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04年至公元439年(西晉永興元年至北魏統一),南至今淮河,北至陰山,西至蔥嶺,東至海,東北至鴨綠江下遊以北,西南至瀾滄江以東,相繼建立了十六個分裂割據政權。
即西晉永興年建立的成(巴氐)、漢(匈奴),西晉亡後建立的前趙(匈奴)、後趙(羯)、前涼(漢)、前燕(鮮卑)、前秦(氐)、後秦(羌)、後燕(鮮卑)、西秦(鮮卑)、後涼(氐)、北涼(匈奴)、南涼(鮮卑)、南燕(鮮卑)、西涼(漢)、夏(匈奴)、北燕(漢)。
南方仍是司馬氏政權,曆史稱東晉,北方則較為混亂,政權分割交替,且多為少數民族政權,所以曆史稱五胡十六國。
五胡亂華的至暗時代,人間地獄,修行界稱之為鬼治時代。
永嘉三年(309年),天下大旱,黃河、洛水、長江、漢江水位皆淺到可直接踩水涉河,人禍連年又發天災,自古國將亡的征兆。
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幽、並、司、冀、秦、雍六州接著又發生大蝗災,蝗災大到莊稼被啃食完仍不夠蝗蟲進食,繼而連草木、牛馬毛都被過境蝗蟲群啃儘。
那時的百姓基本都不識字,但是基本都有信仰,信天地鬼神信祖祖輩輩傳說,災區百姓早已覺得亂世將再變得更亂,隻是舍不得自己一輩子幾代人積攢下來的那些家底,不忍拋下逃離。
這一年,看著各種將亡的征兆,已經大大動搖了堅守原地的意誌。旱災隻要是河水未乾對人的影響還不算大,無非是多走幾裡路去打水平常少喝點水,這些對人來說都可以克服,旱災對莊稼的豐產影響極大,水分不足了,莊稼枯死大麵積減產,這個對人來說才是要命的。
對農民影響最大最直接。
旱災之上再加上大蝗災,原本還可以三餐變兩頓或一日一頓的農民一點餘糧都不剩了,這也就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迫使廣大北方農民下決心逃荒遷移。
司馬睿在江東祭祀前朝君主,費心厚葬前朝公主,此事在王導和江東士族有心運作之下已傳開。江東成了百姓逃荒遷徙的熱門目的地。中華廣大,遠離江東的漢中及以西等地百姓多選擇往蜀地遷徙。
很多北方流民需要舉家作決定是往東走還是往西走。
建業城,王府裡,司馬睿和王導同坐於榻上,召集一眾文武幕僚商議應對北方流民潮事宜,我也被賜予了一席之地。
此時還沒在民間傳開“王馬共天下”這句諺語,民諺通常可信不會空穴來風,但也通常滯後於時事。
看到兩人坐在一起時,我知道司馬睿也是個聰明人,在沒有更加實在的東西可以給予王導前先給其名與虛榮,反正血統上司馬睿仍是皇家血統仍是江東之主,先安撫住王氏這隻自己離不開又暫不能如臂使指的老虎。
何止是伴君如伴虎,君王勢弱權臣勢強時君王亦有伴虎之感。
曹操是不屑與漢獻帝坐一起的,漢獻帝也不敢邀請曹操與他坐一起,因為強弱懸殊太多。司馬睿與王導和王敦為首的琅琊王氏間此時是主稍弱勢從稍強勢,主從之間仍能通過有藝術的處理手段達到一種微妙的平衡。
司馬睿相當於馴獸員手中有鞭,王導王敦相當於老虎,如果老虎不顧一切強力反撲,馴獸員是打不過的,但老虎不是叢林裡的野生老虎,從小在馬戲團的環境裡熏陶成長的老虎對馴獸員的身份還是認可並且忌憚的,不想動不動挨鞭子,也不想挨了幾鞭子就不顧一切反撲。
傳達出王馬共天下的信息,是司馬睿在這種情況下的一種聰明手段。人性皆以自私為基謀生存發展,兩人同塌是自保抱團的一種共生關係。
司馬睿道“今有北方大量流民欲往江東而來,我們應該防範還是開門接納?”
王導道“殿下,江東發展需要兵源需要民夫需要賦稅,此時正是天下歸心的大好時機,若拒絕了流民進入,以後的流民就不會往江東來了,隻會跑到彆的王侯屬地。”
司馬睿道“可是流民眾多,不易管理,若安排施食賑濟恐耗資甚巨,若不予安置必為禍江東。如何是好?”
