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霸補充道“這些胡人不是匈奴,是羯人,約有七八百人。原是隸屬於石勒軍團的兵,估計是在某場戰爭中吃了敗仗失散的遊兵散俑,被那姓劉的陸續歸攏於旗下。雖然石勒與劉曜同屬於劉淵麾下大將,傳聞兩人以及兩個集團不和由來已久。”
我道“所以那姓劉的決定撤兵後這些羯人不願聽指揮了,姓劉的也懶得理這些半路撿來的石勒殘部?”
江湖客道“對對,就是這樣,姓劉的還想借你手收拾這群非匈奴的胡人,哈哈。這些羯人聽說了去年我們在惡霸的惡人集滅了羯人三百騎的事,對這樣的野集他們說看到了就覺得是羯人的恥辱,說見一處就要踏平一處報仇解恨。你說這麼多事咋就總是巧合加巧合呢。”
我道“剛才我不是在想事情,是被警告了,沒法跟你們解釋,你們不必知道得太多。這事我破例為之,也已儘了我的人事了。接下來這七八百羯人,我不能再出手了。”
寒士呆了一呆道“任機關算儘,終究逃不過天意啊。先生放心,晚生識得道理,絕不會再像之前那樣讓先生為難了。隻是白累了先生破例介入因果,唉,我真恨自己無能。”
江湖客好爽說道“去年就算該死沒死一回了,剛才又賺了一回。咱們不是有七八十個能打的嗎,再加上咱三個高手,就跟這七八百遊兵散俑死磕唄,不一定就完全沒有一絲機會。”
惡霸想反駁江湖客太樂觀,開口時卻改了口說道“對,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我拍了拍寒士肩膀道“你還有可以繼續儘人事的地方,不是求我,是去求那個在你們來到這處野集前想追著你的璿兒說話的公子。”
寒士道“去求那個登徒子?他對璿兒垂涎……”
我道“他家駐地配有一千私兵,幸虧會隱匿,剛才沒被姓劉的五千大軍發現三十裡外有這個家族臨時駐地。我等超凡之人不能出手的話,任何世間高手都沒辦法,這七八百胡人軍隊唯有數量相當的軍隊可解圍。要不要儘這人事,你想好,取舍好。時間不多。”
寒士癱軟在地,捂著心口表情痛苦。
我試著用心聲喊了聲“霍將軍?”
等了一會收到個心聲“不是我,也許又是天意吧。既然天意讓這幾百胡人留下準備廝殺,勸你彆再插手,可一不可二。你告知的那一線生機,寒士能否把握住搬來救兵,就看他們的命數吧。”
我心聲回道“我不會再出手了,我再幫寒士詐胡人一盞茶時間,待他動身出發,我就回店裡角落坐下不再站在胡人麵前。”
寒士是個明白人,起身對我深深一揖,立即施展輕功來到鄉紳一家身邊。
寒士把大致情況跟他們說了,然後道“璿兒,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把你托付給那個曾嘗試想追出跟你說話的公子,他如果願意為了你動用家族私兵,就有希望解圍得活。”
璿兒道“我不願意嫁給彆人,我隻要跟你在一起,死在一起也行。”
寒士仰天一歎道“我又何嘗願意你嫁給彆人,而且那樣的世家最講究門當戶對,他就算願意為了你,多半也隻能是作妾。”
說到這寒士情不自禁淚流滿麵。
璿兒抱著寒士的後背泣不成聲。
鄉紳夫人扯著鄉紳袖子道“老爺,你快發話啊,這麼多人的命就剩這最後一點希望了。兒女情長就先放一旁吧”。
鄉紳夫人對寒士和璿兒跪下道“我代大家求你們了,對不起你倆,求你們了。”
璿兒再忍不住變得放聲大哭,其他人不解的看著這一家人,議論紛紛。
寒士邊哭邊苦笑道“嗬嗬,虧我剛才那麼不要臉的跪求先生,還自以為問心無太多愧。
現在被人反過來求我去做一件我很不願意做的事時,才能體會到那有多麼的為難,這種被綁架被逼迫的感受真不好受。
我剛才太對不起先生了……”
璿兒道“要不我們就死在一起吧,我們隻是螻蟻,用不著那麼偉大,好不好?”
寒士道“事非親曆不知難。之前我求先生相救時說,我隻要璿兒你能活著我一切都能拋下及舍棄。現在想來那會可能仍有一絲自以為我能,現在我必須完完全全為了讓你活著拋下一切了,包括拋下你,隻要你能活著。
現在這個徹底的決定,不再是隻為你,也為了我自己不欺我心。如果我剛才求先生可以不顧一切的求他,現在輪到我自己求我自己時,我卻不能做到不顧一切的自求,我就欺心了。”
璿兒道“璿兒何德何能今生能得你如此相待……,那個公子在幾年前我曾與他見過。你彆誤會,沒有私情。當時他或許是遊獵離隊迷路了,到我家莊上菜園子裡偷黃瓜。被我與小翠發現了,我們認為是賊就大喊抓賊,當我看清他臉和服飾時覺得他不是賊,就讓他摘兩個黃瓜後趕快走彆被抓。
他當時問我叫什麼名字,我沒告訴他。
你把這事與他說了。路過他家駐地時他看到了能追出來,也許是還記得的。”
寒士轉身看著璿兒,把她發髻上的朱釵拔下來問道“你幾年前見他時帶的是這支朱釵嗎?”
