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越的聲音響起,姬翊渾身一哆嗦,好像意識被這句話強行拽回人間。
楚召淮……
對,召淮有心疾,不能讓他知曉此事。
姬翊腦海混亂,腳下輕飄飄的好像在做夢般,唯有這個意識清晰至極。
楚召淮看兩人神色不對,已從房中出來。
他大病了一場,這段時日成日灌湯藥,還未養回來,整個人瘦得好似薄薄一張紙,溫暖的風拂來將烏發和紫袍吹拂而起,清秀纖瘦宛如下一瞬就乘風而去的仙人。
楚召淮茫然地道:“世子?”
姬翊一轉身,臉上帶著笑:“怎麼出來了,當心吹著風。”
“沒事。”楚召淮走到跟前,疑惑道,“你臉色不對,可是京中出了什麼事?”
姬翊眼眸微微睜大,本已收拾好的情緒險些沒繃住,他
猛地握住手尖銳的指尖陷入掌心疼痛將他強行將委屈和悲傷硬生生憋回去。
“哪能啊?”姬翊笑了下“就是獵場遇到刺客刺殺陛下受了驚……哎這事兒很常見啦我就是得回去敷衍下走個過場。”
楚召淮“啊”了聲脫口而出:“那王爺呢?”
姬翊手猛地一顫。
楚召淮問完也覺得難為情:“咳我就是隨口問一下沒、沒什麼意思。”
姬翊笑起來插科打諢道:“沒事就是我得離開幾日不能陪你看書擔心你會孤獨寂寞。”
楚召淮瞥他:“我這幾日心神不定全賴你咋咋呼呼的你走了剛好清淨。”
姬翊下意識道:“我冤枉啊這事兒你可彆……”
話音戛然而止。
暗衛神色複雜注視著姬翊垂著眼一句話未說。
姬翊忽然要走楚召淮雖然嫌他話多可還是覺得不舍彆扭地跟著他走到禪房院門口:“你……你回去後瞧瞧府中忙不忙若是無事就就和王爺說聲讓我早些回去吧在這兒怪冷清的。”
姬翊背對著他點點頭:“行啊京中無事了我就……讓我爹來接你。”
楚召淮眼睛一亮高高興興道:“好。”
姬翊踩著馬凳上了馬車朝楚召淮招了招手:“回去吧彆吹了風。”
“囉嗦死了。”楚召淮說著又不放心地往前追了幾步“有事記得同我說。”
姬翊點點頭等到馬車動起來才將車簾放下。
四下無人世子強作的笑容緩緩消失呆呆愣愣注視著虛空許久忽然兩行淚落了下來。
璟王世子本該前去撲鹿台扶靈回京但撲鹿台如今全是宮中的人姬恂死的不明不白暗衛自然不肯讓姬翊前去涉險。
姬翊一整日都渾渾噩噩的盛著馬車回到璟王府後已是晚上。
趙伯臉色煞白地前來迎接引著他到了王府正廳燈火通明間遠遠瞧見一口棺。
姬翊雙膝一軟險些直接跪下去。
趙伯眼圈紅透扶著姬翊往前走去。
姬翊強撐著上前哆嗦著手扶住棺木邊緣呆呆往裡看。
一具蒙著白布的屍身躺在狹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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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材中看不清楚麵容隻隱約瞧見理好的發
間綁著一條紫色發帶。
那是楚召淮戴過的。
姬翊眼眸瞪大
趙伯老淚縱橫低聲道:“太醫院的太醫已全都驗過一遍確認是王爺……”
姬翊渾身癱軟扶著棺木緩緩癱坐在地上在眼中蓄滿的淚水隨著搖晃的動作終於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劈裡啪啦砸了下來。
燈火通明棺木旁側。
少年單薄身軀顫抖忽然伏地縱聲大哭。
***
轟隆隆——
春雷轟然炸起大雨淅淅瀝瀝砸下。
京中大公主府點著燭火姬抄秋穿著紅衣看著數百燭火幽幽燃著微微側頭“哦?”了聲冷淡道:“確認是他?”
親衛單膝跪在她腳邊頷首道:“正是。”
姬抄秋注視著火苗羽睫微微一眨兩行淚從素白麵容滑落。
“皇叔……”
親衛垂著頭沒敢看。
“可憐。”姬抄秋麵上沒什麼表情冷豔清貴一舉一動皆是雍容她垂著淚語調卻漫不經心“……又無趣。”
竟這般輕易便被火藥炸死了。
“殿下此事怕有異樣。”親衛道“早在三月前撲鹿台火藥便已布下雖籌謀得當但璟王聰慧過人在探查撲鹿台時也許會發現端倪不該如此粗心大意且……還是為救太子才這般慘死。”
無數太醫都查過那具屍身連姬抄秋也看過必然是姬恂無疑。
姬抄秋伸手撫去臉上的淚眸光淡淡道:“他想順水推舟害死姬竤那蠢貨沒想到自己卻折了進去。本宮這個皇叔生不逢時時運不濟。”
出生得不合時宜死得也不應時對景。
一股風從窗戶刮來將燭火吹得胡亂搖晃。
姬抄秋艶美的臉上隨著光的影子不住變換著她漫不經心倒了杯酒頷首倒在地上淚水簌簌落下。
“皇叔走好。”
親衛正要離開卻聽大公主祭完酒後忽然心不在焉道:“璟王妃是不是在護國寺休養?”
