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春分(二)(2 / 2)

同心詞 山梔子 10965 字 7個月前

細柳捧著火光,看著他那副頎長的背影,片刻,抬步走了過去。

軍糧堆積成山,陸雨梧借著火折的光細細查看了一番,憑著麻袋上一點沒乾的水痕找到了範勇他們才送來的那一批。

底下看起來都是糧米,撐得滿滿一袋子,從外麵就能看得出糧米的顆粒,但他伸手在當中來回摸索了許久,摸到其中一袋糧米的時候,他忽然一頓。

“這果真都是糧?”

細柳單從外表來看,那糧米印在袋子上的顆粒形狀做不了假。

“不。”

陸雨梧輕吐一字,隨即他立即雙手用力抽出一袋糧米來,很快解開它,火折的光映照著當中顆粒飽滿的糧米,但細柳細看之下,竟發現那一層糧米底下似乎還有一層袋子,陸雨梧將表麵的糧米撥開,露出當中那袋子來,他將麻繩解開,拉開口子,裡麵雪白細膩的東西瞬間暴露在火光之下。

“鹽?”

細柳有些意外,“範績費了這麼大的勁,竟是在軍糧當中藏匿這些鹽?”

原來麻袋當中隻有薄薄一層糧米,為的是掩人耳目,讓人看不出這其中藏了鹽。

忽的,

窗那邊一陣響動,細柳立時摸向腰間刀柄,轉身之際卻見是驚蟄與舒敖兩個栽倒進來,舒敖正伸手去合上窗。

這時,細柳敏銳地察覺到巡邏的人過來了,她立即吹熄了火折,這倉庫中立即陷入一片幽暗,隻有那唯一一道窗外有一層薄光灑進來。

“我方才好像聽見了什麼動靜。”

外頭巡邏的人近了,有人說道。

“能有什麼動靜?誰還敢來盜軍糧不成?怕是不想活了。”另一個人說道。

“難不成是耗子?”

又有人猜測。

細柳發覺他們停在窗前,便立即轉身一手抵住陸雨梧的肩,帶著他快速退到一邊,陸雨梧的後背頃刻抵上木隔牆。

此時,那道窗被人從外麵推開了,差役提著一盞燈,往裡麵照了照,寬敞的倉庫中,軍糧堆積如山。

驚蟄和舒敖都貓在窗下,躲在陰影裡。

“咱們這兒又不是沒養貓,有耗子還得了?興許是貓呢。”一個差役朝裡麵望了望,沒看見什麼,便拍了拍提燈人的肩。

那差役一想,也是。

便趕緊將窗合上,一行人又往前麵轉去了。

他們還沒走遠,驚蟄卻忍不住在窗下咬著牙低聲道:“苗阿叔,您踩我腳了……”

“啊?”

舒敖連忙挪開一隻腳。

驚蟄倒吸一口涼氣:“不是這隻……”

舒敖趕緊又挪開另一隻:“沒事吧?”

“腳指頭都要斷了。”

驚蟄又疼又氣。

他們兩個在窗下低聲說話,而一道木隔牆後,陸雨梧側過臉,憑著極淡的光,他垂下眼簾看向細柳抵在他肩頭的那隻手。

細柳感覺到人已經走遠,便要鬆開他,卻不想他竟忽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她沒有防備,因為慣性而身體前傾。

這一瞬,她下巴抵在他那隻手背。

冰涼的溫度。

“陸雨梧……”

細柳擰眉。

“昨夜,”

他清泠的嗓音就在她耳邊,細柳的聲音戛然而止,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總是會籠上一層朦朧不清的東西,但他的語氣是很沉靜的,“你到底去了哪兒?”

“驚蟄不是說過了嗎?”

細柳有種逃不脫的感覺,她低斥,“放開。”

“驚蟄那裡有費聰,有他的一乾手下,”他的聲音很輕,也很平淡,“你究竟是去睡覺,還是去殺人?”

陸家的侍者比起紫鱗山的帆子真是分毫不差,細柳險些氣笑了,看來費聰那幫子人已經死了的事,他已經知道了。

比起三年前,他長得更高了。

細柳仰頭,對上他那雙眼睛:“對,我是去殺人了。”

“為什麼殺他?”

陸雨梧問道。

“我想殺誰,還需要理由嗎?”

細柳說著要掙開他,可他卻依舊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腕,因此彼此氣力的博弈,他手背嶙峋的筋骨也繃緊。

外麵夜雨淋漓,驚蟄還在抱怨著舒敖,又因為看不太清細柳與陸雨梧在哪兒,他才被舒敖扶著站起來,便小小聲地喚他們。

“圓圓。”

陸雨梧的聲音很輕,就在她的耳邊,隻有她能聽得到:“其實你不必為我不平,我如今還可以寫字,也可以做官,陳宗賢想絕我的路,他失算了。”

細柳忽然一頓:“誰說我是為你了?是我自己看見那費聰就煩。”

她臉上流露出一分不自然的神情,斜照而來的光影昏昧極了,細柳像是聽見他很輕地笑了一聲,細柳一下抬起頭看向他,鼻尖卻蹭到他的下頜。

細柳的眼睫顫動,她像是有點無措似的,視線下落至他潔白的衣襟。

雨聲繁亂。

一片幽暗的陰影裡,那種冷沁的香味又縈繞在細柳的鼻息。

“我可以親你嗎?”

他的聲音輕輕擦過她的耳廓。

也是這一刻,驚蟄和舒敖還在小聲喊著他們。

他們的步履聲越來越近了,

細柳心如擂鼓,她下意識地想要推開陸雨梧,但這一刻,他低首過來,溫熱的氣息相貼,但他的唇卻有些涼,細柳原本要掙開他的手驟然一緊。

細柳分不清這究竟是吻,還是一場唇齒的交鋒,她的感官在這片濃影中被無限放大,敏銳地聽見舒敖與驚蟄朝這邊走近,她想要掙脫,卻被他輕咬下唇。

細柳渾身陡然一僵,隻這麼一瞬的過失,她所有的呼吸頃刻被掠奪,她節節敗退之際,步履聲越來越近。

忽的,

他鬆開了她。

極其淡薄的一片光影斜照過來,他就那麼倚靠在木隔牆上,以一雙神光清澈的眼睛注視著她。

就好像從沒靠近過她。

“細柳,你們怎麼不出聲啊?”

正是此時,驚蟄終於發現了他們兩個。

細柳頸後出了一層薄汗,她抿緊唇,對上陸雨梧的目光。

密光州的那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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