璿兒點頭道“我一直戴著這支朱釵,這是我最喜歡的,沒換過。”
寒士緊緊把璿兒抱在懷裡,璿兒也抱緊了他。
寒士深吸一口氣後略推開璿兒,最後再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了聲“彆了。”然後一躍飛出籬笆牆外,開始施展輕功全力起落飛奔。
江湖客和惡霸回頭望著寒士離去的身影,江湖客道“難為他了”。
惡霸道“為情而卷入這場永嘉南渡的顛沛流離中,生死漩渦裡,最後又不得不親手斬情,心都碎了吧。如果還能活下來,咱三人結伴浪跡天涯去吧。”
我微微歎了口氣,下山入世修行才會遇到這樣的人這樣的風景,不虛此行。
我看了一眼對麵的胡人軍隊,轉身走進轅門裡到店內角落坐下。
胡人看我轉身,馬上開始逼近。惡霸和江湖客開始在轅門內組織勁裝大漢和小二們準備迎戰。胡人頭目一看這架勢反而叫停了進逼,然後吩咐士兵先把籬笆牆拆了。
兩盞茶過後,胡人終是開始進攻了,場麵情形跟去年惡人集那場差彆不大,隻是這次七八百胡人隻有一百是騎兵,其餘都是步兵。
袁公子養的私家護衛單打獨鬥能力和配合團戰能力都很出色。
雖然鐵三角少了寒士這一角,也算是在死傷大半的情況下撐到了援兵到來。
惡霸特地豐富掌櫃和小二們儘量保護鄉紳一家周全,尤其是小姐必須用命去護衛她安全。
就在掌櫃和小二快死光時,惡霸不得不親自帶著幾個勁裝大漢邊廝殺邊分心護衛小姐之時。
就在這時橙袍公子騎著他的名馬一馬當先從胡人最薄弱處突進戰場,一邊揮劍一邊大喊小姐名字。
幾十個橙袍公子護衛因為馬力追趕不上,遲了一會才加入戰鬥,這些人不戀戰,一心隻想儘快聚攏在公子身邊保護他。
之後才是五百人私兵從背後狠狠捅了胡人部隊一刀子。
此時大家才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白袍公子帶著另外五百騎,騎馬立在一裡外的土坡上關注著這邊的戰況。
寒士臉色蒼白的騎馬立於旁側十米開外。
橙袍公子把璿兒拉上馬同乘一騎在幾十名護衛護持下衝出了包圍圈。
胡人立即分出小股士兵去攔截追擊,世家私兵們立即重點剿滅那撥想去攔截追擊的小股胡人。
私兵與胡人人數已經相當,打得難分難解,平分秋色。
橙袍公子脫離包圍圈達到安全距離後,白袍公子道“此時情形已經有望大勝,值得我們投入另外五百私兵加入戰鬥了。快出擊,越快越好,以最小戰損贏得最大戰果。”
一聲令下,另外五百私兵人馬吼叫著衝出,胡人見狀已經開始吹起撤退號角。
白袍公子仰天哈哈大笑道“胡人已經慫了,有此次南渡途中的意外大勝,建康看來是要有我家一席之地了。我的會稽可能是去不成了,但這買賣劃算。”
一切塵埃落定,野集已成一片廢墟,我和江湖客及惡霸在等著疾馳而來的寒士過來彙合。
寒士一下馬就想下跪,我趕緊托住他道“男兒膝下有黃金。”
寒士笑道“在先生麵前,我願視膝下黃金如糞土。”
我聽了哈哈一笑,平常一本正經的寒士會開玩笑了,說明心關已過,隻是心傷可能要很久後才能慢慢療愈。
大家都很默契的沒問他怎麼搬到的救兵。
寒士與江湖客惡霸兩人分彆擁抱,互道感謝救命之恩。
江湖客道“今後跟我們一起闖江湖吧,我要用一江湖的景色治愈你的心傷。”
寒士笑道“從沒這麼期待過。”
惡霸道“咱三人的組合總得起個讓人難忘的名吧,那是行走江湖的招牌。”
寒士想了一下道“咱相識以及共患難於這場永嘉南渡裡,一路風塵,接下來還要風塵仆仆,就叫風塵三俠吧。”
江湖客與惡霸齊聲說了聲好。
三人左右手互相攬肩哈哈大笑。
我道“好個風塵三俠,我想這一百年的江湖裡都會因你們的名字而精彩。
三位大俠,彆了,後會若有期,我是讚成的。哈哈。”
大家互相抱拳作彆。
永嘉南渡的一幕幕,終是落幕了。
我的回憶裡隻想保留這幾場故事作為代表。
晚霞在天,歸去斜陽正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