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溫和如風,但話裡話外都將此事定義為“兩個不懂事的孩子鬨著玩”。這樣的話,即便是九皇兄想要告狀,在七皇子的乾涉下,也沒法如願成功。
“七皇兄,我也不想的呀!可是九皇兄他純粹就是找揍!”十六皇子眼珠一轉,反正在場的就他們三人,不黑白不黑。“你知道麼七皇兄?九皇兄簡直就是禽獸不如!”
“十六!”九皇子對自己的形象素來十分在意,十六皇子聲音又這麼大,他當下就急了。“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當心我對你不客氣!”
“七皇兄你看!你看!九皇兄這是惱羞成怒了!”十六皇子很有眼色的離開鬆開手,跑到七皇子身後躲起來:“我不過是實話實說,難道你敢對天發誓,說你是無意中走到西殿這裡來的嗎?你不就是想進去!想看皇嬸嬸嗎?!”對不起啊十三皇叔,暫且先借皇嬸嬸擋個災,日後我一定把這人情還給你!
令人沒有想到的是,此時此刻,在他心底猶如戲言的這句話,日後竟然真的發生了。
“你、你胡扯!”
聽聽,都結巴了呢!其實這是九皇子因為憤怒導致的,然而在七皇子聽來,這可就是做賊心虛的表現了。於是他做出一副好兄長的表情,諄諄教導道:“小九,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今兒在場的你我都是兄弟,所以自然不會出去到處亂嚼舌根子,可若是你當真有這個想法,還是早些掐滅的好,畢竟十三皇叔可不是吃素的,若是讓他知道你的心思,怕是……”連父皇都救不了你。
在這之前,七皇子對賀蓮房,或多或少也有那麼一絲喜歡——那可是絕世的美人兒,哪個男子能不動心?隻是很快他就看明白了,賀蓮房,那就是青王的逆鱗,誰觸誰死,一死一個準兒。他還想活,還想登上皇位,到那個時候,大權在握,想要什麼樣的美人沒有?若是那時候他仍舊喜歡賀蓮房,搶過來也就是了。十三皇叔素來效忠於朝廷,難道還能為了這麼件事弑君不成?
說到底,七皇子覺得,父皇對十三皇叔有些太過縱容了。即便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也不該如此信任,難道就不怕十三皇叔日後起了異心,想要取而代之嗎?
如若他是皇帝的話,決計不可能將這樣的大權交到十三皇叔手上。不可否認的,十三皇叔的確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奇才,有這樣的臣子,他也願意重用,可他永遠不會像父皇那樣投入百分之百的信任,那太可怕了。
九皇子還待爭辯,十六皇子猛地一指他鼻子,氣勢洶洶地說:“你敢說你沒有?!你敢說你沒說過皇嬸嬸配十三皇叔可惜了那樣的話?!”
“我——”他的確有說過,可那隻是調侃,他又不是真的活膩了,以一個皇子的身份,去挑釁大頌朝最權高位重的王爺!
“你看看你看看!說不出來話了吧?這都是你的錯,你還不改!還敢欺負我!”十六皇子凶完繼續裝可憐。“看我怎麼跟十三皇叔告狀!”
“你!”九皇子沒想到他能這樣無恥。
這麼多年了,他一直對十六皇子充滿忌憚。在十六皇子裝瘋賣傻的這些年裡,他一步一步隱藏起真實的自己,做一個讓所有人都讚歎喜愛的皇子,將自己的正麵形象塑造的無比光明。然而這也有一個壞處,那就是——他必須大度。所以,十六皇子可以信口雌黃的汙蔑他,可以滾在地上撒潑耍賴,而他卻不行。
最後,九皇子也怕事情越鬨越大,長年習武的他聽力極其敏銳,隔了老遠就聽見有腳步聲傳來,想來是這一番拉扯惹起了注意。三十六計走為上,於是九皇子想都沒想就轉身溜了。
十六皇子瞪著他的背影鄙視道:“有本事彆跑!”
七皇子看著他這副模樣,忍俊不禁道:“好了,十六,你就莫要再作弄你九哥了。”
十六章撇撇嘴,聳聳肩,明顯被將七皇子的話聽進去。見狀,七皇子麵上毫無異色,眼睛卻稍稍眯了一眯。
哪裡知道他們這一番對話全被天璿看在眼裡聽進去了,待到她回西殿去跟賀蓮房一學,把賀蓮房逗得笑不可仰。她還真沒想到,十六皇子幾乎都不要時間緩衝,就能在冷靜正常與耍賴闖禍之間切換自如了!
