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靖笑,卻並不揭穿,因為這事兒說到底跟他關係不大,父兄們對大姐是什麼感情,他才懶得搭理。他之所以回來,那是為了見到平原公主。
但他沒想到,他會受到那樣的震撼。
見到她的第一眼,聶靖就知道,她就是自己想要的,是他一直在尋找的,能夠站在自己身邊陪伴的人。
可美中不足的是,當時的她已經成親了。聶靖很不高興,可她的丈夫很強大,強大到整個信陽候府都要忌憚他幾分,想從這樣的男人手中將她搶過來,那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
但正因為艱難,所以才有挑戰性不是麼?
於是聶靖破天荒地留在了燕涼,不顧師父曾經說過他在滿二十歲前不許下山的話。那些話都被他當做了耳旁風,宿命是老天早已注定好的,他本就在山上呆不長,日後若是死了,那也都是命運。
他決不後悔。
出乎聶靖意料的是,父親對大姐虛情假意,對自己卻十分真誠,不僅將大權放給他,還告訴了他許多彆的兄弟不知道的秘辛。聶靖感到很驚訝,他心中覺得父親的計劃其實可行,若是他幫助父親贏了的話,是不是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女子了?
蓮房,蓮房,這個名字可真好聽,和她的人很相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聶靖甚至因此愛上了蓮花,他覺得這種花就像是她的化身,若是能讓其從此陪伴在自己身邊,那該是多麼快活的事情呀!
可同時他也知道,賀蓮房不僅在性格上和自己很像,智力上也絕不容小覷。若非生為女兒身,怕是今日成就不可限量。是以聶靖從未懈怠過分毫,從始至終,他都將賀蓮房當成了一個可敬的對手來看。若是不能成功,那麼,死在賀蓮房手上,也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但慢慢地,他覺得不高興了。因為在他心裡,賀蓮房什麼都是第一位,可在賀蓮房那邊,他卻是那麼的微不足道。她愛著她的丈夫,擔憂她的親人,甚至還對跟她素不相識的一個庶女關懷備至!
聶靖覺得自己有必要讓賀蓮房認識一下,誰才是她最應該注意的人了。於是他輕輕鬆鬆便買通了一直看唐清歡不順眼的唐晶瑩,在唐清歡從平原公主府回去的時候,將她給擄走,並且命人破了她的身子。因為沒想著要她死,所以聶靖沒讓屬下下重手,畢竟那隻是個柔弱的姑娘,撐不住幾個大漢一起來的。
果不其然,賀蓮房的狂怒幾乎席卷了他,可聶靖心頭卻湧過一抹狂喜,他終於在她的眼裡隻看到自己了!雖然那都是仇恨,但聶靖已經滿足了!賀蓮房的愛已經全部給了青王,即使他能夠得到,也不會比青王的多,可她的恨不是呀,恨永遠都沒有儘頭!
隻是,聶靖沒想到,賀蓮房的反撲會那樣迅速。就在他自以為計劃周全萬無一失的時候,她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
嗬嗬嗬嗬,他竟然輸了!
從小到大,他第一次沒有做到自己想要做的事,這是第一次!
是賀蓮房給予他的!
不像父兄們的扼腕倉皇,聶靖覺得非常高興。這就證明他的眼光沒有錯不是嗎?賀蓮房是配得上他的!這世上,也就唯有她一人能配得上!
因為早就做好了準備,所以,在青王率軍來到信陽候府之前,聶靖便已經通過密道離開了,他還順便救了已經成為了廢人的大哥,倒不是因為兄弟情,純粹是為了取信於另外兩個兄長罷了。
他帶著三個兄長來到了大元,投靠了國師,也就是父親口中所說的,他們聶世家真真正正的主子——前大皇子的獨子,祁霽。對於兄長們的欣喜和忠誠,聶靖隻覺得無趣,把自己珍貴的性命為彆人付出,這也太傻了。自己的命,當然要自己玩才有意思。
所以他隻是看著兄長們熱火朝天地重新投入到了效忠主子的誓言裡,自己卻百無聊賴,什麼都不樂意做。因為他知道,過不了多久,他的蓮兒會來找他的。在離開燕涼之前,他可是給她送了一份大禮呢,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歡。雖然他曾經毀了唐清歡,不過這一回他幫忙將上官氏的腦袋給割了,應該也能抵了上回的不是吧?那上官氏可不是個簡單角色,雖然每日混在乞丐窩裡被乞丐們當做免費的工具,但其心智早已恢複正常,又積攢了一肚子的壞水準備往外倒呢!
