鄺王府。
三皇子眉頭緊鎖,麵露鬱色。
“……竟是落在老七手上。”
謀反這麼大的事,要是擱在以往,若是成帝下令,太子必定是親自調查,絕不假他人之手。如今卻全然交到了七皇子手上,足可見太子對後者的信任和倚重。
他忍不住冷嗤了一聲,低道:“他也不怕養虎為患。”
那可不是個給口肉吃就應聲的彘犬,任他養利了爪牙,將來有太子的好果子吃。
可那都是將來,如今這些爪牙可是對著他的。
思及此處,三皇子臉上的神色越發難看。
一旁的幕僚見此情形,不由開口勸慰,“殿下放心,吳子酉知道該如何做。”
……
吳子酉確實知道。
梁渙看著獄中那具已然氣絕多時的屍首,臉色難看。
旁邊的獄卒小吏早就跪了一地,神色惶恐地請罪,梁渙這些麵孔一張張地掃過去,表情越發冷了。
這人早就顯露尋死之意,倘若有心,不至於看不住。最起碼不會讓人死得這麼輕易。
有人把手插.進了大理寺裡了。
*
稍晚些時候,東山居士府上。
坐上的老者看著手裡的臨帖,笑了下,“字形精進了不少,不過你這臨的是高平郡主的摹本吧?”
梁渙點頭,“原帖在阿姊手上,渙不想奪人所好,所以向阿姊求了她的摹本。”
東山居士失笑。
他哪裡是“不想奪人所好”?分明是不想臨彆人的字。
不過他讓對方臨帖也隻是為了打磨心性,而非為了成什麼書法大家,倒也不介意對方臨誰的帖,隻是盯著看了一會兒,點評道:“這字有點躁了。”
梁渙愣了一下,躬身:“弟子近來俗務纏身,確實久未靜養心性。辜負先生教導,弟子實在慚愧。”
東山居士緩緩搖了搖頭,“心性並非得靜養,人食五穀雜糧、怎可能不涉俗事?真要到了不染凡物的境界,那得是仙人了。鬨市中顯靜謐難得,諸事煩擾才是最磨煉心性之時……”
……
東山居士畢竟年歲大了,他這些年不開講學,除卻閉門整理所著之外,也確實是精力不濟。就如這會兒,他才說了沒幾句話,麵上就露出了疲色。
梁渙也適時開口提出告辭,“弟子不打擾先生休息了。”
東山居士放在膝上的手輕輕抬了兩下,是示意人“去罷”的意思。
梁渙深深作揖,躬身退去。
看著人離開的背影,東山居士倒是笑了一下。
他最後還是收下了這個弟子。
有人在旁殷殷關切、時時照拂,便是遇到了什麼事,也能把他拉回正途上。
*
吳子酉是劉安饒謀反一案的要犯,他無故死於獄中,這事本已經夠麻煩了,但這似乎隻是一個開始。
隻
堪堪隔了兩日,例行的大朝會上。
東宮長史上奏,自陳罪過,將太子與劉安饒暗通的信件儘皆呈於禦前,眾目睽睽之下,觸柱而亡。
血濺了滿朝公卿一身,死無對證。
不,證據也是有的,那些正握在成帝手裡的暗通信件……
本來隻是走流程的早朝朝會出了這麼大的事,還睡眼惺忪的諸位大臣們一下子都驚醒了,但卻沒人敢說話。
這可是太子謀逆!
謀反不管什麼時候都是要案,再放在皇嗣、太子身上,那就成了要命。
就在朝上諸公都死死地閉緊嘴巴,生怕自己喘氣聲大了點兒就引起皇帝的注意,可就在這個時候,卻聽人群中傳來一聲斷然厲喝,“太子謀反!”
反應之速、說話之急,甚至趕在太子為自己辯白之前。
大臣們:!!!
諸位公卿隻覺得心跳驟停,他們卻不敢大幅度轉頭,隻使勁轉著眼珠,拿餘光瞥著正大步往前、越眾而出的那個人。
原來是五皇子……
那沒事了。
畢竟眾所周知,這位沒有腦子。
梁攸業可不知朝上諸公在心底對他的銳評,他幾步踏出來,往正請罪的太子旁邊一跪,“咣當”地一聲磕了個響頭,緊接著開始了自己慷慨激昂地陳詞,“父皇多年來對太子一片拳拳慈父之心,一應瑣事無不關照,便是偶有責罰,也是愛之深責之切。如此深恩,太子卻不能領會父皇苦心,以致心懷怨恨,如今更是行此悖逆之事!謀反大罪,罪不容赦,還請父皇聖裁,明正典刑、以威懾後來之人!”
成帝:“……”
帝王本能,他方才有一瞬間確實動了真怒,但是聽完梁攸業這一番氣勢磅礴的“真情剖白”,他一下子冷靜下來。
要是真心實意地信了,真落得跟老五落得一個智商水平了。
他往下方瞥了一眼,看著仍舊跪地的五兒子,不由打從心底裡生出點“以此為鑒,可以明理”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