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話是可以做到的,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少年再次將話題扯到了所謂的mafia身上。
那種感覺就像是他在努力說服我,但在我聽來卻雲裡霧裡,很多時候都更像在聽一個人講故事。
直白點來說,其實就是聽不懂。
可是他看起來真的很努力……明明長相跟氣質都不像是話多的人,此刻卻滔滔不絕地說了一大堆。
不知道為什麼,我莫名有些愧疚。
……要是被看出來的話,他大概會很傷心吧?
於是想了想道:“我叫辻陽菜。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
大概是沒有想到我竟然會問這個,藍發的少年微妙地停頓了一下。
他‘クフフ’的低笑幾聲,狹長的眼瞳微微彎起,麵上的神情變得有些意味不明:“自從離開那個地方以後,你還是第一個這麼問的人。”
“之前都沒有人問過你叫什麼嗎?”我眨眨眼睛,不是很理解,“可想要和人產生聯係的話,姓名隻是最簡單的自我介紹吧。”
“‘聯係’?”少年饒有興味的重複一遍,“那種東西我不需要。”
果然是很難交流的類型。
我歎了口氣:“好叭。”
倒是一直沒有出聲的風太在我們之間來回看了看,猶豫了片刻,還是鼓起勇氣、弱弱地開口道:“陽菜姐,這個人是六道骸,你不要太相信他說的話……”
話雖如此,可不管是你們中的哪一個我都不認識啊。
擅自相信誰好像都顯得很奇怪。
我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
“你看起來似乎很苦惱,有什麼疑惑都可以問我哦。”
很擅長察言觀色的少年一臉和善。可明明剛才連名字都不肯自己說。
地板上有點涼,硬硬的觸感也有些硌人。
我看了一眼六道骸所坐的沙發,遲疑片刻,還是規規矩矩地在地板上跪坐好,壓了壓裙擺的邊緣。
“你是想見阿綱君對吧。”回想著他所說過的話,我從中提取出了一些有意義的東西,不解地問道,“既然這樣的話,為什麼不直接去並中找他呢?”
“那樣做的話也太沒意思了,不是嗎?”六道骸說。
他雙腿交疊在一起,以一種很優雅的姿態端坐在破舊的沙發上,唯一露出的蒼藍色左眼在昏暗的房間中顯得深邃而又晦暗,相較同齡人更為成熟的麵容上含著溫雅的淺笑。
“而且我也稍微有點好奇,願意追隨在下代maifa首領身邊的會是什麼樣的人。”
我好奇:“那你找到答案了嗎?”
“你想問的隻是這些嗎?”六道骸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看了眼旁邊如同被天敵擒獲的小動物般正努力消減自己存在感的風太,挑起唇角,突然說起了看似與之前毫無關係的話題。
“人體實驗——你應該聽說過吧。”
因為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看過來,過了幾秒後我才遲鈍的意識到他原來是在問我。
雖然不是很清楚原因,但我仍然點點頭,認真地道:“是很恐怖的一種行為,電視劇裡經常會看見。”
似乎是被這樣的答案給逗笑了,六道骸垂下頭,不可遏製地低笑起來。
我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己的話哪裡戳中了他的笑點。從這笑聲中,我隱約察覺到一絲怪異的情緒,可卻說不上來是什麼。
就這麼等了一會兒,等到六道骸終於笑完了,他抬起頭時,方才不自覺中泄露的某種情感已經完全褪去,依然還是那副笑盈盈的溫和模樣。
“對,沒錯,電視劇裡經常會演到。”六道骸笑著說,“所以你對此有什麼看法嗎?”
數不清是第幾次了。
他好像一直都在問我這樣的問題。
是想要找尋某種認同嗎?
我思考了一下,斟酌著措辭,儘量將自己的想法表述出來。
“……從道德層麵來看,是非常過分的實驗。雖說有著這樣那樣好聽的名頭,看起來是在為人類醫學或是某些方麵做貢獻,但實際上,是一種會給被實驗的對象帶來痛苦的行為吧。或許用‘殘忍’來形容會更好一點。”
“哦呀,很客觀的評價呢。”
“怎麼一副很意外的樣子……”我鼓起臉,有點鬱悶,“我難道很像那種冷酷無情、缺乏同理心的人嗎?”
“就是因為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才會這麼問的呀。”少年身體前傾,原本交疊在一起的腿放了回去,一隻手抵在臉側,微微笑著望過來,“容我失禮,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嗎?”
雖然這麼說著,但並不等我點頭,他便已經說了下去。
“之前是我想岔了,但現在了解應該也來得及。”
“關於黑手黨的事情,沢田綱吉告訴了你多少?”
