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著祖蔭,短短幾年,僅雙十年華便有了將軍之名,比起那些白手起家的男兒,晉升之路何止百倍!有些人征戰一生也不過是個千戶,他隻憑一場戰役,憑他信陽候府二公子的身份,便當了這少年將軍之名。比起當年隻身從軍,隱瞞身份的青王,又何止差了百倍千倍!這樣的惡人,即便有才華,又能如何呢?邊境小民,便不是人了?除了某些強大的遊牧民族和數個國富兵強的小國之外,大多數依附在大頌朝邊疆生存的民族都是生存環境極其惡劣,民風極其保守的,莫說是這些無辜的民族,便是抓到了敵國的百姓,似聶倉這般殘忍的行為,也是決計不應該出現的!
“二少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瀟灑風流,豈是本宮一介弱女子能猜到的?”賀蓮房檀口微張,說出來話卻能將人氣死。“隻是二少應該知道,小女子是隻假鳳凰,本質上來說,還是雀鳥一隻,所以……平日裡總得多多防範一二,以免有不懷好意的畜生,來惦記小女子身上這點肉。”
這是在罵他畜生了,聶倉麵露殺氣,可惜受製於人,氣勢擺的再足也是無用。賀蓮房饒有興味的看著他作無用功的掙紮,聶倉被她這看低等動物似的眼神看得憤恨不已,低吼道:“賤人!你今日如此對我,他日我必要讓你悔不當初!”
“那也得看看你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了。”
“什麼意思?”聶倉心頭一沉。“你敢殺我?!”
賀蓮房歪頭笑,“你說呢?”
“你不敢!”他色厲內荏的吼叫。“我是信陽候府的二少爺,若是我死了,我的父親兄弟決不會放過你!”
“那又如何?到時候二少已是一抔黃土,我是死是活,能不能遭報應,你也看不著了。”賀蓮房不為所動,聶倉看似強勢實則無比虛弱的威脅在她而言不過是個笑話。
“你敢!”他吼叫的更大聲。“我若失蹤,我父親兄弟必然不會善罷甘休,他們會回到燕涼城來,追查我的下落,最後一定會將你查出來!”說完語氣突地一變,轉為柔和平緩。“公主,倘若你將我放了,我保證再也不與你作對,今日之事就讓我們忘了它,如何?同時我也能保證信陽候府再也不與靖國公府為敵,這樣的條件你滿意嗎?”
賀蓮房突然笑了:“你以為我會在乎?”
“你!”聶倉費儘口舌也沒能說服對方,心頭一股無名火氣,以他的脾氣,平日若有人敢這樣對他,他早一劍砍了過去,管對方是何方神聖!可如今他受製於人,彆說還手,就連招架都是問題!“難道你就不顧賀家與靖國公府,一旦與信陽候府作對,必定引起一場腥風血雨,到時候會死的無辜人會有多少,你不會不知道!我聶家人都是血性男兒,比起國家社稷,更為看重家人,若是我失蹤或是慘死,他們必定追到天涯海角,也要為我報仇,難道你想看到那樣的場麵嗎?!到時候,若是你被查出來,即便你身後有賀世家與靖國公府,我信陽候府也決不會善罷甘休,必要時候,聶家甚至會起兵造反也要為我討個公道!”
平原公主不是素有仁義之名麼?難道她真能眼睜睜看著百姓因為她今日囚禁了他而慘遭殺戮?
賀蓮房沉默半晌,似乎真的被他說動了。聶倉心頭一喜,想著若是自己得以脫困,必當要毀了賀家,屠殺賀氏滿門!至於賀蓮房……他會留著她,玩到他膩了,再賞給手下!想必官兵們也很想嘗嘗平原公主的滋味兒吧?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韓信尚且能受□□之辱,他又如何不能對著一個女子低頭?
結果賀蓮房卻歎了口氣,說:“二少可真是不會求人呀!今日你隻身來我平原公主府,必定不會與任何人訴說,而我大開蓬門迎接,除了我的婢女,也無人看見,就算二少失蹤,又有誰能把事情想到我身上來呢?要知道……在世人眼中,我可是善良的連隻螻蟻都舍不得踩死的活菩薩呀!誰會相信是我抓到了二少,又有誰會想到,二少折在我的手上呢?”死到臨頭了還不知悔改,如此一來,也怨不得她心狠手辣。
聶倉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他死死地瞪著賀蓮房,像是能從她含笑的表情中看出什麼來一般。這天仙般的美人並不如她外表那樣溫和無刺,她的骨子裡充滿了狠毒,他不該這樣輕敵的!“你敢、你敢、你敢!”
