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帝後22(1 / 2)

在沒有科舉沒有考試的時候,薦舉確實是人才的重要選拔方式。就是的周行訓突然問這個很奇怪,他可是一向懶得管那些事。

盧皎月納悶:“陛下突然問這個,可是朝中缺人?”

周行訓頓了一下。

因為自己也是臨時起意,他還沒想好怎麼安排。

好在這一天的奏表看下來還是有收獲的,他隻停頓了一瞬就飛快地接話,“有人彈劾戶部侍郎謝積中侵占東郊良田。”

但那彈劾裡卻沒說這被侵占的良田是誰的。

長安城郊、還是上等良田,肯定不可能是一般人的。能讓京兆府都不敢判,送到他案頭的,兩邊身份肯定都不一般。

而事實上,這些事也扯不清楚。如果算上早些年前梁時的國都淪陷,這長安已經是不知道幾易其主了,每換一次主子,這附近的地就得重新劃分一次,周行訓封給勳爵宿將的地是沒有人敢動的,但是其他的就有的扯皮了。

這人拿出一份舊地契來,說這塊地是我的,有地契作證、白紙黑字上寫得分明;那人說這都哪年的老黃曆?我家佃戶仆從都在這種了十多年地了,怎麼就成你的了;又有人道“按本朝律令,地荒三年者視為棄”;那人卻說“若以律始之日起,還不到三年”、又說“我是不想種嗎?那是你占著地不讓種”……

總歸各有各的理,煩都要煩死。

所以周行訓才不愛看奏表,要麼是滿紙空話的歌功頌德(他們連白坡城和白坡都分不清!!),要麼就是這些狗屁倒灶的事兒,看一兩次覺得有意思,看多了就膩歪。在紙上瞎吵吵有什麼用?要麼打一架、誰贏了算誰的。

他們也不是為了這一塊地吵。

多半是這個謝積中又得罪誰了,或者是彈劾之人(或者背後人)本來就是謝家的對頭。這地現在在謝積中手上,大概率是趙朝的時候劃過去的,由此就可以借題發揮,說這人是怎麼侍奉偽朝、人品堪憂——全是走流程。

柿子挑著軟的捏,怎麼沒見人彈劾謝廷去?

周行訓覺得這些事沒勁兒透了,連帶著這個皇帝都很沒勁。

不過有時候還是有點用處的。

比如說現在:阿嫦喜歡誰、他可以封誰當大官啊……侍郎是不是有點小了?

周行訓沉吟了一下,又開口:“政事堂的人還少了點,阿嫦若是舉薦的話,我加授他一個同平章事,叫他一起入堂議事。”

盧皎月:???

她艱難出聲:“陛下是說‘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能入政事堂共議國事、位同宰相。朝堂上會缺這種人?這分明是多少人搶著上的位置!!

周行訓點頭點得很隨意,“阿嫦有喜歡的人嗎?鄭氏的可以,盧氏的也可以。”

他沒問能力,沒問品性,直接問的“喜歡”。

這麼離譜的話一出,盧皎月反而平靜了。

什麼“舉薦”?什

麼“同平章事”?都是這位一向不著調的陛下例行發瘋而已。

那沒事了。

放著不管就行。

盧皎月很冷靜地搖了搖頭,“謝陛下恩典,妾無人可薦。”

周行訓愣了好一會兒。

認定了周行訓在例行鬨幺蛾子的盧皎月懶得理他,自顧自地接著自己手裡的事。

她正一點點地把書脊上掛的木牌理整齊。

這會兒的書不像是未來的膠裝,書脊上沒法印字,雖說紙頁疊夠厚度依舊能夠書寫,但是總是不太美觀,不缺錢也不缺工匠盧皎月選擇掛上小木牌,她真的很喜歡這種古風工藝品的小東西:木牌隻有薄薄的一片、不到手指寬,上麵雕著精細的花紋,放在書架上的時候可以掛在外麵做標識,平時看書的時候可以拿來當臨時書簽。

就是整理起來麻煩了點。

盧皎月一開始是因為插件的要求,後來發現這活動其實很解壓:不怎麼用動腦子,理得整整齊齊再往後一看,成就感爆棚,特彆適合被某些人的狗言狗語噎著的時候。

被晾在一邊的周行訓那邊沉默了一陣,突然開口問:“鄭家待你不好嗎?”

盧皎月循聲看過去,發現周行訓的表情很淡。

周行訓的喜怒哀樂都很鮮明,但是他生氣的時候總有點少年人鬨彆扭式的憤憤,反而讓人提不起太多的警惕,倒是現在這個表情淡淡的樣子,更讓人恐懼。

那神色過於平靜了,是一種平靜到過頭的漠然。

讓人看著便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股涼意。

那天的馬場上,他就是以這樣冷靜的神情、乾脆利落地抹了馬脖子。

盧皎月沒見過那一幕,但此刻還是思緒微滯、失手扯斷了手上的木牌掛繩。

與木牌相連的那本書也被帶著從書架上墜下,周行訓抬手穩穩地接住,他把那本落下的書原封不動地塞回去,眼底卻不由露出點懊惱:他好像嚇到阿嫦了。

再抬頭時,他表情已經恢複了以往,神情中甚至還有點小心翼翼的討好,“朕的意思是,如果你在鄭家受了委屈就同我說,我給你討公道!”

盧皎月:“……”

我謝謝你啊。

“陛下說笑了。”盧皎月緩過點神來,長長吐出剛才滯住的那口氣,才緩聲組織著語言,“妾幼喪父母,承蒙姨母照拂,才被接入府中。鄭公親善,未因此心有芥蒂,待我亦如自家晚輩般,族內姊妹兄弟皆憐惜我身世淒苦、平日頗多照顧……妾在鄭家過得很好!”

她特彆加重語氣、強調了最後那句話。

她真的挺好的!特彆好!!

隻要周行訓不搞幺蛾子,就一切完美!

“這樣啊。”周行訓應了一聲,但是看過來的表情還是很困惑,“但阿嫦好像都沒怎麼和朕提過鄭家人?”

盧皎月微怔。

她確實沒提。

這倒是純粹的認知上的差異了。

在現代社會“關係戶”

令人深惡痛絕,但是在這個尚且以人情維係的宗族社會中,滿朝上下甚至找不到一個“沒有關係”的人,而後族外戚在封建王朝中占據的政治地位甚至可以單獨分篇來講。可對現代人來說,這都是需要打成“封建餘孽”的裙帶關係,盧皎月完全都沒想過。

在這次周行訓問之前,盧皎月甚至都沒有意識到這件事。

也沒有人提醒她。

盧氏不來找她倒是很正常,對方當年對一個孤女那樣不管不顧,估計這會兒覺得不被記恨就是萬幸,哪裡還敢再以後族自居?倒是鄭家這裡……以這會兒的看法來看,她對鄭氏不管不顧,實在有點不知恩義的嫌疑。

盧皎月眉頭微微蹙起,覺得有些奇怪,但是還不待繼續想下去,思索就被周行訓打斷了。

沒得到回答的周行訓自顧自地接了句,“是朕以前都沒問。”

然後就緊接著看過來,問:“阿嫦在鄭家有什麼喜歡的?看得上的?覺得親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