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是真的如太子一般的性格,在深宮之中活不到今天的。求生是人的本能,這時候談道德修養實在是太過高高在上了。
看著身側的少年,盧皎月輕輕彎了彎眼,低聲:“做你自己就好。”
不需要去學彆的什麼人,隻要做好自己便已是幸事。
就像她方才在屋中對東山居士所說的,“偏狹乖戾並非本性,他隻是過往辛苦了些”。怎麼能要求一個從來沒有感受過愛的人,學會去愛人呢?
或許這便是那位未來的女主能夠打動梁渙的地方。
隻有曾經被毫無保留地愛過,才會學會怎樣去愛一個人。
梁渙終於抬起頭來,和身側的人對上視線,他不由自主地出了神。
好似有輕柔的風拂過麵頰,溫柔地讓人醉在那雙眼睛中。
可是就在他徹底沉溺下去的前一刻,冰涼的手扼在了脖頸之上。
對方口中的“你自己”是誰呢?
那並不是“他”,而是對她有救命之恩的那個人。
胸口一陣帶著寒意的隱痛。
他好像看見了最溫暖絢麗的春景,卻是寒冰凝結的鏡麵映出的虛假幻象。
但是在一片荒蕪的冰原上,它仍舊是最動人的景色,動人得讓他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封存在這片冰原之上。
梁渙覺得自己的思緒從來沒有這麼清晰冷靜過。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要做什麼。
他牽引著自己的臉上的每一塊肌肉,一點點彎起了眼睛,露出了一個再乖巧不過的笑,“好,我聽阿姊的。”
盧皎月:“……?”
總覺得哪裡有點怪怪的。
*
當日晚些時候,慶和殿。
成帝看著自己麵前請命的兒子,有點新奇地揚了揚眉,“你真的想領這個差事?這事可不好辦,你五哥現在還在床上躺著呢。”
梁渙俯首:“兒子近日跟著太子做事,深知豪強坐大,為國所憂。兒子才智淺拙,但也想替父皇、替太子解此煩擾。”
成帝低頭,認真打量起了這個不甚熟悉的兒子。
許久,才緩著聲:“這事要是辦不好,朕可是要重罰的。”
這便是允了的意思。
梁渙鄭重拜過:“若損及國事,兒子該當受罰。”
一直等到人離開,成帝不辨喜怒的神色驟然一展,他嗤的一下子笑出了聲:他這些兒子裡,也不全是孬種麼。
但是臉上那點鬆快的神色隻露出一瞬,就飛快地收斂了起來。
有這個膽量當然好,但是辦事可不能光靠著一股膽氣。就讓他看看,這兒子有多大的能耐吧。
……
梁渙從慶和殿出來,抬頭看了看湛湛晴空。
一碧萬頃,就宛若那日靜謐的湖泊。
為什麼梁攸尚不願意認下“救命之恩”?
因為他害怕,怕因為這件事被卷入漩渦、丟掉性命。
那麼他就去成為對方害怕的那人,讓小十怕到一輩子也不敢認下。
這麼一來,假的也會變成真的了。
*
芙蕖宮。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等著骰盅揭開的那一刻。
細窄的光亮透過烏木的骰盅照到內裡,隨著骰盅越掀越開,那光斑也越來越大。終於,上麵的陰影被完全挪開,骰子花色顯露在了所有人眼前。
靜謐的宮殿中,不知道是誰發出了第一聲輕呼,旋即整個宮中都沸騰起來。
“贏了!!”
“大——!”
“殿下是大!!!”
四下都是激動的歡呼聲,甚至還有小宮女激動地抱在一起,拍手慶賀。
在盧皎月對麵的金六此刻眼底已經隱約帶了淚。
他多年苦練,這一耳朵聽聲辨位的本事讓他在宮內內官的賭桌上無往不利,本來用來哄主子開心也不過是換種方式,手到擒來。
——他本來以為是這樣。
但是那是在遇到高平郡主以前。
這會兒他看著自己眼前花色更小的骰子,聲音哽咽,“贏了、贏了!!”他終於輸了!
盧皎月:“……”
雖然運氣終於轉好,她也挺高興,但是這不太對吧?!,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