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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塔酒館

第81章

第二世界, 洛塔利亞爾共和國主星區。

精神力化做鑰匙,敲開了第二世界的門鎖,靈魂恍如被拉扯, 在一陣顛倒的錯覺之後, 褚澤出現在了一片陌生的世界。

這是自由活動區域, 類似於第二世界中洛塔利亞爾共和國首都星一區在這裡的主世界。其他諸如星際模擬戰這些遊戲,都是依托於主世界存在的。

在和韓亭熙研究之後, 褚澤他們決定一人在星網上查找“蘭塔酒館”的蛛絲馬跡, 一人來到第二世界,通過第二世界的傳送點, 前往三區的平行主世界。

身為精神力開發程度達到ss級,達到了與精神力品質初次評級ss級相當程度的優秀異能者,褚澤卻很少來到第二世界。

原因很簡單。

他不熱衷遊戲,而且在現實不僅要跟著盧敬瑜、關玨學習, 還有不時接點委托賺信用點。

但由於他的精神力強度可以不借助模擬室就登錄第二世界, 為了不讓智腦發現他們住所模擬室被使用過,所以二人商量片刻,就決定讓褚澤進入第二世界搜集信息。

【原初】作為褚澤類似本能一樣的異能,在第二世界不會被智腦觀察到痕跡。

讓褚澤在可以動用異能的世界裡, 具有天然搜集信息的優勢。

他的思維在登錄第二世界的時候, 就被分成了兩部分。

一部分可以清晰感受到現實世界的任何風吹草動, 另一部分則作為思維的主體, 在這個精神力次元的世界睜開眼睛。

入目是一片蒼藍。

天空澄澈藍的近乎透明,雲朵一團團綿密地挨在一起, 偶爾隨著風拉長一點尾巴。

再向下看, 則是一個一個的山包,絨絨的草鋪滿土地, 野花小而細碎。

在視線的儘頭,矮樹掩映下,出現了一幢幢錯落有致的房屋。

褚澤在原地愣了一下。

這滿目的蒼翠,顯得十分有野趣,與洛塔利亞爾共和國的風格完全不搭調。

他想象中的洛塔利亞爾的第二世界,大概也是無機質般的利落科技風格,處處顯示出精密。

他從記憶的角落,找到了一部分相關的信息。

洛塔利亞爾第二世界的主世界,好像從建國開始就沒有改變過底層邏輯。

在洛塔利亞爾占領這片星域之後,這裡的第二世界按理講應該重新進行修正和規劃。

但據資料上的隻言片語所得,智腦經過運算,得出一個類似“無用的改變”的結論後,於是沒有再用工程師重新進行第二世界的修改。

於是,這種迥異的風格,也就保留了下來。

褚澤的腳下是一片細碎的石子路,兩旁是一種說不出名字的香木。

他順著這條路走進矮樹後的村莊。

由於異能者和精神力者本來就稀少,也不會時刻進入第二世界。

所以即使在這個洛塔利亞爾政治中心的第二世界,褚澤打量四周也隻看到稀疏的人。

辨彆了一下原木雕刻的指示路牌,他在平整的石子路上來回穿梭,然後停留在一個由npc負責管理的傳送點之前。

npc說著固定台詞:“這位先生您好,洛塔利亞爾共和國第二世界傳送門為您服務,請問您的需求是?”

