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結發36(2 / 2)

殿內安靜了好一會兒,許久,陳帝才慢悠悠地開口,“可是又勝了?”

馮力德當即頭皮一緊,但皇帝的問題不能不答。

他隻能硬著頭皮接話,“自是勝了!陛下聖德庇佑,四海多年宴平,郢州荒僻之地,不通國之教化,才會起兵反叛,一群烏合之眾,至多不過是盜匪山賊之流,陛下發兵去討,哪裡有不勝的道理?”

總歸都是皇帝的功勞,跟領兵的將軍沒什麼關係。

陳帝眉頭展了展,輕笑了聲,“就你會說話。”

馮力德這口氣剛剛半鬆,又聽陳帝接著,“你說這次顧易平叛回來,該怎麼封賞呢?”

馮力德剛呼出的半口氣一下子滯住了。

他定了定神,一邊緩緩地把那半口氣吐出來,一邊放輕了聲音:“朝中之事,奴一個閹人哪裡敢妄言呢?”

陳帝目光淡淡地瞥過來,“哦?朕瞧著你平日裡對政事頗有見地啊。”

馮力德隻覺得腦子裡嗡了一下,但是嘴巴卻飛快接上,“奴哪有什麼見地?不過是平日在陛下身邊呆得久了,撿點陛下牙慧。這點陛下不要的殘炙,放在外麵也是金科玉律了。”

馮力德心跳得極快,但麵上的神情卻是極儘諂媚,

讓自己顯得像個沒腦子隻會吹捧君上的小人。

彭城王被問罪,朝中無製衡顧易之人,陳帝需要一把新的刀。血緣紐帶的胞弟沒了,依附皇權的宦官就成了下一個選擇。

馮力德當然想要好處又想攬權——他一個沒根沒後的閹人,人生在世不就是這點追求麼——但是這也有“能攬”和“不能攬”的。以如今顧易在朝中的地位,碰上去、刀得先折了。

陳帝有無數的刀可以換,可他的小命就一條啊!

氣氛微微凝了下去……

最後,是外麵通傳聲打破凍住的寂靜:珍淑儀求見。

珍淑儀正是這段時日盛寵在身新歡,就連前段時間人人自危的太子巫蠱之禍都沒影響這位的連連加封,短短數月的時間,已經從一介宮人到位居九嬪,更被皇帝親賜封號“珍”,得帝王歡心可見一斑。

珍淑儀受寵是宮裡人有目共睹,如今一來求見,外麵的人當然忙不迭地通報。

陳帝倒是不介意讓宮妃來正殿來一段紅袖添香,興致來了直接寵幸都是有的。但是他今日顯然沒這心情,隨便找了個理由讓人回絕了。

不說外麵的人是何種心思,這珍淑儀疑似失寵的跡象卻讓馮力德卻心中大呼“不好”。

偏偏這時,陳帝正正讓開了位置,讓馮力德看見了那幅畫。是命宮廷畫師畫的珍淑儀,但是陳帝顯然說了彆的要求,畫出來的並不太像,反倒像是另一個人。

上首幽幽一道聲音:“這畫終究還是缺幾l分神.韻,你覺得呢?”

馮力德心底一緊,終究還是一點點躬下了身,“是。”

不想當刀子,那就得有彆的用處。

*

彭城王在金陵經營多年,侯異作為其鎮守在外的心腹和後手,能夠勾連京中之人不足為奇。他暗中遣人潛入顧府,欲擄掠前線主將的妻兒以作要挾。

——聽起來非常合情合理,讓人挑不出錯來。

但這“擄掠”之事在顧府其實沒激起太大的波瀾。

顧易對家裡一向上心,就算領兵在外,也在府裡留下了足夠的人手。府上家丁護衛日夜巡邏,那賊人連內院還沒進就被發現了。護衛們還以為是普通的小毛賊,都沒有為此驚擾到主家睡覺,早上宵禁一開就扭送了官衙,對著上司也隻普普通通的上報了一句,沒覺得這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可是半天沒過,侯異派人“陰入顧府、欲謀不軌”的事已經傳得滿城風雨。

盧皎月竟是從外麵知道的,她還沒在府裡把這事問清楚呢,宮內就傳來問候。

而與“問候”同時來的,是詔令她和兒子入宮的皇命。

昨夜值守的護衛還在解釋當時的情況,盧皎月已經擺擺手讓他不必說了。

是賊還是彆的什麼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份入宮詔令。

帶兵在外將領的家眷,永遠是個高危職業。遇到一個猜疑成性的君主,那就更是如此了。

*

宮中。

陳帝掀了眼皮瞥了馮力德一眼,“這就是你的主意?”

把人帶到宮中又怎麼樣?將士在外作戰,他難不成還真能臨幸主將之妻?

宮裡的消息是難往外傳,但又不是一點都泄露不出去。他要是真這麼乾了,以後還有人替他征戰嗎?

馮力德賠笑:“陛下息怒,這盧氏一向體弱,此次遇襲又受了驚。陛下仁厚,這次接人入宮,也不單單是為了護人免遭賊手,更是方便太醫診治。”

治著治著就“治死”了,這事在宮裡太常見了。

見陳帝眼神微動,馮力德又接著:“顧將軍從金陵之後,已經為夫人請過幾l次太醫了,脈案還在太醫署備著呢。”

這位是真的體弱,京中知道的人不在少數,真的因為受驚病逝也合情合理。到時候隨便找具屍首充數,等顧將軍回京、難不成還能開棺驗屍不成?

馮力德覷著陳帝麵有動容,又趁熱打鐵道:“陛下不是上次還說如何賞賜嗎?顧將軍新喪夫人,正是需要個可心人安慰的時候,陛下不管賜下美人還是許配公主,都是極好的。正是一舉多得的道理。”

陳帝摸著手上的扳指,狀似沉吟。

許久,麵色終於緩和下來,帶著點嘉賞的笑意,對一邊的人說了句,“善。”

馮力德忙堆出笑臉躬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