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王瞧著賀蓮房先前被凍得發紅的小手漸漸恢複白皙,這才開口:“若是賀大小姐不棄,再陪本王下一盤如何?”他的棋藝說不上絕倫,卻也可以說是少有對手了,結果在這少女手裡卻是連半個時辰都走不下。元宵花會的時候兩人還能戰個你死我活,如今想來,這丫頭當時怕是放水了。
他也不想想,他是個武將,一生戎馬,空閒時間不是練武便是看書,而賀蓮房深閨之中無所事事,整日研究琴棋書畫,更遑論賀勵是大學士,什麼藏書沒有?要和賀蓮房比棋藝,那可真屬於班門弄斧了。前陣子的元宵花會,賀蓮房的確放了水,可今兒個,這青王不請自來一來就要她陪下棋,完全不拿自己當外人。賀蓮房就覺得,自己也不必跟他客氣,這不他活該麼!
也不知是怎麼回事,這青王傳說中冷肅孤傲,高不可攀,從不與人多加親近,一聽就是個狠角色,可賀蓮房在他麵前就是覺得此人隻是表麵冷淡而已。要不是有這樣奇怪的感覺,她哪裡敢這麼不客氣?
又下一盤,又輸一盤,青王興致勃勃還要再來一盤。
賀蓮房卻不樂意了,誰願意跟臭棋簍子下棋?雖然青王的棋藝並不臭,可她真心不想再下了。“王爺,臣女還有彆的事情要做,若是王爺實在是閒得慌,臣女這有些棋譜,不如王爺拿回去慢慢鑽研?”
瞧著那張小臉,青王眼底掠過一抹笑意,多少人盼著他都盼不來,結果這丫頭卻變著法兒的攆他走:“本王對棋譜沒興趣。”
“……”賀蓮房抿了抿嘴,愈發覺得對方像是把自己當成某種好玩的小動物了。“那王爺想怎樣?”
“本王不想怎樣,隻是想你陪本王再下盤棋罷了。”
賀蓮房無語,最後還是執起了棋子。棋盤上又是一通廝殺,她走棋的風格跟青王很不像。青王是那種捉住機會便一舉進攻直搗黃龍的人,而她卻是不疾不徐,給足了對方掙紮逃脫的機會,像是貓咪玩弄到手的耗子一般,不把對方玩死決不罷休。給對方自以為能逃生天的錯覺,然後處處攔截,直至大獲全勝。
和青王截然不同。
可他們二人,若是能聯手,一人專攻戰場,一人用心朝政,怕是想要什麼都手到擒來。
越是接觸,青王就越覺得賀蓮房和彆的女子不一樣。
賀蓮房落下最後一子,輕飄飄道:“將軍。”
“是本王輸了。”他很爽快的承認自己技不如人。“再來一局。”
賀蓮房:“……”她真的不想再來一局了,下這麼久有什麼意義嗎?“王爺,您到底想做什麼?”
青王抬頭看她:“本王隻是想找個人陪本王下棋罷了。”
“王爺若是想找人陪下棋,想必多的是人願意作陪,緣何非要臣女?”
“本王要一個敢贏,而且不怕本王的人,你以為這很容易?”
賀蓮房默認無言。敢接近青王的人,要麼是彆有居心,要麼是攀龍附鳳,這種情況下,誰敢贏他的棋?“即便如此,王爺也該考慮一下臣女的感受。”
她這是逾矩了。一個小女子,敢對著大頌朝尊貴無比的青王爺如此說話,若是要追究起來,怕是能治她個大罪。
可賀蓮房就是覺得對方不會在意自己這點小小的不敬。也就是因為這奇異的第六感,賀蓮房才敢在青王麵前說話這樣不留餘地。對一個能把自己看穿,且根本不在乎俗世言語的人,她又何必偽裝呢?
而他能看穿她,未必她就不能看穿他。
不過是彼此都不揭破罷了。
“王爺。”她沉靜開口。“王爺相助臣女,怕是想和臣女合作吧?”
青王訝異地看了她一眼:“此話何解?”
那日收到青王派人送來的藥膏,賀蓮房就將事情仔仔細細又梳理了一遍。上一世她是厲鬼,對那些仇人滿是怨恨,哪裡會去想事情發生的原因。可那一晚,她又重新回想了一遍,才發現,有些事情是那麼明顯,她卻還蒙在鼓裡。
比如說,二皇子並非看起來這樣軟弱,沒有依靠。他背後站著齊魯兩位王爺跟手握兵權的信陽候!否則他怎麼可能在贏過四皇子,以一個沒有母親世家的皇子身份登上大寶?
與此同時,問題就又出來了,他是如何爭取到這麼大的支持呢?就目前情況而言,至少齊王的支持,二皇子已經得到了,否則齊王不會隻為了一個小小上官氏而與爹爹為難。所以現在的問題是,二皇子有沒有爭取到魯王與信陽候?
而青王殿下之所以與自己接近,怕也是跟皇子奪嫡的事有關係吧?他看似不問政事,但他畢竟是皇室中人,又是除了皇上以外身份最高的王爺,奪嫡一事,他怎麼可能完全不在意呢?
隻是,他支持誰?
“臣女雖隻是一介弱女子,看似起不了什麼風浪,但臣女之父,是皇上的親信,臣女的外祖、舅舅、表哥,皆是朝廷重臣,而父親和外祖站在一邊,也就是說,與皇上,站在一邊。既然如此,想必王爺也是站在皇上這邊的,那麼王爺自然和父親及外祖是盟友。”賀蓮房做了個大膽的猜想,她望著青王,心臟撲通撲通直跳,她覺得自己似乎觸摸到了一個巨大的秘密。這個秘密能讓她死,卻也能讓她生。“皇上,王爺,外祖父,兵符一分為四,此為三。難道……不需要一個人來將其整合?”
聽了她的話,青王絲毫不覺驚訝,隻是難得露出笑容:“本王就知道你聰明過人。”他跟皇上提出這個計劃的時候,皇上還不相信。可如今看來,他的眼光卻並未出錯。“蓮房,本王想知道,你有沒有那個能力,與本王並肩,撐起這大頌朝的半邊江山。”
將一個國家的命運,從男人身上剝離,交付到一個弱女子手中。青王覺得無數人會說自己瘋狂,但他就是敢做這個大賭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