“第二世界的首都星,三區。”

掛在房簷上的風鈴響了一下。

“精神力鑒定,開發程度ss級……通過傳送要求,請做好準備,傳送將在五秒之後開始:五、四、三、二、一——”

精神力一瞬間飄遠。

在一瞬間,褚澤清晰感受到他的主體思維與現實世界變遠了,隻有堅韌的精神力緊緊聯係著虛擬與現實。

空間之力的波動,一晃而過。

在現實世界,幾乎沒有發出任何波動。

隻有韓亭熙似有所覺般,從星網中抽出思緒,看向了坐在椅子上閉目的褚澤。

他帶著盧敬瑜送他的數據眼鏡,飛速在星網中不斷篩選各種信息。

大量繁多而無用的數據在眼鏡的作用之下,被過濾掉,最終送達韓亭熙目光之前的,是一些包含了若有若無暗示的隱晦語言。

“喬那街37號,有隻醉酒的白貓,行人如織,它搖搖晃晃,走向了逆行的斜陽。”

這段網友隨便寫的詩,出現在一則曬貓貼裡。

看起來就是無病呻吟,在大量“雲吸貓”的回複中,顯得格格不入。

但在韓亭熙打開三區地圖,一寸一寸仔細查看街道布局等信息的時候。

【喬那街】這條道路,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裡。

那裡屬於三區靠近郊區的部分,是一片零零散散的娛樂街。

這個時候,韓亭熙就下意識在腦海中將這首詩調了出來,同時拉大地圖,將喬那街的立體圖像投射出來。

十分巧合。

喬那街37號,恰好有一隻白貓雕塑,慵懶愜意趴伏在台階上。

“有點意思。”

韓亭熙自言自語,將目光看向37號這幢房子。

沒什麼特殊之處,是一個小型商店。

他重新思索那首詩裡,所提到的每一個線索。

他有一種格外強烈的直覺,這個半遮半掩意有所指的詩,一定暗藏了三區某些不便於被智腦捕捉的信息。

——醉酒的白貓,更讓韓亭熙預感,這個秘密關係著蘭塔酒館。

他將地圖繼續放大,直到能夠形成微縮版的街道,從他們住所的門口,一直延展到樓梯處。

接著又選擇了擬真環境,將所對應的恒星和天空模擬出來。

在韓亭熙一頓操作之後,這片喬那街的視野變得格外清晰。

他看到在一排綠化樹木的兩側,是單行道。

無論是人、地麵交通工具或者飛車,都需要在固定的方向前進。

而37號之前,是一個筆直向著恒星正午所在位置的單行道-

行人如織、逆行、斜陽。

韓亭熙頭腦飛速轉動,瞬間理清了其中的關節。

他沿著背對恒星正午所在位置的方向查看地圖,逆著單行道的路徑直走。

然後又查看了首都星相對恒星的自轉方向,得出當恒星消失在地平線之時的所在方位。

於是他從逆著單行道的方向開始前進,在街道每一個自然彎曲的地方停下。

最終,在一座恰到好處,麵朝著斜陽方向的房屋前停下。

韓亭熙不斷放大地圖,看到了這間擠擠挨挨,處在高樓之中的小房子——

尋夢人的占卜鄉。

韓亭熙眉頭抽了一下。

這是什麼破名字?

看上去似乎是一個解析夢境的占卜屋。

——洛塔利亞爾還有這種神神叨叨的東西?

他打開星網,進入三區的城市交流版塊,搜索“尋夢人的占卜鄉”。

零星幾條消息出現,韓亭熙挨個點進去。

然後發現,似乎洛塔利亞爾也不是如他們所想那般,時時刻刻每分每秒都要恪守著智腦所規劃的人生。

比如,這幾條消息中的人,就十分快樂。

【金老板的占卜術真的太厲害了!接受了一個多星期的占卜,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按照夢的啟示做事,老公更覺得我能乾了呢!】