***
在今天之前,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遇到這樣的事。
莫名其妙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被人帶走,莫名其妙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和疑似誤入歧途的同齡人綁架犯探討關於“mafia”的作為。
即使也有在努力的和對方溝通了,可超自然能力這種事果然還是不能輕易說出來。
萬一真的害綱吉被抓走成為人體實驗的研究對象該怎麼辦。
抱著這樣的想法,我開始高強度搖頭,不管六道骸問什麼都不再開口。
就這麼來回了幾次後,藍發的少年很快意識到了我的不配合,停止詢問的同時,唇角邊隨和的笑意也一點點淡了下去。
當他不再保持微笑的時候,秀雅的麵孔就變得有些淡漠。連同深色的眼底都染上晦澀的涼薄。
——這個人還是更適合笑著的表情。
很不合時宜的,我產生了這樣的想法,但很快就隨著少年的再度開口而消失在腦海深處。
“還記得我剛才跟你提到過的人體實驗嗎,”六道骸說,他放棄了迂回,這次選擇直截了當的切入自己真正想要談論的內容,“彭格列家族內流傳著一種特殊的子彈,名叫死氣彈。雖然你可能並不知道這種東西,但是——這種子彈就是通過人體實驗所開發出來的。”
六道骸微微一頓,笑了起來。
“這樣的真相還是應該要讓你知道的吧,畢竟和對方有著那樣親密的聯係。”
“鐵胃彈、彈跳彈……不管是哪一種類型的死氣彈,如果不在人類的身體上實驗,又怎麼能知道使用後的效果與副作用呢?”
少年用低柔的聲音娓娓道來,篤定的語氣幾乎讓人很難不去相信他所說的一切。
可是……
——兩個國中生一本正經的說著這樣的話題,這個場景怎麼想都很奇怪。
難道說他想見綱吉就算為了加入那個所謂的mafia遊戲嗎?
“就算你這麼說了……”我為難地皺起臉,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將心裡話說出口,遲疑了半晌,還是委婉地勸道,“遊戲和現實要分開哦,六道君。”
六道骸:“……”
六道骸詭異的沉默了一瞬:“你叫我什麼?”
“六道君呀,有什麼不對嗎?”
我眨眨眼睛,不明所以的重複一遍,隨即很快想起我們之間隱形的‘綁架犯與人質’關係,試探道:“或者你希望我叫你的名字?那這樣的話你也叫我陽菜好了,阿綱君和裡包恩ちゃん他們都是這麼稱呼我的。”
說起來,那個名字是風太的小男孩好像就是直接喊我名字的,雖然不知道他是從哪裡認識我的。
但和有些怯懦無辜的外表不同,意外的是個自來熟呢!
六道骸:“……”
昏暗的房間安靜幾秒鐘。
“啊,對了!”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看著坐在沙發上的‘綁匪先生’,情不自禁抬起手抵在了額前,好聲好氣地說道,“還有一件彆的事,可以和你商量一下嗎?”
從剛才的對話起就莫名其妙不出聲了的藍發少年終於有了反應。
“彆的事?”
我:“請不要再讓我看奇怪的電影了,那些都是18歲以上的分級,最起碼要等到成為大學生以後才能接觸的!”
明明他看起來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卻對血腥分類的影片過於感興趣了吧。
這樣下去可是很危險的!
“……”六道骸吸一口氣,保持微笑,“原來如此,還是不肯麵對現實嗎?那我隻好——”
砰!!
沉悶的重響打斷了六道骸的話。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聲音嚇了一跳,本能地朝旁邊的置物櫃躲去。
回頭一看,隻見身後連接著外部走廊的牆壁竟然被人硬生生從外麵打碎了,伴隨著嘩啦啦掉落的灰塵與牆體的碎粒,身披老舊製服的黑發少年手持浮萍拐,正邁開長腿從碎裂的洞口走進房間來。
從來沒有哪一刻,風紀委員會的形象在我心中這麼高大過。
甚至來不及去思考這個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在看見對方的一瞬間我便睜大了雙眼,驚喜地喊出救世主的名字——
“雲雀學長!”
漂亮的學長眉眼淩厲,聽到呼喊後朝我所在的方向投來一瞥,又毫不在意的移開。
雲雀恭彌注視著端坐於沙發上優雅淺笑的罪魁禍首,右腳微微後撤,舉起手中的雙拐,水墨畫般黑與白相交的俊美麵容此刻已滿是冰冷的怒火,即使隔著相當的距離,也可以清晰感受到他周身散發出的凜冽殺氣。森然的氣場令我和風太都不自覺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