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全身一震。
之前隻是聽說過,某些領導被調走的時候,喜歡帶些人一起走,但自己遇到還是頭一次。
現在的周正和林業算是互相知根知底,若跟他一起南下,他必會重用自己,建功立業不在話下。
從這一點而言,跟他南下絕對是個不錯的去向。
但若留在白溝屯呢?
這裡是自己一手經營起來的,算是自己的根基,南下兩廣便代表著要拋下辛辛苦苦經營的這些。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放不下這些跟著自己的兄弟。
若自己南下,林業又被調走,白溝屯這塊肥肉,還不知有多少人來啃噬,到時候張桓、魯大壯等人怕是難有什麼好下場。
一方麵是自己的前程,一方麵是跟隨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一時間,周正也難以抉擇。
林業似乎也看出了周正的猶豫,若是平時,他詢問這種問題,對方猶豫的話,那他立刻便會轉身離去。
但現在他卻是十分理解周正的為難,畢竟,他也有些舍不下自己辛辛苦苦經營出來的鎮北關,隻可惜皇命難違,他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
對他來說,沒有選擇倒也痛快。
他看向周正道:“你考慮考慮吧,明日派人去鎮北關給我答複。”
“如果你跟我南下,我會兌現承諾給你個遊擊將軍的職位,如果你不跟我南下,我會上書朝廷,將白溝屯、黃耳營、鬆山營三地的兵丁整合為武安營,你為武安營守備,寧五、劉勝為副守備。”
“到時候武安營的兵卒數量便是三千到五千,下轄田地可到五萬畝,這裡也會建造一座城池,用於鏈接鎮北關和內地的樞紐。”
“當然,能不能獲得批準,以及陸瑾會不會找你麻煩,我就不知道了。”
“言至於此,具體如何,你自己考量吧。”
說罷,林業轉身離去。
半晌之後,周正才回過味來,他看向正在漿洗衣物的馮之舒,說道:“彆洗了,進屋來商量商量了。”
二人正說著,薑瑤和慕燕然蹦跳著跑了進來:“舒兒,看今天我給你帶什麼回來了!”
說著,慕燕然拿出兩隻兔子在手中晃了晃,那兩隻兔子身上還插著箭矢。
若是平時,馮之舒或許會驚訝一番,但今日她心中有事,所以隻是輕聲問道:“哪來的?”
“當然是我射的!”慕燕然得意洋洋道。
這家夥確實會射箭,但準頭實在不敢恭維,周正也懶得計較,他說道:“扔到廚房吧,進屋來商量點事情。”
慕燕然原以為馮之舒會誇讚自己一番,然而,二人都是一臉嚴肅,看那樣子,像是自己犯了什麼大錯似的。
“商量事情?商量什麼事情?”
周正沒再理她,而是直接來到了屋內,他下意識的看了眼床上,隻見江九兒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此時她也正直勾勾的看著周正。
還不等二人說話,慕燕然和馮之舒便走了進來,薑瑤本想回家的,但也被慕燕然拽了進來。
對於這個鄰家妹妹,周正也沒什麼好避諱的,他直接將林業所說的話,對慕燕然複述了一遍,隨後道:“你們……怎麼看?”
聽完周正的話,慕燕然直接站起身道:“我是不可能去兩廣的,你若是想去,便帶著舒兒去吧,我跟著瑤妹子留在這。”
薑瑤亦是十分震驚,她直勾勾的看向周正道:“周大哥,你真要跟著林總兵南下?”
周正低眉沉聲說道:“還在考慮。”
薑瑤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最後,周正又看向馮之舒,雖說還未見過大乾的完整地圖,但周正卻在鎮北關見過北境的地形圖,和後世的地圖如出一轍,在加上名字也對得上號,所以周正也能大概估摸出兩廣的位置。
他對馮之舒說道:“兩廣雖是不毛之地,但那裡距離益州很近,若要去看嶽父嶽母會很方便。”
馮之舒聞言忙道:“相公,一切憑你自己拿主意便是,勿要考慮我,家父家母雖說暫遭貶謫,但我相信以聖上的英明,會讓他老人家官複原職的,所以……”
她沒再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明顯,那便是不要考慮我這邊的因素,你直接權衡你自己的利弊得失便是。
就這樣,球又踢到了周正腳下。
之前他當兵的時候,隻是個衝鋒陷陣的小卒子,根本不需要考慮太多問題,隻要殺敵就行了。
但現在,整個白溝屯幾百人的性命全落到了他的肩膀上,他做出任何一個決定,都有可能影響這些人最終的命運。
一時間,周正陷入了沉默。
毫無疑問,此時的他,更加傾向於南下,這樣對他而言絕對是最有利的。
因為,林業離開鎮北關後,他沒了靠山,就算留在這,處境也未必會比現在好。
而跟著林業南下,他便是林業掌控兩廣局勢的班底之一,相信用不了幾年便能高升成為林業手下的左膀右臂。
但心中的良知又告訴他,不能南下,若是南下的話,彆的不說,那些剛剛跟隨他戰死沙場的烈士,所留下的遺孤便未必再會有人操心。
不久之前他才答應這些人,要將孩子養到成年,要將父母養到故去,可現在為了一己私利,又拍拍屁股走人。
如此言而無信,又和那些貪官汙吏有什麼區彆?
周正眉頭緊皺,心中天人交戰,一時間根本不知如何抉擇。
眼見周正如此猶豫不決,薑瑤紅著眼眶站起身道:“周大哥,你要撇下我們所有人嗎?”
周正看向她,片刻之後,他又低下了頭。
見他這般樣子,薑瑤咬了咬牙說道:“哼,我看錯你了!”
說罷,她快步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