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麵對著這樣的雲雀學長,六道骸卻完全不受任何影響,施施然的模樣無疑更加觸怒對方。
“指使手下襲擊風紀委員,並疑似□□並中學生——”
雲雀握緊了浮萍拐,身形如同弓矢繃緊,下一秒便以殘影般的速度飛速攻來,唇角邊似乎還帶著戰意凜然的笑容。
“你想坐著死在那裡嗎?那我就成全你吧。”
***
就在雲雀學長衝過去的刹那間,異變突生。
隻見靜坐於房間中央的六道骸不知拿出了什麼東西,輕輕一按。
下一秒,一分鐘前還天神下凡般的雲雀學長便在莫名其妙出現於空氣裡、宛如3D全息投影般的櫻花下,不堪一擊的跪倒了。
沒錯,是跪倒。
雙膝觸及地板的那一刻,在場所有人都聽見了那聲象征著屈辱的沉悶的“咚”聲。
就像是被櫻花抽走了全身的力氣一樣,雲雀學長數次支撐起手臂試圖站起來,卻無一例外都跌回原位。
搖搖晃晃的樣子使我驀然回想起曾經在公園門口偶遇他的那一幕,當時的學長似乎和現在有一點相似,但那時他卻還可以站穩,如今卻徹底失去了還手之力,被起身走上前的六道骸重重地踹了一腳。
“你做什麼?!”
最初的震驚過後,我看見眼前這副施暴的場景,來不及想便衝上去阻止,卻在拉住藍發少年手臂的瞬間被對方一把摜開。
“陽菜姐!”
我踉蹌著朝後跌倒,被急忙把書丟掉小跑過來的風太接住。
“陽菜姐,沒事吧?”有著一頭柔軟棕發的男孩抬起頭,清澈的目光含著擔憂,他緊緊拉住我的手,稚嫩的臉上展露出一種異於常人的冷靜,“這家夥是從黑手黨監獄中逃脫的通緝犯,曾經殺了一整個家族的人,危險程度非常高,你不要在這種時候接近他,會受傷的。”
“可是雲雀學長他——”
幾句話的功夫,雲雀學長已經再次挨了打。
對於找上門來的獵物,六道骸顯然並沒有手下留情,往日裡高高在上、睥睨俯視著所有人的風紀委員長,此刻卻如同一隻跌落在泥濘街頭、遍體鱗傷的貓。
他癱倒在昏暗破舊的房間裡,空氣中浮動著血腥與潮濕的黴味,四周都是翻到的家具,就連素來好看的臉上也有了傷痕。
“想要知道我為什麼知道你對櫻花過敏嗎?”
六道骸含笑抓著雲雀的頭發將他上半身從地上提起,我這才發現學長的額頭竟然已經出血了。
猩紅色的血液順著沾滿了灰塵的臉頰滑落,即使是這樣狼狽的情況下,雲雀依然咬緊牙關一聲未吭。
倔強中含著怒火與殺意的表情在此刻顯得格外冷厲,六道骸單手支著下巴,好好的欣賞了一番,像戲耍某種動物一樣拎著他的頭發,慢悠悠地晃蕩了幾下,隨即輕飄飄地把人丟開。
“是啊,為什麼呢?”
藍發的少年笑著說,“你該不會以為沒有這櫻花,你就可以打敗我了吧?”
他站起身,輕輕拍了兩下手掌,像是擦去了什麼臟東西。
居高臨下的姿態幾乎隱沒在燦爛的櫻花叢裡。
就是在這一刻,我前所未有的認知到麵前少年的恐怖之處。
他從來都不是親善的,甚至連將我帶到這裡也是故意的。
“你到底為什麼想要見阿綱君,又為什麼要打雲雀學長?”
我終於忍不住大聲質問,話出口時才發現自己已經氣地發抖。幾乎從未有過的激烈情緒短暫占據了腦海,我怒視著站在花海之中的少年:“笹川學長也是被你打成那樣的嗎?你到底想對阿綱君做什麼?!”
“……哦呀,生氣了嗎。”六道骸看向我,像是有點意外的樣子,但很快便笑著轉向牆洞的方向,微微揚起聲音,“犬、千種,既然已經回來了,就不要裝作聽不見啊。”
很快,被打破的牆壁外便走進來兩名少年,穿著與六道骸相同的軍綠色製服。
左邊的少年一頭張揚炸立的金色短發,鼻梁處橫亙著一道傷疤,看上去有些年頭了;而右邊的則在夏末時期戴著十分不符合季節的白色毛線帽,眼鏡下的目光淡漠,缺乏表情。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進屋裡,略微躬著身子、看著就很像不良小混混的金發少年雙手插兜,率先抱怨道:“還不都是千種攔著,不然我早就衝進來教訓這個敢和骸大人叫囂的家夥了!”
聞言,千種冷淡地推了推眼鏡:“犬,太逞口舌之能了,明明是因為打不過才把人放進來的。”
犬:“……”
被同伴拆了台的犬麵子上似乎有些掛不住,他偏頭切了一聲,不服氣地道:“那又怎麼樣啊?沒打過的又不是隻有我一個,你不一樣被揍了嗎!”
