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蓮房覺得,這便是有一百顆真心,也被青王殿下這雲淡風輕的語氣給碾成了渣子。
趙溪若險些昏厥過去,他竟還不記得她!
正要再說話,青王卻懶得再理會於她,起身,收起兵書,舉步朝殿外而去。趙溪若傻傻的待在原地,她好不容易從皇後那裡爭取到的一點自由時間,似乎根本就沒有什麼意義。這陣子父親要她嫁入信陽候府,她始終反抗掙紮,足足被關了快兩個月的祠堂,關的她心都涼了,原以為假裝答應便可以爭取時間,可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難道青王沒有心嗎?自己這麼多年的付出與深情,難道他就一點感動、心動都沒有過嗎?!
對青王的愛,逐漸演變成了怨。趙溪若覺得,自己沒有哪裡配不上青王的,可對方卻壓根不願意重視她,甚至這麼多年都不曾記得她的容貌與名字,這人,是多麼的冷酷、無情、毫無人味!
“王爺!”
這一聲王爺叫的無比淒厲,連同賀蓮房都被嚇了一跳,青王也皺了下眉,轉身看向趙溪若:“你擅闖西殿,是何人給你的令牌?”
趙溪若被青王這一問問得微怔,她這令牌自然是皇後給的,可皇後在給她的同時也再三叮嚀過,決不允許她擅闖某些地方,而西殿恰恰是這“某些地方”的其中一個。
賀蓮房在柱子後頭看得想笑,她低下頭,再抬起時,毫不意外地與兩道溫柔的目光相對。
早在她踏入大殿的時候,怕是就被他發現了。
青王對著賀蓮房微微一笑,根本不覺得趙溪若是個什麼阻礙,事實上對方的存在跟路邊的石頭一樣,對他而言根本激不起什麼浪花。趙溪若自以為的深情厚愛,對青王而言,連困擾都談不上。
對於青王不回應自己的一片深情,趙溪若心生怨恨,隻覺得青王當真是冷酷到了極點,殘忍到了極點,她心頭湧起一陣怨氣,卻又無處發泄,又怕一會有人稟報皇後自己的行蹤,便強撐著站立,咬著下唇,再望一眼大殿,青王早已離去,徒留她一人。
趙溪若心中恨極,相比較對青王的怨,她更恨那個奪走了青王的女子,若是有朝一日,叫她得知對方是誰……她發誓,定要讓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被青王帶出西殿的賀蓮房,瞧見他眼底隱隱的一絲不耐煩,忍不住調侃道:“王爺當真是辜負佳人的一番美意呀!”
青王瞄了她一眼,當著婢子的麵,突地低下頭來,兩人鼻尖相對,竟是有史以來最親昵的接觸:“不辜負。”
這個不辜負指的是趙溪若還是賀蓮房,那就見仁見智了。總之賀蓮房想調侃人卻被反調戲,一張小臉瞬間變得通紅。後頭的天璿與琴詩吃驚的張大了嘴,兩人相視一眼,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什麼。
趁著婢子們吃驚的刹那,青王輕輕彈了賀蓮房如玉的額頭一下,笑道:“回府的路上務必小心。”若非有事與皇兄相商,他定要親自將她送回,看著她進府才安心。不過有天璿在,也不會有什麼意外發生。
賀蓮房乖乖點頭,小臉還紅的要命,幸而周圍沒什麼人,否則給人看了去,那多不好。
她的臉紅一直維持到坐上馬車也沒停止。天璿跟琴詩也始終維持著瞠目解釋的表情。也不能怪她們,王爺對公主好,那是她們這些婢子看在眼裡的,可誰都沒想到,王爺還打著公主的主意呀!琴詩甚至想過,是不是王爺年紀大了,覺得身邊沒個熱乎人,想認自家小姐做義女呢?沒想到啊沒想到,王爺居然是看上她們家小姐了!
琴詩頓覺一陣眩暈,她忍耐再三,終於還是問了:“公主,這、這青王殿下與您……是怎麼一回事呀?”瞧公主與王爺親昵的模樣,兩人這關係肯定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身為公主的貼身婢女,她居然一點都沒察覺?頓時,琴詩陷入了自己瀆職的自責之中。
天璿也睜著一雙黑眼睛,等待著賀蓮房的回答。她原本也在奇怪,為何王爺要將自己跟搖光送給公主,讓她們留在公主身邊當婢女,原來、原來是打著這主意啊!真是機智到無法想象,近水樓台先得月,公主尚未及笄,王爺居然就已經動手了?!
如果青王不是自己的主子,天璿真想說一句:禽獸!
這兩人之間的年齡差,豈是一星半點兒?說句難聽的,王爺都能當公主的爹了!
