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後,酒店頂層總統套房的高級雙人床上傳來細細的鼾聲。
……
溫家村的大部分人,名字都十分簡潔。
溫玉棠的生物學父親,叫溫毛。溫毛的二哥叫溫二,大哥叫溫大。而他們的父親,叫溫老二。隔壁的女人叫溫芳,她的母親叫溫豔,小姨叫溫美。
毛毛,在溫家村,是小寶寶的意思。其實溫玉棠當年差點就叫溫毛毛了。
“那為什麼我不叫溫毛毛?”溫玉棠問居委會阿姨。此前他正因為把老師辦公室的門牌跟男廁所的換了,被罰抄一百遍名字。
雖然他說了那不是他做的,但是沒有人信。
“因為你的母親跟我們不一樣。”居委會阿姨回答。
溫玉棠知道他的母親跟彆人不一樣,她有一個非常好聽的名字,叫柳堆煙。在這個基本上所有人都沒完成義務教育的村子裡,她常常站在屋子門口,倚著身旁的槐樹,念著:“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
如果溫玉棠碰巧弄出什麼聲響,打斷了她,她會轉過頭來,用怨毒的眼神盯著他:“溫玉棠,要不是為了你,我根本不會留在這個鬼地方,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每天早上,他會給她梳頭,就著桌上模糊的銅鏡。那是她來到這個村子裡時帶來的,和它一起的還有一把檀木做的梳子,現在正在他手上。
手心裡的頭發粗糙地刺溫玉棠的掌心,溫玉棠慢慢地替她解開打結的頭發,聽著她抱怨當年來到這個鬼地方的第一天就該頭也不回地離開。
可是她為什麼不離開呢?剛滿七歲的溫玉棠不明白,不過他有很多不明白的事,就像他不明白媽媽為什麼從來不走出這間屋子。
直到那天,他正在教室裡,聽見樓下有人喊:“溫玉棠!你媽跑啦!”
他放下筆,跑回家,看見她被人抓著捆在門口的槐樹上,衣服臟兮兮的,頭發也亂了,那麵模糊的銅鏡在她腳底下,鏡麵不知道什麼時候摔碎了。
“當年溫老二花了兩百塊把你買回來,你居然敢跑!”
是隔壁家的老漢。
“小柳啊,事已至此,孩子都這麼大了,你還沒習慣嗎?忍一忍吧。而且玉棠多好啊,小小年紀就會替你們賺錢了。”
是對麵的溫菊。
“這多大事兒啊,溫毛對你不是蠻好的嘛,這麼多年他都沒打過你,你彆鬨脾氣,好好過日子,不好嗎。”
是居委會阿姨。
他媽媽一言不發。
在所有人發現之前,溫玉棠掉頭跑回了學校。
他媽媽不再說話了,也不再在門口念詩。溫玉棠照舊給她梳頭,隻是沒有鏡子了,她就呆呆坐著,如果溫玉棠力氣大了,她會站起來,憤怒地甩他一巴掌。
從市裡來上公開課的語文老師布置了一篇小作文,題目是《母愛》。老師讓每個人站起來分享自己的作文,溫玉棠的同桌寫道:“母愛,像是一場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