他一連說了三個你敢,足以聽出他內心深處的恐懼與膽怯。賀蓮房此時的笑容陰森不已,竟不似世中活人,看得聶倉毛骨悚然。他在戰場上也曾見過敵方全軍覆沒,剩下苟延殘喘的人的眼神,那些人的眼神也充滿仇恨與殺氣,可沒有一個人像賀蓮房這樣,竟全然不似活人!“你敢!你、你若是敢動我一根汗毛,我發誓,必當屠戮你賀氏滿門!”
“二少既然這樣說,那……是必然不能讓二少活過今日了。”賀蓮房微微一笑,真是說不出的溫柔美麗,隻看著她的笑容,便覺得似是仙子下凡一般動人。
聶倉卻如同看見了惡鬼,隨著賀蓮房向前走,他不住地朝後退,連磕到了鐵釘上的都沒有察覺。鮮血流出,浸染了他的衣袍。可他好似完全感覺不到疼痛,顫抖著雙手,被賀蓮房眼底危險的漩渦深深吸了進去,無法自拔。“你敢!你敢殺我!我的兄弟絕對不會放過你!他們會從邊疆回來!屠你賀氏滿門!叫你賀氏一族永世不能安寧!還有靖國公府!聶家也決不會放過!”
所以聶氏一族是個極其護短並且睚眥必報的家族,賀蓮房表示明白。可……那又如何?“是麼?原來二少死了,他們便會回來呀?”她笑顏如花,聶倉突然從她的笑容中明白了什麼,頓時大駭:“你、你是故意的!”故意在街上引起他的注意,故意揮開周圍侍衛讓他闖進平原公主府,故意讓他得意忘形說出那樣一番話,都是因為這是她早就設計好的!她想抓住他,利用他,逼迫他的父兄回京!
“雖然你不是特彆聰明,但還不算傻。”賀蓮房笑意更深。“我還以為得用更多的時間才能讓你明白呢。”
“你想做什麼?!”一危及到自己的家族,聶倉的恐懼瞬間消失了很多,他緊緊地盯著賀蓮房,像是想從她的麵部表情中看出什麼來。
“我不想做什麼呀。”賀蓮房很無辜的搖搖頭。“我隻是多年來仰慕信陽候府的名聲,以及聶家五子,所以才想見他們一麵。可惜諸位都是大英雄,大豪傑,多年來不在燕涼,我一介弱女子,也不好拋頭露麵的去邊疆探望,隻好想儘法子,讓你們回來見我了。聶家五子個個一表人才,想必愛慕之人多如過江之鯽。我一個區區小女子,若是得諸位青睞,自然得另辟蹊徑,二少以為如何?”
她把之前大街上聶倉調戲她所說的話,全部都送了回去。聶倉聽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怎麼也想不明白賀蓮房為何要盯上他們聶家。難道就因為信陽候府與靖國公府的世仇?“你待如何?!你想對我的家族做什麼?!”
賀蓮房哎呀一聲,很是奇怪:“我這隻假鳳凰能做什麼呢?二少素來瞧不起女子,難道還怕我能做出什麼危及到聶家的事情不成?”她覺得特彆好笑,便低首笑起來,笑的聶倉臉色更加難看。
“公主,地牢已經準備好了。”天璿上前來,在賀蓮房耳邊輕聲稟報。
賀蓮房看著聶倉,說:“那還不快些將聶二少帶下去,好生伺候著,可莫要叫人瞧不起平原公主府的待客之道,二少這樣的貴客,可切莫慢待了。”
“是。”天璿領命,一揮手,便有暗衛將鐵籠移了出去。
聶倉被關入地牢,天璿上前一步,試探性地問道:“公主,您不會真的要殺了聶倉吧?”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並不如何,這聶二少當真不是個東西,那麼小的孩子都下得去手,還敢對公主起了歹意。隻是……”天璿皺眉。“公主為何要與聶家為敵?聶家世代從武,其根深蒂固不下於靖國公府,如今我們平原公主府尚且根基不穩,若是與其對上,怕是並無多少勝算。”
賀蓮房聽了,但笑不語。
次日,在賀蓮房回賀府探望徐氏時,青王也以“見賀大人”的名義來了,兩人在賀勵的書房中會麵。青王得知賀蓮房捉了聶倉,眉頭一挑,卻絲毫沒有動怒,而是問她為什麼。
賀蓮房笑睨他一眼:“我這麼做,不是剛好遂了東夙的意麼?”
青王隨之一愣,而後笑了。“我早知什麼事都瞞不過你。”話落,他輕輕握住賀蓮房一隻手,狀似苦惱的歎息:“我需要人力物力不知多少人才能探得的消息,阿房隻消稍加推算便能得知,我竟還想在你麵前賣個關子。”
賀蓮房也笑了,她並不是有未卜先知的本領,隻不過是從青王近日的活動,再加上上一世的記憶,兩者結合推出來的而已。若是真叫她猜,她也不敢如此肯定。“那支軍隊,是不是跟聶家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