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帝後16(2 / 2)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對方看過來眼神讓他不太舒服。

就好像、他搶了皇後似的。

這可是他的皇後!什麼搶不搶的?!

盧皎月沒察覺到周行訓這點彆扭,而是繼續回了他剛才的問題,“隻是在宴會上有過幾麵之緣,算不上熟悉。”

周行訓聽了這話,神情一下子舒展開來,“沒什麼,我就是問問。”

皇後不熟啊。

那沒關係了,又不是什麼要緊的人。

盧皎月:?

奇奇怪怪。

*

盧皎月說的是實話,她和這位徐三娘子確實不熟悉。

因為兩個人其實都屬於長安城中貴女宴會的邊緣人物。

徐三娘所在的徐家在長安城內沒什麼存在感,她家隻在徐三娘曾祖的那一輩出了一位位列三公的大官,但是再之後家中一直都沒什麼出彩的子弟,就這麼一點點沒落下去,到了徐三娘這一代,隻是其父勉強在朝中掛了個官職罷了。

誰也沒想到,最後竟是她成了這個右武衛將軍夫人。

要知道作為一個死了老婆還深受新帝倚重的大將,周重曆簡直是聯姻的絕佳人選,他的婚事當年可是被各方打破了頭爭搶,說句“長安貴女任憑挑選”也不為過。周重曆最後卻選了家室上最不起眼的那個。

道理其實很簡單。

“武將+世家”,你說上頭的皇帝心裡有沒有疙瘩?

盧皎月不知道這種事真的發生後,周行訓會不會為此心存芥蒂,但是周重曆並沒有去試試的意思,這個人絕對比看起來謹慎細致得多。

永遠不要去測試人心,也永遠不要試圖去考驗人性……

這或許是為什麼直到今天,周重曆還能被周行訓叫一聲“七哥”。

扯遠了,要是徐懿意純粹是因為家世的緣故被邊緣化,盧皎月的情況要更複雜點。

範陽盧氏,五姓七族之一。

她,或者說原身的父親,任門下侍郎兼吏部尚書、弘文館大學士

、太子太傅、司空公……複數疊加的頭銜聽起來很牛逼、也確實很牛逼。

但很可惜,全都是前梁的。

王朝的衰頹是曆史慣性,但任何一個王朝覆滅的那一刻,總是有人不自量力地試圖以微薄的人力、扭轉曆史的方向,他們理所當然地招致了失敗。隻是這世上有如今仍舊忝列朝堂、位極人臣的“三朝元老”,也有儘忠持節、為故朝效死之人……不巧,原主的父親是後者。

盧父於大殿上痛斥趙帝篡梁之舉,“豬狗尚知生養之恩、爾何處之?!℡[]℡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言畢,觸柱而亡。

消息傳來,原身的母親也自絕於家中,追隨丈夫而去。隻留下了原身一個孤女。

趙帝自然是盛怒。

隻是盧家是望族,朝堂勢力根深蒂厚、世家的姻親又盤根錯節,根本沒法株連。彆說盧父隻是當庭罵他了,就是舉兵造反、他都得捏著鼻子“厚恩赦免其族人”以示寬撫。

至於說原身這一家……

原身爹娘伉儷情深,盧母蕭氏身體不好,極難有孕,直到晚年才有了原身這一個女兒。現在盧父身亡,蕭氏自縊,趙帝隻要不想被天下人戳著脊梁骨罵死,就不可能動原身一個尚未長成的孤女。

盧皎月不知道原主的母親那麼乾脆利落地自絕有多少是追隨夫君、又有多少是為了女兒掙一條生路,但是這一切對於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來說,太難接受了。

隻一個旦夕,天地驟變、雙親俱已不在人世,這孩子沒能撐過去。

盧皎月就是這個時候過來的,不過她的處境仍舊算不上好。

雖然趙帝“大度”地表示了“不予追究”的態度,甚至命人好好收斂了盧氏夫婦的屍骨,連盧父的官職都沒有收回,但是原身依舊是一塊燙手山芋,朝堂上接二連三被敲打的盧家根本不敢接手。

以至於盧皎月穿過來之後,麵臨的局麵相當險惡。

父母俱亡、宗族不顧。家中主人過世,家仆四散奔逃都是好的,更有甚者卷了財物還不滿足,將主意打到了一個原身這個年幼卻能窺見美貌的孤女身上。

盧皎月是在係統的幫助下,才勉勉強強穩住了局麵。

就在盧皎月以為自己穿越後的日子會這麼一直水深火熱下去的時候,原身的姨母出現了,把她接到了府上。

——盧皎月就這麼成了那個傳說中的“表姑娘”。

“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但是就盧皎月的個人感受來說,其實還行。

她畢竟不是真的小孩,沒那麼大的情感需求,而鄭家(也就是姨母的夫家)對她也談不上苛待。

沒人會去為難一個身世淒慘的小女孩,至於說“收養原主”這件事背後可能帶來的麻煩,鄭家早在做出這個舉動之前衡量考慮過:不管趙帝心裡到底的怎麼想的,既然他對盧父的後事極儘優待,對天下人展示了自己“寬宏大量”的氣魄,那麼原主這個盧父留下來的孤女絕不能出事。

也因為這些,盧皎月在鄭家的時候,物質上

絕對沒有被虧待。鄭家那一票表兄弟姐妹也都對這位寄居在家中的可憐表姑娘展現了極大的善意……當然,要是態度沒那麼小心翼翼就更好了。

盧皎月自覺日子過得還不錯。

但是有著這樣一個身份背景,她是絕對不可能去出風頭的。相反,她在京中的存在感越小越好,最好小到皇位上的那個人將她徹底忘到腦後。

*

另一邊,周重曆也在問徐懿意:“你和皇後很是熟識?”

他也察覺了徐懿意先前席間的態度不對。

徐懿意的手指略微收了收,在這些微的停頓之後,她才像是自然而然流露出驚訝,“將軍為何有此問?”

她又頓了一下,才低聲,“皇後殿下乃是盧公之後,品性高潔,妾不過一俗人爾,雖同在長安、有過幾麵之緣,終究沒有深交的機會。”

周重曆是個很細致的人,若是以往、他這會兒必定要說兩句“三娘操持家業辛苦”之類的話來寬慰夫人,但是這一次他卻沒出聲。

他滿腦子都是那句“盧公之後”。

周重曆回憶著周行訓喜形於色地拉著人過來炫耀的樣子,忍不住想:周行訓知道這件事嗎?

周重曆畢竟是外臣,對後宮的事了解不多、也不打算摻和。他此前對皇後的認知隻有“出自範陽盧氏”和“姿容端麗”——當然,後一條是基於對周行訓的認識判斷的——他還真不知這是盧瑀留下的那個孤女。

按道理來說,周行訓是應該是知道的,這畢竟是他的皇後。

但是事情一旦還周行訓扯上關係,“按道理”這三個字的說法就很難有效果。

周重曆也就在心裡嘀咕了一下,很快就放下。

這事其實對時局並沒有什麼影響。

周氏當年起兵,打的就是“滅趙興梁”的旗號(至於入京之後,怎麼就建立大雍了?這種事就連沒腦子的人都不會去深究),從這個角度講,立盧瑀的女兒為後其實很合適。

就是“為前梁儘節而死”這件事本身,實在是很戳周行訓的肺管子。

……

以父事之,以國相待之。

終不及故朝一夢。

是故以梁人梁臣之身長眠地下,固不受新朝之封。

周重曆低歎:“……尚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