀的。他險些成了狼狽的亡命徒。
又哪裡會想到這邊的環境是如此惡劣。水草豐美的地方沒見過幾處,一大片一大片貧瘠的土地連在一起,遍地風沙, 千裡荒蕪人煙,馬都渴得要發瘋,何況是人。
不該攬這瓷器活的,眼下,韓王的腸子都要悔青了。拔開水壺的塞子,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水。扮成他扈從的延機走過來,笑道:“殿下很是喪氣的樣子。”
“你也看到了,羌人野蠻固執的很,壓根不聽本王的,本王都要把臉放腳底下了,他們還對本王抽刀。”
延機點頭:“確實,殿下有沒有想過,若是議和能成,最了解羌人的秦王為何不向陛下提議?”
韓王自嘲道:“是啊,褚厲怕早在心底裡笑話呢。”又望著延機,“雖然隻來了一日,跑了三個部落,但本王已斷定,任你是神仙羅漢,議和之事也行不通。看來,你這顆腦袋是注定要掉了。”
延機卻自信一笑:“陛下的目的是讓西羌對大越俯首稱臣,要達到這個目的,可不隻議和一種辦法。”
“你還有其他辦法?”
“我的人頭在殿下手裡,我當然要為殿下謀劃好一切。”
“什麼辦法?”韓王將信將疑。
——
下了早朝,褚厲被皇帝召入飛霜殿裡下棋。
父子二人正投入。陳緹入內,帶來邊關傳回來的關於韓王的急報。
皇帝和褚厲同時停頓下來。
此時距離韓王褚殷抵達西羌才半個月,難道褚殷隻花了半個月的時日就說服了西羌的首領?褚厲有些不信。
皇帝不急著大喜,繼續著棋的同時吩咐陳緹念出來聽。
陳緹刮去上麵的火漆,小心取出裡麵的密報,展了開來迅速覽了一遍,驚得立刻瞪圓了雙眼。
遲遲不聽他念,皇帝催促:“怎麼還不念?”
“陛下……這急報是河湟節度使發來的,擬報是七日前。說……說韓王殿下持著陛下的符令去了河湟,調出了河湟全部的精兵三萬,當夜偷襲西羌十餘部落,斬殺了西羌部落首領二十餘人,還……還縱火燒營,見了羌民也殺,殺了千餘羌民。此舉激起了羌人極大的憤怒……”
陳緹還沒說完,被皇帝一把奪過去親自看,看罷麵紅耳赤,將案上的棋全部揮到地上,手中的密報也被狠狠拋擲在地。
“豎子!朕就知道這個豎子不能成事!”
褚厲從地上撿起密報,接著去看下文。
密報裡說,韓王得勝後已歸還精兵,並放話說已剿滅蕩平西羌,命河湟節度使派兵進駐占領羌族之地。但沒有陛下旨意,河湟節度使不敢擅自調兵,暗中派了探子去西羌領地,探子回報的消息說,西羌部落殘餘逃亡到了北部,已暗中結成了部落聯盟。
“父皇,西羌人結成部落聯盟後,兒臣隻怕,他們很快要攻打河湟泄憤。”
皇帝一口血噴了出來。
陳緹急忙大喊傳太醫,太醫馬上就進了殿。
褚厲很快把皇帝扶上了龍床,皇帝緊緊抓住他的手道:“倘若朕之後昏迷不醒……便由秦王監國。”
褚厲點頭:“父皇不用擔心,父皇一定會沒事的,但父皇的身體也不宜再為此事煩憂操勞,兒臣謹遵父皇旨意,一定妥善處理此事。”
皇帝點頭,又吐出一些血來,太醫給皇帝施了針,皇帝即刻入睡了。
“陛下是怒火急火攻心導致吐血,宜休養一段時日,不宜再動怒勞累了。”太醫診斷完,對守在床邊的褚厲道。
陳緹一聽這話,知道表現的機會又來了,馬上對褚厲道:“奴才這就去傳陛下的旨意,請秦王監國。”
褚厲恭敬不如從命。
旨意一傳,卻在朝中引起了軒然大波。皇帝立了太子,太子人在長安,皇帝病重卻命秦王監國。
東宮
魏檀玉今日坐在花園裡,太子心情好,非要給她畫像。
靜坐的美人已躍然紙上,她身後是暮春的花園,地上落紅紛亂,簌簌無風花自嚲。太子總覺得畫裡還少了點什麼,看了許久,才想明白,若是她胸前再抱一隻金色的狸奴就好了。
憑著想象準備去添,毫尖剛點在美人胸下,陳元步履匆匆過來:“不好了,殿下,宮裡傳來消息,陛下病重,命秦王監國,秦王此時,正在宮中。”
太子丟了筆,僵在那裡。
魏檀玉也極其意外,太後出殯那時,皇帝雖然極其哀痛,但身體看起來還算硬朗,怎麼突然間就……難道就要不行了?如果真如自己猜測的,那皇帝薨逝褚厲登基比前世要提早了一年多。
“太子妃,”太子悻悻地說,“孤不能陪你了,要入宮去看看父皇。”
“殿下去吧。”
太子轉身,衣裳也沒更,直接往出東宮的小路而去。
飛霜殿裡。
太子和褚厲兄弟相見。
褚厲沒攔,陳緹卻攔著太子去見皇帝:“太子殿下,陛下已經睡了,太醫吩咐,需要靜養。”
“孤隻是去看一眼。”
陳緹道:“陛下剛剛吐了不少血,太醫再三叮囑需要靜養。殿下此時進去,也無益於他的龍體啊。”
“父皇好端端地,怎會吐血?”
褚厲道:“被五弟氣的。”手中密報丟給太子。
太子一看韓王乾的糊塗事,覺得父皇被氣吐出血也不意外了。“羌人結成聯盟後必會舉兵攻打最近的河湟,五弟已在回長安的路上麼?”
褚厲不理會太子,指揮陳緹:“去擬兩道聖旨,快馬加鞭,分彆送去給河湟和隴西節度使。河湟需保持戰時戒備,日夜警惕羌人來犯,隴西即刻抽調精騎一萬支援河湟。再傳左右千牛衛和領軍衛四位將軍,速速進宮來見本王。”
太子聽他一副君王的口氣處理國事,道:“父皇讓四弟監國,可有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