“是。”親衛回道“聽聞璟王妃體虛病弱患有心疾受不得驚嚇所以在護國寺已休養小半月。”
姬抄秋滿臉淚痕地笑了笑:“皇叔
離去這種大事,怎能不讓枕邊人知曉呢?
親衛猶豫:“璟王世子今日扶靈而歸,並未帶璟王妃回來……護國寺那邊暗衛重重,消息恐怕不能輕易傳進去。
姬抄秋歪了歪頭,指尖撫去臉上的淚痕,冷淡道:“讓白鶴知來為本宮請脈。
“是。
***
楚召淮一夜無夢。
沒了姬恂在他夢中攪人清夢,翌日醒來時楚召淮舒爽不少。
隻是看著空蕩蕩的床榻,莫名覺得像是缺了一塊。
楚召淮甩甩腦袋,不再想姬恂,準備晨起用完早膳就去殿中拜佛求一求。
隻是忙完剛要離開院子,周患攔住他的去路:“護國寺今日在做法事,不讓拜佛。
“哦。楚召淮又走了回去,想了想,道,“今日初幾?
“十四了。
楚召淮算了算。
離月底隻剩下半個月了。
倒也算快。
周患看楚召淮在那揪著手指胡思亂想,笑嘻嘻道:“王妃在想王爺嗎?
若是之前,楚召淮早就“嗷地一嗓子蹦起來,瞪他罵他甩手就跑了,但不知這段時日姬恂在夢中的攪擾,楚召淮徹底放棄了抵抗。
“嗯。楚召淮淡淡道,“想他什麼時候來接我。
周患沒挨罵,詫異地撓了撓頭。
楚召淮剛要轉身回去看醫書打發時間,遠遠瞧見有人正快步而來。
瞧著似乎是白鶴知。
楚召淮在這兒多日,白鶴知每三日就來一次為他請脈,見狀趕忙就跑過去:“舅舅!
白鶴知很快就到跟前,半途被暗衛攔下,似乎說了幾句話,隨後快步而來,神色不似喜悅,反倒複雜至極。
他勉強露出個笑:“召淮怎麼在外麵站著,這幾日倒春寒,當心著涼。
“穿得很厚嗷。楚召淮拽著白鶴知的衣角眼巴巴道,“舅舅怎麼遲了一日,昨日我等了舅舅一天。
白鶴知說:“對不住,昨日臨時被大公主叫去請脈,耽擱了些半日。
楚召淮“嗯嗯點頭:“那今日舅舅多留些時候吧。
“好。
周患眼神無情無感,漠然注視著白鶴知,手懶懶地握住腰後的刀
,好似隨時都能出鞘似的。
楚召淮一無所知,高高興興拽著白鶴知進了禪房。
白鶴知一如既往為楚召淮診了脈,改了藥方後,讓背著藥箱的長隨低眉順眼去後院煎藥。
楚召淮給舅舅倒了茶:“舅舅嘗一嘗,這個茶又苦又甜。
白鶴知心不在焉品了口,他常年出入京中各大貴人的府中,喝過不少好茶,一口便嘗出這是價值不菲的明前茶。
楚召淮大概不知價值幾何,掰了一塊泡了一壺後覺得不好喝,又倒掉重新泡。
彆人都是品茶,他是喝樹葉子泡水。
看白鶴知神色不太對,楚召淮喝了口茶,猶豫著道:“舅舅臉色有些難看,可是出了什麼難事?
白鶴知手一僵,輕輕搖了搖頭:“沒事——舅舅隻是在想,你身子不好,受不得一路顛簸,恐怕月底無法回臨安祝壽,你可有東西要舅舅幫你捎回臨安?
楚召淮“哦了聲,忙說:“我買了純金壽星公擺件,正在王府中,舅舅回去後有時間去拿便好。
那壽星公擺件當時被血染紅,姬翊覺得不詳,又去了其他店定製了個樣式差不多的,讓楚召淮拿去送外祖父。
說到王府,白鶴知臉色又是一白。
楚召淮疑惑道:“舅舅?
“嗯。白鶴知怕他看出不對,笑了起來,“純金的壽星公,我們召淮倒是出手闊綽。
楚召淮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從前沒給外祖父送過什麼好東西,如今……我在王府存了些金銀,剛好能趁著壽誕孝敬孝敬他老人家。
白鶴知喝了口茶葉子泡水,笑著道:“召淮有心了。
“咳。楚召淮又小心翼翼地道,“還、還想托舅舅給外祖父帶句話。
“什麼話?
“我可能……
白鶴知疑惑:“為何?
楚召淮不吭聲,隻是臉越來越紅,垂著頭隱約瞧見脖頸後頸都紅透了。
白鶴知一怔。
之前楚召淮從船上下來時,雖然為的是姬恂,但白鶴知卻能敏銳瞧出他對姬恂並未有那樣濃烈的情誼。
今日楚召淮話中意思,竟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