韓亭熙一言難儘看著這條評論,然後非常湊巧發現這還是個男人留下的消息。

【從兩年前,我一直深受夢境的困擾,我總會在深夜陷入無法逃離的沼澤,每一天,都會越陷越深……直到我在鏡子裡看見了那個陌生的人……】

——這還是個驚悚向的回複。

這個人接著留言【但進入了占卜鄉之後,金先生總是那麼親切……我變成了熟悉的我,常年困擾我的沼澤,也在慢慢乾涸,我想,我得到了解脫。】

韓亭熙沒有再往下看了。

他得到了關鍵的信息,他們口中的“金老板”“金先生”,與藍所說的“金絲鼠”,可能有著某種必然的聯係。

*

空間的拉扯之後,褚澤在天旋地轉中站穩了身形。

他出現在了另一個,風格和一區的第二世界很相似的小村子裡。

這裡出乎意料的,人竟然還有不少。

褚澤在詫異了一秒之後,結合著看過的資料,也清楚了為什麼這裡的異能者比一區要多。

一區作為政治中心,具備最嚴格的監視環境,也是智腦最嚴密監控的地點。

雖然整個首都星都差不多,但隻要作為“人”,最基本的向往自由的本能,就會驅使他們前往相比較而言監控力度輕微一些的地方。

而三區算是首都星的大陸邊緣,臨近廣闊的海。

這裡的異能者也相對聚集的更多。

【原初】無時無刻都在運轉。

褚澤分解看到的、聽到的、聞到的、觸摸到的一切事物,都會本能進行信息的拆解和分析。

他很輕鬆的在空氣的信息中,得到自己想要的訊息。

這些能夠登錄第二世界的人,臉上的表情比現實世界要生動的多,渾身散發的氣息也愜意而自在。

因為第二世界的特殊性嗎?

這裡的律法獨立,所以包容性更強。

就算做出與現實世界智腦所製定的規則有出入的事情,也不會被加以管束。

“人怎麼這麼多?”

“你不知道?”

褚澤安靜站在一座木屋的房簷下,嗅著木質的香味,聽著風送來的信息。

“——我該知道什麼?”

“安神藥酒。”

“等等,那個地方……不是被查封了嗎?你的意思是,第二世界還……?”

“我什麼也沒說。跟我來。”

褚澤若有所思,看向聲音信息的來處。

他將長至耳畔的金發彆在耳後,整理了一下衣袖,走出了簷下的陰影。

綴在那兩人的身後,悄無聲息混在了人群裡麵。

他注意到,這些異能者,有接近五分之二的人,都似乎對那個神神秘秘的“安神藥酒”有著獨特的反應。

褚澤從他們的目光、細微的動作,以及流動在表層的激素信息,輕而易舉得出這些結論。

事情好像變得複雜又簡單。

幾縷碎發隨風而動,落在褚澤的眼前,遮住了他的神色。

藍的身份,果然在這個時間線的時候,就已經不簡單了。

他所要求褚澤和韓亭熙做的事情,可遠比最初想象麻煩。

不過,也隻是麻煩而已。

一切隱藏起來的線索,都會存在蛛絲馬跡。

他想,他已經找到了“蘭塔”酒館。

隻不過——

褚澤看著川流的人群。

事關藍的秘密,在這個被智腦隱形監控的第二世界,不宜直接開口。

他隨著那兩個人,慢慢在一個看上去破舊的小木樓前停下。

小木樓的外部爬著著蔓生的植株,木質階梯上是滑膩的苔蘚。整體縮在幾叢矮樹之後,顯得十分不起眼。

順著樓梯向上,則是一扇半開不開的門,裡麵無光,在外界看去,一片未知的幽深。

褚澤一邊思索,一邊在那二人進去之後,神色自然地拉開門走進去。

不能直接言明來意,因為第二世界雖然由精神力為底層邏輯,但支撐的骨架是智腦……

他想到在現實世界的蘭塔酒館銷聲匿跡,是不是說明,它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隱瞞智腦?

