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沛距離下邳不過二百餘裡,即使是趕著馬車,諸軍步行,秦峻等人也在出發五日後,在九月廿日這天申時抵達了下邳城。
眼前便是下邳高大的城樓,秦峻看著上麵密布的刀劍痕跡,心下便是一歎。
便如同此時的落日一般,下邳早已不複當年陶恭祖治徐州時期作為州治的物阜民豐了。
史載,陶謙治徐時,百姓殷盛,穀米封贍,流民多歸之。
不過,那都是在曹孟德怒而興師之前了。
自曹操率大軍東征徐州後,手握丹陽這等天下強兵之所的陶謙便連敗於其手。
初平四年與興平元年二年間,曹操多次發兵征討徐州,多次屠城,史載,泗水為之不流,徐州便因此衰敗下來。
秦峻穿越後便一直想,曹公到底是以何種心態,才能寫下《蒿裡行》中的“白骨露於野,千裡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的。
這惡賊明明是自己打造出的這般人間地獄,卻偏偏要來惺惺作態,真是可惡。
他有時也不無惡意地揣度,曹公的好夢中殺人,頭風等諸多症狀,怕不是就是因為徐州的幾十萬冤魂來找他索命了。
而在劉備,呂布,袁術這二三年間多次對於徐州的殘酷爭奪戰下,這片土地上的升鬥小民們,又受到了更大的磨難。
自然,下邳城已然是蕭瑟至極了,入城後,隨處可見的,便是城牆邊長出野草的破敗屋舍,被葵菜封住的枯井。
凡此種種,無一不在昭示著,這片土地已然經不起任何的災劫了。
然而很遺憾的是,秦峻清楚的記得,不久之後,曹操便要儘發大兵來討伐呂布這個叛賊了。
諸軍在下邳城內臨時安置後,幾個軍侯便一同前去下邳州府中向呂布複命。
在逐漸靠近城中心時,諸人紛紛察覺出了一絲非同尋常的氣息來,民居都緊閉房門,顯得格外蕭瑟。
唯有那幾座酒樓,門前拴著的顯然都是戰馬,內裡喧囂不絕,觥籌交錯之聲聽的是如此清晰,顯然,是不知哪家兵馬在其中飲宴。
諸將皆微微皺眉,高順將軍才外出不久,城中亂象便如此昭彰,確實不知從哪裡流傳的風氣。
諸人腳程很快,不久便到了州府。
看著那修建的越發華麗的門樓,諸將看對比了自己身上的破盔爛甲,各自都有些躊躇,最後還是一齊上前,求那門衛通稟。
誰料那守門的小軍連正眼都不看他幾人一眼,而是從鼻孔中出氣道,今日主公與妻妾飲酒作樂,無暇公務,還請明日再來。
秦峻與方正等人麵麵相覷,他們沒料到,外出征戰數月後,主公竟然已沉迷酒色至此,竟是連軍務也不理了。
幾人又是一陣撓頭,不知如何是好。最後,還是秦峻試探性地提出了一個法子,去找軍師陳宮試試。
諸將隨著兵士指出的路,來到了下邳國相府,幾人剛得通傳,便有人喚他們進去麵見。
幾人到得大堂上,隻見一中年文士正頭也不抬地奮筆如飛,似是在批閱著各種文書。
隻見此人方麵闊口,頜下蓄著三綹長髯,頗為儒雅,可那偶有精光閃現的雙眼破壞了這種氛圍,顯得此人頗為精明,執拗。
這人便是此時呂布軍的首席謀士,智計過人的陳宮陳公台。
他此時正在為了呂布扔給他的爛攤子而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