他幫她鏟除了一個小隱患,她應該會很高興的吧?
大都之行,她果然來了,還是那樣的美麗溫柔,眼睛閃爍著星星一樣的光芒。聶靖覺得自己越來越癡迷於賀蓮房了,這是個壞現象,因為這表示他會對她越來越容易心軟,甚至會在殊死搏鬥中手下留情。
他不幫著祁霽,也不幫著賀蓮房,他隻是站在中間看著兩邊鬥法,然後委婉地給予賀蓮房一些提示,可她卻不領情,聶靖有點沮喪,看了之前唐清歡的事情,果然是把他的蓮兒給惹惱了。
這可不好,她恨他可以,生他的氣就沒不行了。
還沒等到他想好怎樣讓賀蓮房消氣,那邊祁霽就已經謀位成功,當上了大元的君主。在蛾姑的幫助下,賀蓮房與青王離開了大都,其實這一切聶靖都是知道的,但他沒有阻止——明明將賀蓮房強製留下來的話,他也是可以得到她的。
但是……也許,他內心深處很清楚,那樣得到的,不是他想要的賀蓮房。
他想要的,是和青王在一起時,神采飛揚顧盼神飛的賀蓮房,然而命運注定他隻能遠遠觀望,不得親近。
聶靖感到了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於是他收拾了包袱,回到了山上,整整待了好幾年都沒有回去。師父仍然沒回來,聶靖想,也許他老人家是在某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圓寂了。那樣也好,至少死的乾乾淨淨。
可他越來越無法克製內心的思念。他越發想要見到賀蓮房,想在時隔多年後再見到她,看看自己的心情是不是還和從前一樣。也許……他已經對她沒有感覺了呢?
在去見她之前,他卻先將她的孩子帶到了自己身邊。真是個機靈又可愛的娃娃,長得很像她,尤其是那雙鳳眼,與她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眨動的時候,似乎有星星在裡頭閃耀。聶靖看著看著就癡了,那孩子也不怕生,舉著手裡的糖葫蘆就朝他嘴邊遞,一邊遞一邊叫他漂亮哥哥。
聶靖撲哧一聲笑了,如今他都這麼大的年紀了,這娃兒竟然叫他作哥哥——他揉了揉娃兒的腦袋瓜,在覺得娃兒討人疼的同時,又對他眉眼間與青王同樣的神韻感到深惡痛絕。
若是沒有青王,那該多好呀,說不定眼前這娃兒就是他的了。聶靖十分遺憾,他從手上捋下一串佛珠,套在了娃兒的手腕上,小家夥覺得這東西十分好玩,便丟掉了糖葫蘆,專心玩起來。聶靖坐在馬車裡看著,心裡有一股奇異的柔軟。
他有一種大限將至的感覺,這就是他為何突然下山想來見她的原因。他可以算出其他人的命數,推出風雲莫測的卦象,卻惟獨算不出自己的。師父說自己命中注定活不過三十歲,原來,並不是胡說的。
聶靖想,他這輩子其實也沒什麼想要的,唯一一個想要得到的,偏偏又晚了一步。一個人待在山上那些年,他曾無數次幻想過,自己先青王一步遇到賀蓮房,然後與她做了一對壞人夫妻,從此攜手天下,遨遊江河的情景。
然而,那終究是幻想了。
就在掀開車簾,聽見她聲音的那一刻,聶靖想,自己滿足了。 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