而他雖然能夠隔絕芯片對身體的探知,但僅僅隻能進行一會兒,否則會被智腦發現沒有及時傳遞回去的個人信息。

腦海中的思緒被一條條捋順。

褚澤看向自己麵前的場景。

一間混雜著酒氣和吵鬨聲的酒館,熱氣在裡麵翻滾,連同衝入耳廓的笑聲。

褚澤隨意掃過四周,見到無人在意自己這個陌生來客之後,坐到了木質的吧台之前。

他姿態愜意,修長的手指輕輕叩了叩桌麵,掀起眼皮,在迷離昏暗的光下,露出一絲恰到好處優雅的笑容,“請給我一杯動物藥酒’。”

“本店提供藥酒,但沒有所謂的‘動物藥酒’哦,先生。”

調酒師用手帕擦拭玻璃杯,聞言眯了眯眼,目光帶上了一絲不起眼的審視。

“沒有嗎?”褚澤訝然,神色困惑道:“藥酒不是用動物泡的嗎?”

“是昆蟲和植物,先生。”

“原來如此,”褚澤點頭,歎了口氣,“是我學識淺薄,我還以為藥酒是用一些小動物,金絲鼠呀,飛雪兔呀之類泡的……”

褚澤說著,帶了一絲淺淺的笑,眼角勾起,衝著調酒師眨了眨眼。

調酒師擦拭的動作微微一頓,他將玻璃杯放下,看向褚澤,“啊,我想起來了先生,雖然沒有您說的這些小動物,但有一杯由熾焰鳥的尾羽裝點的烈火灼喉,風味獨特……不過因為製作特殊,第二世界中也隻有一份,並沒有存放在這裡……而且因為這種酒的特殊性,必須要在調製後第一時間品嘗,否則會風味全無,您看這樣如何——”

他身體微微前傾,看著褚澤的雙目道:“您和我一同去取酒,也可以第一時間品嘗到了。”

褚澤微微一笑。

“請帶我去吧。”

真乖

第82章

踩著木質地板, 腳下是古舊的“咯吱”聲。

褚澤跟在調酒師身後。

在這座從外界看上去不大,但內部進行了空間折疊的房子裡,走過後方的小花園, 轉了個彎之後, 走下石階, 進入一個低矮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岩石牆壁上搖曳著火光,每隔幾步距離, 就有一盞明亮的燭燈, 將狹長的通道照得通亮。

最前方是一個規則方正的石室。

中間一個方桌,兩側是兩把靠椅。

石室外的門緩緩合上。

調酒師走到室內的壁燈旁, 扭轉了一下,露出了裡麵的一套酒具。

他鬆了鬆領結,手腕紛飛,一種聞起來辛辣又帶著微微苦味的酒氣, 慢慢散發在室內。

酒水沿著做工精致的水晶杯汩汩留下, 如同朝陽一樣,充滿著瑰麗色彩的酒,被調酒師按住杯腳推了過來。

“啊——忘記了。”

調酒師笑了一下:“很久沒有人嘗過烈火灼喉了。”

褚澤靜坐在對麵的椅子上,背部挺直, 輕垂下的頭也帶著若有若無的矜貴。

他視線帶著打量, 看著調酒師又轉過去的背影。

調酒師拿著一根漂亮的鳥類尾羽走了回來, 找了一個合適的角度, 將這火紅的尾羽裝點在了水晶杯之上。

在尾羽根接觸酒水表麵的刹那,一股熱氣陡然蒸騰, 如同極致的高溫讓大量的水瞬間沸騰。

酒霧帶著濃鬱的香氣升騰。

“請慢用。”

褚澤拿起酒杯, 輕呷了口。

一股不同尋常的熱氣瞬間炸開在舌尖,直讓他的口鼻都泛起了酥麻。

與此同時, 精神海瞬間沸騰,精神力似乎變得饑渴,在褚澤的身體內叫囂著再來一口。

一口飲儘這杯珍貴的烈火灼喉。

這次不僅是口鼻,連同胸腔、腹部,再之後席卷整個身體,一種如同被溫和的烈火灼燒的錯覺一閃而過。

褚澤清晰感受到了,他的精神海肉眼可見拓寬了一部分。

這簡直讓人難以相信。

——隻是一杯,在第二世界的酒罷了。

而且,褚澤的精神力開發程度已經是ss級,精神海早已寬闊無比。

這拓寬的一部分,如果換成e級的精神海,此刻就會毫無副作用地拓寬成b級。

褚澤伸手按住眉心。

精神海對異能的反哺,被他慢慢壓製住。

此刻還有正事要做。

他看向對麵的調酒師,身體坐得更直,正色道:“謝謝。”

