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卷展開, 魏檀玉看見了熟悉的字跡。寫這字的人喜歡用側峰,越看下去,越和那臨摹的書信如出一轍。激動地對褚厲道:“這肯定是臨摹的人。”
“嗯。此人叫施鄺, 前年的進士,我見這詩文作的一般,也不知此人是如何中的進士。殿試裡自然被篩出去。我早上翻了沒多久就發現了, 已派屬下前去查此人的背景, 安心等著便是。”
魏檀玉大喜,但馬上又道:“可是,這臨摹的書信似乎是出自兩個人之手,我們才找出了一個。”
“一個已足以救你父親了。”褚厲握住她的手拍了拍,“你這幾日恐怕沒有睡好, 等弄清此人的背景, 你便回東宮去,好好歇一覺, 明日進宮去向父皇交差。剩下的交給我。”
話落, 調查的下屬回來了,在外出聲:“殿下?”
“進來。”
來人稟道:“殿下,施鄺已於家中被抓住, 他什麼都招了, 當年能中進士是因得了太常寺卿的舉薦。幾個月前,一個叫張縉的人找到他, 給了他許多鄭國公的手筆,讓他臨摹。就在前不久, 張縉又找到他,給了他一封信,讓他按鄭國公的字跡抄一遍。張縉是韓王府的幕僚, 也被咱們的人生擒了,但張縉還沒有招供。”
褚厲看向魏檀玉,魏檀玉也正看他,二人衝彼此一笑。
分彆前,褚厲又拉住了她,詢問:“太子與你父親關係如何?”
魏檀玉不解他為何如此詢問。“什麼如何?”
“沒事。”褚厲再三叮囑她好生休息,另一個主謀不必急著今日揪出來了。明日見了皇帝,把疑點和證據呈出來即可。
魏檀玉點頭,微笑著與他告彆。
分彆之後,為了弄清太子的動機,褚厲再次前往刑部。這次看的人,是她父親鄭國公。
“秦王殿下怎麼會紆尊降貴到獄中來?”魏世贇站起身,因戴著手銬和腳鏈,禮行得緩慢。他沒想到,秦王過來親自扶起了他。
“大司徒乃肱骨之臣,官居正一品,又是尊長,無需多禮。”褚厲說。
威名赫赫、桀驁不馴的秦王眼裡何時因尊長而待人客氣了?蓬萊殿羞辱恩師孫太傅的事鬨得沸沸揚揚、人儘皆知。鄭國公知道他對女兒有意才對自己客氣罷了。但不知道他此時看著自己,正在打自己女兒的主意。
褚厲察覺出這未來嶽丈此時不太喜歡自己,女兒出嫁前,這魏世贇對自己的態度可不是這樣子的。
“本王來找大司徒有兩件事情,先說第一件吧。”褚厲回頭朝外麵瞟了眼,望風的尉遲站在不遠處,衝他點頭,意思是不會有人前來,周圍都排查過了,可放心說話。
“大司徒請坐。”褚厲像是在自家秦王府一樣,扶著鄭國公坐到了牢裡的床上,自己則在另一張床上坐了下來。
“也不知殿下有什麼話要對我一個罪人說。”
“太子有沒有找過大司徒讓大司徒動用李尚書的關係為他辦事?”
鄭國公眼光變得銳利,警惕地看著褚厲。也不知他問這個是要做什麼。
“大司徒有所不知,玉兒為了救大司徒,去飛霜殿外冒雨跪求,從早跪到午後,得以從父皇那裡臨摹到了大司徒和李尚書書信往來的證據。玉兒這兩日茶飯不思,本王陪她一起去了貢院,將近三年諸位英才的文作都翻了一遍。找到了兩個可疑的人。”
“玉兒……為我去求陛下?”淚水馬上充斥著鄭國公的眼眶,“這個孩子,何苦?我都一把年紀了,死不足惜。”
褚厲接著說:“其中一個叫李暮的人偽造了大司徒的親筆,送去給了李尚書,所以……”
“李暮是什麼身份?他為什麼要偽造我的書信?”