轉念一想,她家回兒性子未免有些刻板保守,若是有十六皇子這樣的人陪伴,也是有利無害。這樣一想,賀蓮房覺得,要是答應了十六皇子,怕是也沒什麼不好的……她趕緊搖搖頭,把這個想法逐出腦海,沒有回兒的點頭,她可不亂點這鴛鴦譜!
對賀蓮房而言,賀茉回的意願才是最重要的。哪怕今日喜歡賀茉回的十六皇子如青王一般優秀出色,她也不會輕易替妹妹做主答應。不過,雖然不能答應,但是幫幫那小子,也不是不可以。“天璿,你命人去大學士府一趟,邀二小姐明兒一早在宮門外等候,我要同她一起外出。”
說完,又吩咐琴詩:“你去給十六皇子傳個話。”
琴詩是何等機靈之人,立刻明白了賀蓮房的意思,當下笑著福身:“奴婢這就去!”
得到這個消息的十六皇子,原本還懶洋洋地趴在桌子上不想動彈,聽了琴詩的傳話後,整個人都蹦了起來。他就知道!他就知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瞧,現在皇嬸嬸不就幫他了麼!
一想到明日就能見到朝思暮想的茉莉妹妹了,十六皇子的心口就如同有一隻小鹿在亂撞,他嘿嘿傻笑著,蹦到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待到青王回到西殿,賀蓮房早已就寢了。這陣子信陽候府太平靜,那支軍隊卻開始蠢蠢欲動,所以青王與皇帝議事的時間也長了些。以前他都是在她就寢之前趕回來的,從沒這麼晚過。
脫掉外衣鞋襪,露出結實寬廣胸膛,青王輕手輕腳地躺下。屋裡擺著好幾大桶冰塊,又開著窗戶,所以溫度適中,並不覺燥熱。賀蓮房合著眼睛,突然道:“你回來啦?”
青王七輕聲一歎:“我把你吵醒了是不是?”
賀蓮房睜開眼,而後搖搖頭,將今天所發生之事都原原本本仔仔細細的跟青王說了一遍。青王聽著,似乎也有些百味陳雜的意味。他長年征戰在外,留在燕涼的時間少得可憐,僅有的那一點,也都花在政事和陪伴太後這兩樣事情上了,與十六皇子之間,更是沒什麼感情。在十六皇子臭名昭著的時候,他也沒有給予過絲毫關心——除了他的血親和摯愛,青王分不出任何感情在其他人身上。
不過對於十六皇子小小年紀就懂得這樣的道理,青王還是很讚同的:“雖然胡鬨了些,但著實有效。若非這些年來,他一直這樣玩世不恭,怕是早就在這宮裡葬送了小命。”
即使賢妃死了,也依然會有人嫉恨她曾有的寵愛。她死在了皇上對她愛意最深的時候,所以終其一生皇上都無法忘記她,並且會用所有的真心和感情來懷念她、銘記她、尊重她。沒有任何妃子得到的東西,偏偏是個死人的,這叫其他妃嬪怎能不嫉妒不仇恨呢?賢妃死了,既然她們誰都動不了賢妃,可是動她那留下來的兒子,總是綽綽有餘的吧?尤其是這個孩子天賦異稟,聰明絕頂,更是她們的孩子日後登基稱帝路上的絆腳石。
這一生,做不成太後,便是當了皇後,也不算圓滿。
賀蓮房也讚同青王的說法:“我沒想到,他竟然會為了回兒跟我坦白。你說……他是真心喜歡回兒嗎?”
青王哪裡懂。他雖然癡長賀蓮房十幾歲,但其實感情世界也是一片空白,“應該是吧,他挺像我的,母後當年也是這樣,可她身為一國之母,注定不能好妒,甚至還要將父皇在她宮中過夜的次數勻幾次給其他妃子,個中淒苦,可想而知。”不僅不能名正言順的要求丈夫一心一意,還要親自為他打點後妃之事,掌管鳳印,忙忙碌碌,甚至要麵對層出不窮的陷害與惡意,又怎麼能快活呢。更何況,賢妃還不是太後這樣經過嚴格訓練的千金小姐,她是來自江南詩情畫意的女子,十分脆弱,所以注定活不長久。
“這樣的話,當年皇上還不如將賢妃娘娘養在外頭,想她了,便去看一看。將她接入宮中,給她四妃的榮耀,其實,這全是她的催命符呀!”賀蓮房歎息。
青王不想再談這些無關緊要的人事物了,他摟緊賀蓮房,親了下她白嫩的額頭:“明兒一早帶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