這杯烈火灼喉,絕對是褚過接受過除了【沉靜指環】之外,最大的禮物了。

雖然,他不太清楚這人為什麼這麼做。

但既然收下,那麼就要道謝。

“不用謝。”

調酒師挑眉回答。

褚澤此時,確定了此人的身份。

他正要開口。

“金絲鼠”卻將手指壓在了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有著一副清貴的相貌,眼皮薄,眼尾卻上翹,一舉一動,都透露著某種風流。

金絲鼠忽然開口,“你喜歡什麼動物?”

褚澤動作一頓,好像思考了一番後,道:“狗。”

“狗?”

金絲鼠笑了,他這抹笑容,卻憑空多了一分說不出的親近。

“狗確實值得喜歡。”他道:“和貓一樣,是人類從遠古時代,一直陪伴至今的朋友。”

“我也喜歡狗,”他話鋒一轉,“隻不過現如今,在遠離人類舒適區之外的地方,更多的是野狗罷了。”

“它們臟汙,散發著臭味,在垃圾和廢棄物之間尋找果腹的東西,被厭惡、被驅逐,是影響市容的臟東西。”

金絲鼠像是在抒發內心的感慨,“就算如此——它們也頑強的活著。”

他看向褚澤,輕聲道:“野狗啊,總要比野草還要堅強一點。”

褚澤聽著他的話,捕捉到了金絲鼠話語間,微不足道的情緒。

那是什麼樣的情緒?

冷漠、厭煩?

卻不夠準確。

反而更像一種——對什麼東西的嗤之以鼻。

褚澤看著金絲鼠棕色的眼睛,在對方的凝視裡,沉聲道:“所以,野狗,當學會撕咬。”

金絲鼠立即彎了彎眼睛,露出一種笑容。

他道:“我們的想法是一致的,真應該在現實裡一起喝一杯真正的酒。”

褚澤心頭微動,看向他,在對方製止的眼神中,最終沒有再說話。

“星網是個不錯的東西。”

金絲鼠突然道。

他意有所指般道:“無數人在其中留下痕跡,很多人自以為隱秘,但其實都有跡可循。”

“甚至可以從細枝末節,發掘到一些秘密。”

褚澤看著水晶杯上那根漂亮的羽毛,又看向麵前的人。

又是一個他無法看透的人。

褚澤收回視線,道:“會有人將秘密的痕跡留在星網上?”

金絲鼠隻是輕嗬一聲,“怎麼不會呢?”

“隻是用心與否罷了。”

褚澤明白了他的暗示,站起了身,“那我先告退了。”

金絲鼠沒有動,隻是抬眼問:“你叫什麼名字?”

褚澤麵容平靜道:“韓澤。”

“韓澤……”金絲鼠在唇間念了一遍,露出一個滿意的神色。

“加個好友吧,小孩。”

“和你聊天十分愉快。”

金絲鼠不由得想,藍挑選人的眼光越來越好了。

“感謝您的酒,再會。”

*

空間波動再一次出現。

不過盯著褚澤看了半天的韓亭熙,這次敏銳發現,這股空間波動攜帶著他熟悉的精神力。

好像從遙遠的地方,將褚澤的一部分精神力傳送回來一樣。

與韓亭熙曾經粗淺做過的,將空間切割調換,然後讓聲音從此處到彼處不同,是一種更高妙的傳送。

是幾乎隻有空間大師能夠做到的傳送方法。

褚澤睫毛顫了一下,然後緩緩睜開。

韓亭熙慵懶看著自己的姿勢,也第一時間出現在了視線裡。

“有消息了?”