賀蓮房瞧著二婢麵色一陣青一陣白,忍俊不禁道:“你們這是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難道是方才是花會上都沒有吃飽?”
“公主!您還開玩笑呢?”琴詩嗔怪。“您和青王殿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為何奴婢都不知道?為何您從未跟奴婢說過?”
賀蓮房正要回答,突然馬車一陣顛簸,駿馬嘶鳴,馬夫的驚呼聲也傳了進來。天璿反應迅速,掀開車簾鑽了出去,趕在駿馬失控前將其製服。
周圍平靜下來後,賀蓮房卻沒有放鬆。她微微眯了下眼,天璿還在外頭沒有進來,說明馬車失控並非意外,而是人為。正要出聲詢問,便聽得一個飛揚跋扈的聲音輕佻地問道:“裡頭坐的,可是平原公主?”
此人雖然口稱公主,語氣卻十分不屑,還隱隱有鄙夷之意。賀蓮房端坐馬車之中,並不答話。外頭的天璿冷笑道:“這位公子真是好有禮數,鬨市之中快馬加鞭,驚了公主的馬,不請罪便罷,竟還出言不遜!”
“本公子哪裡出言不遜了?本公子是聽說,平原公主生得是閉月羞花,傾國傾城,所以剛回燕涼,便迫不及待的想要來見上一見,就是不知,傳言是否屬實?”
賀蓮房聽得周圍人聲鼎沸,便明白此人這是找麻煩來了。
天璿還要再說話,那高頭大馬上一襲黑色戰袍的男子卻猛然揮出手中馬鞭,意圖掀開馬車車幔!
若是真叫他掀開了,賀蓮房便成了高門世家的笑柄了!一個異姓公主,在大庭廣眾之下,被輕狂男子掀起車幔,這不是笑話是什麼?
天璿反應極快,可惜今日進宮要經過重重盤查,所以她的柳劍未能帶在身邊,也因此,車簾被掀起一角,普通百姓瞧不到什麼,但對於馬上的俊俏男子而言,卻已經足夠了。雖然隻看到美人的半張臉,但男子覺得,此女必乃絕色!
天璿心裡怒火狂冒,恨不得殺了麵前這輕佻的登徒子,正要動手,賀蓮房卻輕聲製止了她。天璿雖不甘,卻仍聽令回到了馬車之內。
賀蓮房揚聲道:“素問信陽候府有五位驍勇善戰的少年將軍,想必閣下便是信陽候府的聶倉聶二公子了吧?”
聶倉聞言,放聲大笑:“公主真是冰雪聰明!不如公主再猜一猜,本將軍緣何攔住公主去路?”被道出身份後,他的自稱便由“本公子”變成了“本將軍”。
這是一個極度傲慢,極度自負的人,並且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的叫人心生憤怒。可他有這個本錢,大頌的四疆有兩疆由信陽候府駐守,信陽候府的人完全有耀武揚威的能力。僅憑他們手上那四分之一的兵符,便能叫他們暢通無阻了。
“將軍為何攔住本宮去路,本宮不知。不過本宮倒是知道,將軍馬上便會為本宮讓開這條路。”
她說話聲音輕柔溫和,很是好聽,偏偏說出口的,卻是這樣與他針鋒相對的話。聶倉原以為這位平原公主是個柔弱美人,卻沒想到蓮花竟也生了刺。“哦?那麼本將軍倒是願聞其詳了,看看公主要如何,才能叫本將軍讓路?”
賀蓮房也不應他,雙方對峙了沒一會兒,便聽得一陣馬蹄聲,身著青色長袍麵容冷峻的青王如同神兵天降,停駐在馬車前,沉聲問道:“平原為何逗留在此?”嘴上這麼問著,視線卻已經移到了聶倉的身上。
聶倉亦是一戰成名,少年將軍的名號亦是叫得響亮,可不管如何,青王永遠都排在他的前麵。所以對聶倉而言,青王一直是他最大的敵人,他無時無刻不想著打敗青王,取代青王這第一戰神的稱號。可在此之前,他們的身份卻是永遠無法調換的。他能瞧不起賀蓮房這個“假公主”,卻不得不在“真王爺”麵前低頭:“末將參加王爺。”
“原來是聶小將。”青王隨意的稱呼叫聶倉瞬間握緊了拳頭,“緣何攔住平原去路?”
“隻是偶遇,便想著見見公主,末將在邊疆便聞得公主生得貌若天仙,俗話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愛美之心更是人皆有之,還望公主莫要責怪。”
賀蓮房露出興味盎然的笑來,這聶倉年紀雖輕,卻是很會講話呀!她若是到青王麵前告狀一番,反倒顯得自己小家子氣了。人家隻是仰慕你的容貌,想看看而已,你這麼大的反應,不是矯情是什麼,也難擔起皇室的顏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