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有個食鋪叫範家食鋪,範家食鋪也是東鎮街上的老字號,這食鋪蒸的包子可謂遠近聞名。掌櫃範壽先是位老實巴交的當地生意人,為人厚道,待客如賓,範家食鋪因此也廣受好評。
範家食鋪離牛家唱台不算遠,範掌櫃有位愛女叫夢芸,芳齡十三,長長的麻花辮子,白淨圓潤的臉蛋,一雙圓圓的大眼睛。正如牛家大小姐惠萍一樣,這街上讓她最看中的也是醜兒。
惠萍看中醜兒,是想找他逗樂解悶;夢芸看中醜兒,是他的膽量與為人。
夢芸也是跑來看戲的,知道這裡出事了,湊近一看,是一幫叫花子被人欺負了。
她急忙從人群中擠進來,站到醜兒身邊,眼睛一瞪,怒視著牛子東:“欺負要飯的,這算啥能耐!”
牛子東先是兩眼一瞪想發火,眼神卻盯住了夢芸那清水般眸子與秀逸的容顏,頓生歹心。
牛子東長舒一口氣,收縮了一下嘴唇,感覺紅腫的嘴巴還能說話,於是裝作鎮定地笑道:“老東西這些天給我說媳婦,來了一幫又一幫,都是些歪瓜裂棗沒個出息的。沒想到大街上真有不請自來送上門兒的,今兒我可以饒了這幫叫花子,不過你得跟我走!”
說著便伸手要去摸夢芸那細嫩而凍得嫣紅的臉蛋。
“敢!”醜兒站過來,一把將夢芸拉到身後,大有豁出去來頭。
月明、長順、春生也一齊站到夢芸麵前將夢芸擋在身後。
儘管他們灰頭土臉又是一瘸一拐,站立也有些吃力,但他們還是站了過來護住了夢芸。
此時膽小怕事的寶三卻像泥鰍一樣早己溜進圍觀的人群中不見了蹤影,他不想再挨一頓揍。
牛子東氣得兩腳一跺,指著醜兒大吼起來:“打死他——”
牛紹堂有些惱火,但在京戲班和這幫權貴麵前無論如何也得裝作穩重,與一幫窮小子叫板犯不著,於是冷靜地站在那裡而沒動聲色。
史克讓倒是有預見,但又不敢再給牛紹堂獻計,隻是搖頭自語道:“子東這戲雖說吃了虧,可演得也不賴!”可心裡在說活該。
楊東海一向不喜歡看熱鬨,街上一熱鬨起來沒準會傷到自個,於是帶著勸阻的口吻說:“點到為止吧,打死人要吃官司的,且街上的叫花子心齊得很,隻是沒到那份兒上。這個天不怕說不準哪天真的有了出息,他會報複的。”楊東海說這話,還有一個他從來不願承認的秘密,那就是挨打的叫花子中間,有一個是他向來不敢認的外甥。
牛紹堂眯縫著眼對楊東海冷冷一笑:“這是東鎮!”
知道牛紹堂耳根硬,楊東海一聲歎息,靜靜坐下來望一眼與他同樣心情的史克讓,將目光視向了京戲班。
這位塊頭十足的幫主廖八郎一把抓住醜兒衣領,一拳過去,將醜兒打翻在地。醜兒從地上爬起來,抹一把嘴角上的鮮血,咬咬牙,頭一低,猛地撞向廖八郎。
毫無防備的廖八郎被撞得倒退幾步,左腳不小心還踩著了身邊牛子東的腳麵,疼得牛子東咧著嘴搬起了被踩著的腳單腿跳起來。廖八郎大怒,揪住醜兒辮子就是一頓重拳。
這時的醜兒再沒有抵抗,任由廖八郎出手。哥幾個也被牛家幫攔在一旁,眼睜睜看著醜兒哥被打。
“誰在這兒撒野?”正當廖八郎再次出手之時,忽聽一洪鐘般聲音從人群外傳來。
街上人都熟悉這聲音。老百姓聽到心裡踏實,牛紹堂廖八郎們聽了卻是渾身冒寒氣。
說這話的不是彆人,正是鳳凰嶺上鎮東會會首當家人陳世昌,人們都稱他陳三爺,此人身材魁梧透著威武氣色,一臉棱角刻印著豁達性格,濃眉大眼顯露著剛正不阿品行,兩眼一瞪眉宇一凝閃射出逼人寒光。
跟隨陳世昌身後的便是鎮東會二當家的鄧若祥與幾名鎮東會會勇。
自東鎮街向西幾裡之外就是鳳凰嶺,鳳凰嶺上有一大片的樹林,這片樹林己有幾百年曆史,樹梢上支撐著一個又一個的鳥巢,那是喜鵲的家。地上爬滿了不知名的藤蔓,縱橫交錯,讓進來的行人放不開腳步。
鎮東會會所就在這樹林之中。
陳家當年在東鎮與牛家名氣不相上下,而牛家自從祖輩起就心狠手辣,毫無口碑可言。陳家雖說也是大戶人家,卻對待平民百姓是以慈善為懷,聲望很高,這讓牛家嫉恨不己。
陳世昌是陳家獨苗,就在他十二歲那年一天夜裡,來了一夥武功高強之人,趁陳家老小三十多口沉睡之時痛下毒手,家中老小無一人幸免。此時的小世昌因家父送他去南方習武躲過一劫,此事件轟動官府,京城與省府先後派人下來,最終查案未果,不了了之。自此,陳家敗落,牛家獨霸一方。
自那之後,黃河口上再無人能與牛家抗爭。於是牛家開始縮緊手腳,牛紹堂也裝出心慈手軟模樣,一裝就是幾十年,還落個東鎮商會會首頭銜。
陳世昌自幼能吃苦頭,十八歲那年從南方習武歸來,得知家道被滅,於是便扯旗招人,高舉殺富濟貧旗號,成立了民團鎮東會,帶領窮苦出身的小子們日夜苦練功
夫。
多少年來,牛家幫這些年雖說與鎮東會有過交涉,但從未正麵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