“找到什麼了嗎?”

兩人在對視之中,同時開口。

韓亭熙揚了揚下巴,示意褚澤先說。

褚澤笑了一下,點頭。

然後熟練地將二人的芯片隔離。

“我遇到了金絲鼠。”

韓亭熙瞬間坐直,“牛逼!”

“然後呢?他告訴你蘭塔酒館位置了?我們直接把東西給他就行了?”

褚澤頓了一下,接受了韓亭熙粗俗的讚美。

接著道:“沒有。”

他站了起來,鬆了鬆脖頸,然後坐到了韓亭熙旁邊,把人摟進了懷裡。

掌心是韓亭熙柔韌的肌膚和熱乎乎的身體,他舒適地調整了一下姿勢,聲音帶上了一絲慵懶低沉:“第二世界是由智腦當作骨架,進行完整運行的世界,我們交流甚至比現實還要小心一些。”

“所以——?”韓亭熙蹬開拖鞋,把長腿直接搭在了褚澤身上,身體往後一鬆,渾然沒有骨頭的樣子。

“所以,我們隻喝了點酒,然後加了好友。”

褚澤:“但位置還要自己找。”

韓亭熙翹起了嘴角。

揚眉,哈了一聲:“這可簡單多了。”

褚澤垂下眼睛,看到韓亭熙晶亮的,一副得意又張揚的表情。

心下了然。

於是,褚澤笑問:“找到了?”

“太簡單了。”

韓亭熙一臉輕鬆寫意。

褚澤看了一會兒,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低頭親了親韓亭熙柔軟的唇,連同他唇邊的笑容。

“你怎麼這麼厲害?”

褚澤誇張地長歎,“亭熙哥哥,可真是太厲害了。”

在韓亭熙微紅的眼角和耳朵之上輕輕淺吻,褚澤讓人酥麻的溫度和氣息撲灑在肌膚之上,引起韓亭熙一身顫栗。

偏偏,褚澤還要邊吻邊說:“我該怎麼獎勵你?”

聲音離得太近了。

褚澤怎麼這麼會喘?

韓亭熙腦袋裡被攪得一片混亂。

他伸手搭在褚澤的肩上,微微用力,但這微薄的力道,反而更像無聲的邀請。

於是,在下一秒。

韓亭熙纖瘦的手,被另一隻手握住,扣在了頭頂。

同時,褚澤早已將腰卡進了韓亭熙的雙腿之中。

——有點危險。

韓亭熙唇角還帶著一絲水跡,他喉嚨滾動,咽下了口中分不清是誰的津液,喘著開口:“我們還沒說完呢!”

“我相信你。”

褚澤吻他的下巴,略帶喑啞的聲線帶著鉤子。

“你鬆手……”韓亭熙覺得自己的姿勢太糟糕了。

他此刻雙手被褚澤單手扣在頭頂,衣衫大開,露出一片裸露的肌膚。

光是想象了一下自己的姿勢,韓亭熙就感覺渾身在燃燒。

褚澤手心的溫度滾燙,他居高臨下俯視的表情也帶著一絲性感。

韓亭熙劇烈喘息。

凹陷下去的腹部上,是突出的肋骨,如同斷崖般利落的線條,讓韓亭熙看上去脆弱易碎,又如折不斷的彎弓。

褚澤笑著,“為什麼要鬆手?”

“怕了?”

“怕個屁!”韓亭熙下意識開口。

然後收獲了褚澤缺德的笑聲。

韓亭熙抬頭看向搖晃的燈光。

褚澤深深吻住他,舌尖摩擦,帶出清晰而讓人神經炸裂的聲音

唇被吻得通紅,如同清晨被水洗過的誘人的櫻桃,散發著美味的香氣。

褚澤單手扯開最後那一點遮擋,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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濕濡一閃而過,在柔韌的熱度劃過之後,又被空氣激起一陣涼意。

韓亭熙將頭埋在了臉側的胳膊之上。

咬緊的下頜線,是一個難耐緊繃的弧度,透出他倔強的青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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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澤低聲笑:“好精神啊—— ”

“小亭熙。”

……………………………………………………………………

是青澀的、可愛的。

褚澤輕輕笑了,笑聲戲謔:“怎麼?”