王導道“赤地千裡,千山萬水,身無分文的窮苦百姓一路上穿州過府,要過官府、匪盜、自相殘殺、山水險惡等諸多關隘,能全身到達江東的恐十不及一。並非想象的巨量,無妨,殿下勿憂。”
賀循道“些許流民,我富庶江東自能消化接納,我們將向天下傳達江東歡迎百姓前來避難,豐我人口。”
一眾江東士族紛紛附議。
王導道“今番是天災所致的流民遷徙,來的僅是人力,流民不攜帶財力影響力,我觀人禍隨時紛起,屆時待到攻城略地燒殺四起,城中的世家大戶紛紛逃難時才是大好收成。世家大戶帶有巨資甚至私兵,有士子才俊人望,到了江東必需重新購地建房,為子弟謀取一官半職,殿下府庫可以充盈,他們重新開張家業雇傭仆從也可讓廣大流民得以安置有口飯吃。”
司馬睿大喜道“茂弘言之有理,就依茂弘之意辦。”
王導一番話也讓我的世間行走多了一番新視角領悟。治國與持家大不同,需要經略智慧,賑災慈善更需大智慧,終是少數貴族富戶才有能力且更懂如何帶動引領共度時艱,民眾數量雖眾,但個體能力有限,不能引領成勢,隻能跟從成事。
司馬睿在王導的輔佐下又走對了至關重要的一步棋。後續的崛起劇情已大致可想象,此地暫時不再值得我繼續留下觀察了。
我想去看一看百姓們千裡過多重關的情景,或許另有所遇所悟。
於是我向司馬睿和王導辭行道“眾多百姓千裡過多重關,還有一重關未提及但卻是百姓亦需麵對的。”
王導立即道“先生請講。”
我道“千裡路多為荒山野嶺古道邊,精怪鬼魅亦會伺機襲擾蠱惑百姓,這一關恐也會加劇流民的損隕,讓能到江東者減質減量。我欲往一探,護持一二,多引導些百姓到江東來。”
我確實也認為當時亂世江東是避難第一選擇,能到江東來的百姓活下去的可能性會比待在彆的地方高。
所以沒有選擇不辭而彆。
王導對司馬睿道“殿下,先生所言極是,涉及精怪鬼魅事宜,非先生此等高人前往不可。願祈一塊令牌與先生便宜行事。”
司馬睿道“正合孤意,來人,賜令牌與先生,除調兵外,見令牌如見本王。”
王導的馬車一路送我到城外三裡亭,道“先生早去早回。”
我道“貧道方外中人,閒雲野鶴,不值得大司馬如此。”
王導道“先生世外高人,我的門客中不乏各種奇人異士道法高明之人,他們看不透先生但都說先生有仙靈氣息。曆朝曆代戰爭中都有術士在背後施法助戰以及對陣,是為冥戰。陳平就是負責幫漢高祖打冥戰的高人,漢初三傑在明,陳平在暗。還望今後江東有危難困難之時先生可以援手相助。”
我道“如果是與術士冥戰,不直接對凡人施法,我或可酌情相助。郭璞可以與我心聲聯係,有危機時可聯係我,如果值得出手我會來找你。”
王導拱手道“多謝先生。可惜我原希望先生和郭璞都可留於身邊襄助,我那將軍堂兄王敦向我索要你們二位中的一位,我有私心,把郭璞送到了堂兄麾下。卻算不到先生是青雲之上的大鵬,非我能留住。早知道就不把讓給堂兄了。哈哈。”
我們互道一聲告辭,我瞬移離去。
北地,冀州大地上曠野和各州縣城外都分布著很多流民隊伍,又情不自禁想起建安當年流亡的那一年。眼前場麵比三國時更難,當年我們還是可以進城的,現在流民不許進城,依附於城郭外的流民還被州兵盤剝。走不動道了的老弱,餓肚子了的青壯,都在乞求進城或乞討吃食。
“讓讓,讓一讓,這位軍爺請讓我們進城吧,我們與他們不一樣,我們是有莊子有不少田產有許多佃戶的,我們有錢,請讓我們進城買點東西就走。”一個壯漢嚷道,後麵一輛樸素馬車前站著一個鄉紳和幾個仆從。
一個士兵說道“有錢?有多少錢?讓我看看,彆光說說。”
壯漢一愣隨即明白,從懷裡掏出幾枚銅錢笑道“軍爺,請你吃壺酒。行個方便。”
士兵收下後問“不是說有錢嗎?就這幾個子叫有錢?來我搜看到底多有錢。”說著就動手要搜身,壯漢一滑步手一撥道“軍爺若嫌少,我可以再多給幾個銅錢,都離家逃難了的,哪能多有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