“當然是……為太子辦事。”褚厲起身走到魏世贇麵前,蹲下身看著他道:“本王不明白,太子為何不直接開口求大司徒,而要派人偽造大司徒的親筆。害得玉兒禦前跪去了半條命。”
“玉兒怎麼樣了?陛下沒有遷怒她吧。”
“有沒有遷怒目前暫不能下定論,明日玉兒去禦前為大司徒陳詞。本王的問題,大司徒還是如實回答的好。太子連大司徒這個嶽丈都能利用,大司徒應該明白,如今除了本王,無人有能耐護住玉兒。”
鄭國公想了想,便將自己所知的,包括玉兒曾經的告誡,太子出麵的請求以及自己拒絕的態度都明明白白告訴了褚厲。
褚厲算著他拒絕褚荀的時日離事發之日很近,可是要模仿出一個人的字跡,短短時日是不夠的,說明褚荀早就有所預謀。
“殿下還有什麼想問的?”鄭國公心係女兒,而秦王說的不無道理,太子不願意自己的行徑暴露,自然不會插手追查這件事情,如今也隻有他能關照玉兒了。
“沒有了。”
鄭國公忽然屈膝衝他跪下:“求殿下看在臣未參與太子一黨與殿下作對的份上,關照一下玉兒,臣也不想把女兒牽連進來。”
褚厲忙把他扶起來:“本王來找大司徒的第二樁事,是求娶玉兒。”
鄭國公快驚掉了下巴。
晨起,魏檀玉讓紅蓼把太子妃服收了,上麵放好九花樹冠和太子妃冊印。
紅蓼知道她今日要進宮,卻不理解她這樣是要做什麼。
魏檀玉打扮了一下,抹了淡妝,收拾罷準備進宮麵聖。
三日前一大早進宮,深夜冒雨才回,一回就暈倒的事情紅蓼不敢忘記,纏著魏檀玉要她帶上自己一起。
魏檀玉不肯。
紅蓼知道,她今日定然又要去做冒險的事情,因為隻有做冒險的事情,她才不會帶上自己,眼見沒轍,去找太子,可是太子一大早就出門去上早朝了。
魏檀玉讓阿七駕車送自己到皇宮宮門,自己則端著太子妃冠服和冊寶去飛霜殿麵聖。
進宮時,正是下早朝的時候,群臣從大明殿出來。
不知是誰眼尖地看見了她,說了一聲:“那不是太子妃嗎?太子妃怎麼好像端的是服製之類的,朝陛下飛霜殿的方向去了。”
人群中的太子和秦王不約而同地看了過去。
太子看清她人和她手裡端著的東西,拔腿離開人群,前去追她,追到半路,卻被人擋住了去路。
“讓開!”太子慍怒地看著秦王褚厲,見他一臉得意洋洋的神情,心裡的怒意更盛,快要壓製不住寫在臉上了。
“三哥是要去哪裡?”褚厲笑著,擋在他跟前就是不讓路。
“孤去哪裡還需要向四弟稟報嗎?給孤讓開!”太子吼道。
“三哥是要去追三嫂吧。哦,不——她很快就不是三哥的太子妃了。”
褚荀拚命忍住胸腔裡的怒意,緊握的拳頭沒有出手,繞過他快步朝前走去。
褚厲沒有攔著,估摸著魏檀玉快走到飛霜殿了,就放任太子去追,自己則站在身後,欣賞太子慌亂匆忙的樣子,失笑,再慢悠悠地跟著晃過去。
魏檀玉候在飛霜殿外,等內侍先進去通傳。
太子匆匆趕到跟前,震驚地看著她,不可置信地問道:“太子妃抱著這些東西見父皇,是要做什麼?”
魏檀玉目光在太子臉上掠了一下,收回來,平靜道:“妾身嫁予殿下近一年,無子;為外界多次議論和秦王之間有私,無德;三日前跪於禦前,逼迫陛下召見,無狀。妾身,不配做這個太子妃。”
“你在胡說什麼?”太子上前捉住她的胳膊,“跟我走。此時就跟我回東宮!”
魏檀玉搖頭:“殿下不要拉扯,當心摔壞了這冠子,難以修補。”
太子鬆了手中的力道,苦苦哀求道:“玉兒,你跟我回去好不好。你對我不滿,可以告訴我,你想要什麼,我可以想辦法給你。你跟我回去,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