話音一落,韓亭熙渾身瞬間彌漫一層粉色,他顫抖著聲線,罵道:“去,你媽的……你以前試過?”

褚澤舔了舔唇角。

他眯著眼睛,單手卡住韓亭熙的下巴,“現在可以試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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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亭熙不知道,他半垂著眼睛的樣子,有多麼漂亮。

讓褚澤瞬間呼吸緊了一下。

然後摸了摸他的黑發,聲音啞了。

………………………………………………………………………………

韓亭熙垂著睫毛的樣子,顯得如此乖順可愛。

手腕已經解開,正攥著拳頭搭在腿上,他身上衣物並不整齊,一副柔軟又十分好欺負的樣子。

褚澤摸著他的頭發,輕笑一聲。

外界的光已經暗淡下去,遠方的恒星沉入大地。

在韓亭熙一臉震撼和不知所措的表情裡,褚澤輕柔地擦拭他的臉頰,將他抱了起來,摟在懷裡。

聲音低沉,又帶著饜足的笑意:

“ ——真乖。”

亂七八糟

第83章

當天空還處在將明未明, 遠方的天空被熹微的光芒襯出淤紫色的時候,褚澤和韓亭熙離開了這裡。

與艾薇兒說好下午再見,他們白日的時光從這時算起還算充裕。

這裡處在秋冬相交的時候, 智腦沒有將首都星設定成恒定的氣候, 大致在它的理解之下, 人類需要四季的存在。

空氣帶了些乾燥,口鼻中吸入的涼風使昏昏欲睡的路人皆是精神一振。

雖然天色不見明亮, 但街道依舊燈火通明。

褚澤和韓亭熙昨晚就預定了今天早上前往三區的車票, 於是出了門,就乘坐公共飛車, 終點站是長途飛機場。

在一區和三區之間當然有設置傳送點,但和曙光大學裡麵免費的不一樣,傳送點要花錢。

褚澤和韓亭熙,在昨晚查出行工具的時候, 第一時間排除了這種斥巨資的傳送。

他們的時間反正還很多, 就見個人,送個東西罷了。

懸浮的飛車從上空的浮空軌道降落,落在了停泊站台。

現在這裡的人已經不少。

褚澤環視四周,看到了其中隻有幾個麵色困頓的普通人, 其他都是很精神的異能者或精神力者。

他打開終端, 看了下本地時間。

淩晨3點23分。

從這些人的舉止和神情看過去, 大多數都保持著克製的距離, 以及對陌生人冷漠的神色。

偶有兩三個結伴的,站在一起交流, 也聲音很低, 好像唯恐驚擾了彆人。

在這種不算寬闊的空間中,褚澤每時每刻, 都在處理著紛繁、幾乎堪稱浩渺的信息流。

但他的精神力足以勝任。

他靠著韓亭熙,兩人並肩坐在一處座椅。

頭蹭著韓亭熙的下頜,緩緩擱在了上麵。

那些結伴的人的低聲交流,毫無滯澀,出現在褚澤的腦海中。

“昨天的爆炸你看見了嗎?”

“那麼大的蘑菇雲,誰看不見……關注這個乾嘛?研究所不總是這樣。”

“……說的也是,但昨天那種能級,總讓人覺得奇怪,研究所的實驗不應該在實驗前就做好一切準備了嗎?”

“或許是中間出了意外。”

“意外?”這人說著頓了一下,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你這麼說,我又覺得是那些人乾的了。”

“噓!”