“所以從最開始我就承認了這一點。犬也該學習一下誠實這種品質了。”
“誰要學這個啊?!又不能當飯吃!”
眼看兩名手下就要自顧自地爭吵起來,六道骸適時地插入進去,阻斷了這場毫無意義的鬥嘴。
他看向二人:“完整的排行榜已經拿到手了,稍微休整一下,千種明天就去找獄寺隼人吧。犬先留在這裡,幫我看管一下不老實的小鳥,彆讓他醒來後逃出去了。”
“是,骸大人。”
犬收斂了鬥氣的表情,很乖覺地走上來,和千種一人一邊拉住暈厥的雲雀的手臂,粗魯的將並中的風紀委員長拖了出去,淡淡的血痕劃了一地。
從頭到尾,他們都沒有給過房間中除了六道骸以外的人任何眼神,就像是我們都不存在一樣。
直到犬和千種離去的腳步聲漸漸走遠,六道骸才轉過頭,重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這一次,他沒有再說任何試探性的話語,徑直朝我詢問道:“如何,現在相信了嗎?關於我口中的‘mafia’的事情。”
“……”
我沉默著,方才升起的怒火開始褪去,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其實我一直是不相信的。
可在親眼目睹六道骸的所作所為後,我突然間便有一些信了。
隻是黑手黨這種東西……聽起來實在是太遙遠了。
比起這個,倒不如說是並盛的什麼混混團體更加能夠令人取信。
“害怕嗎。覺得剛才的我很可怕嗎?”六道骸說,十根修長有力的手指輕抵在一起,笑意從容,“即使現在不是,但沢田綱吉以後也會成為這樣的人。算是讓你提前體驗了一下吧,應該感謝我才對。”
說出的話真的很欠打。
而麵對打了雲雀學長的人,我也確實做不出什麼好臉色,硬邦邦地說:“阿綱君不會變成你口中的那種人。”
不,他壓根連黑手黨都不會去做。
以他那樣膽小的性格,突然跑去跟他說你以後會成為殺人不眨眼的黑手黨,他一定會被嚇死的。
所以,怎麼可能會是真的。
就像是看穿了我內心真實的想法一樣,六道骸笑了下,不置可否。
“活動了一下,稍微有點累了。本來還有話想跟你說的,既然如此那就下次再說吧。”
他說著便舉起手撩起一直垂落在頰邊的劉海,被遮擋的左眼清晰暴露在我眼前。
少年語調柔和,帶著某種蠱惑般的低吟:“睡吧,醒來後你就能看到想見的人了。”
血色的眼裡瞳孔數字變換為一,天旋地轉中,我不可控製的再次失去了意識。
***
依然還是那些夢。
紅與黑交織的空間裡,我捂住耳朵,試圖阻隔近在耳邊的痛苦尖叫與恐懼求饒,卻收效甚微。
即使知道這些是假的,隻是一個又一個夢境,可當我團成一團將自己抱緊時,冰冷的指尖卻感受不到絲毫暖意。
我已經知道六道骸想讓我看見什麼。
可即使如此,我始終無法將綱吉那樣柔軟的少年與夢中的一切聯係在一起。
一陣風吹過,臉上冰涼涼的,我恍惚中覺得自己好像是哭了,但摸了摸臉,手上並沒有水跡。
與此同時,麵前的場景還在變換。
尖銳的槍聲響起後,卷著火舌的烈焰裹挾而來的高溫無比真實,撩起的火星幾乎要將我燙傷。
可我也無比清楚的認識到:這些都是假的,是六道骸故意讓我看見的。
我更緊地抱住自己,把頭埋進兩腿之間,緊閉雙眼藏進黑暗裡。
就在這時,灼熱的溫度消失,場景又變了。
這次是潔白的房間,擺放著各種醫療器材,頭頂的聚光燈明亮到有些刺眼。
幾個身穿白大褂的人一邊翻找著手術刀,一邊竊竊私語。
——“輪回之眼”的載體已經確定了嗎?就是那孩子?
——沒錯,是他。聽說適配性非常高,在這之前可是從未有過的。
——既然如此就抓緊時間,儘快安排移植手術。有了輪回之眼的力量,其他家族在動手之前一定會有所忌憚的。
——是,我這就去安排!
我茫然眨了下眼睛,麵前的白大褂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不過六七歲大的小男孩,站在滿地橫陳的屍體中,鮮血浸透了他白色的褲腳。
和之前看到的一切都不同,這樣真實的、宛如人間地獄般的修羅場景,讓我不自覺瑟縮了一下。
深藍色頭發的男孩似有所感,他回過頭來,白皙的麵容正是六道骸縮小版的模樣。
異色的雙瞳直直地望向我,就像是知道我在這裡一樣,這一眼穿透了時間與空間,如同過去映照下的未來。
在超越現實與夢境的幻影中,小小的六道骸微笑著:“現在,還不相信嗎?”
“你在幻術中所看到的一切,皆為‘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