褚澤閉著眼睛,感覺到了韓亭熙慢慢調整了一下姿勢,讓他頭靠著更舒服。

他還記得,此刻他枕著的肩胛骨上,還有著被自己吻出來的痕跡。

鮮紅、漂亮,是一朵朵玫瑰盛開在白色的雪上。

這個認知,讓褚澤輕笑了一下。

聲音就響在韓亭熙耳朵底下。

“笑什麼呢?”

韓亭熙斜下眼睛,學著褚澤喜歡的動作,單手挑起褚澤的下巴,拇指用力捏了捏。

褚澤一臉順從,懶散的抬起眉眼,眨了下眼。

“想喝花茶了。”

褚澤伸手,握住韓亭熙的指骨,將它握在了掌心,接著補充道:“玫瑰花茶。”

暖而清香的味道,似乎穿越了星河,撲在了韓亭熙的鼻前。

在大片燦爛的花海中,那棟屬於他和褚澤的房子,在記憶裡染上了某種柔軟的光。

“叮——”

車勻速下降,在輕微的失重下,穩穩停住。

褚澤掃了下車廂上的指示燈,現在距離終點站還有十幾站。

在這個時間點,上車的人,除了逼不得已趕早班的普通人,都是身體較好的精神力者和異能者,所以人都不算多。

現在,陸續走上來了幾個人。

這幾人,剛走進來,就收獲了一堆視線。

無他,實在是他們的著裝和打扮太過矚目。

統一帶著帽兜,一臉睥睨的神色,五顏六色的頭發從帽子底下冒出來,臉上要不畫著煙熏妝,要不打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洞。

在這種乾冷的天,仗著自己異能者的身體,他們穿得極為清涼,輕薄的布料上還綴著閃閃發光的各種東西,漏出來的皮膚幾乎看不到正常的顏色,通通紋上了奇形怪狀的花樣。

他們個個十六七歲左右。

為首一人,一頭金毛,一臉幾乎看不出眼型的濃妝,嘴裡上上下下嚼著什麼東西。

叉著腳走路,然後帶著幾人屁股一撂,坐在了褚澤身後。

一股濃鬱的香味,從後麵穿了過來。

韓亭熙揉了揉鼻子,濃烈的香水熏得他腦子疼。

他立刻用異能泯滅一切試圖靠近他的香味,但忍了片刻,鼻子的瘙癢,讓他控製不住打了個噴嚏。

“草。”

他吸了吸鼻子,下意識罵了句,撇了下嘴。

“你罵誰呢?!”

突然一聲暴喝從褚澤腦後傳來。

這聲音穿透力極強,伴隨著“啪”的一聲。

褚澤及時向前傾。

後麵那金毛少年一巴掌拍得椅背前後彈動了兩下。

“什麼?”

韓亭熙撩起眼皮,皺眉看著金毛少年的手掌。

“你剛才,說了一聲‘草’,是不是?”

金毛少年仰著腦袋,眼睛居高臨下,斜視韓亭熙。

“是,然後?”

韓亭熙皺眉,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對這少年態度略顯不滿。

他還是頭一回見到比自己還張狂的人。

話音一落。

金毛一臉受辱的表情,瞪大眼睛,烏黑的瞳仁在混亂的睫毛下麵發亮。

他指著韓亭熙的手指微微顫抖,胸脯劇烈起伏。

“那你還說沒有罵我?!”

金毛少年陡然提高音量。

呼啦一下,他身後站起好幾個同樣亂七八糟的彩毛少年。

一個個叉開腿,仰著腦袋,一臉睥睨。

“……你他媽腦子被門擠了?”

韓亭熙往後讓了讓,離金毛遠一點。

太傷眼。

“你不要太過分!!”金毛難以置信地大喊。

“你才被門擠了!”

金毛大聲嚷,他委屈地叫道,簡直比一百隻鴨子齊齊叫喚還吵,“你,你怎麼能又罵我!”

他氣得直大聲喘氣,畫的看不出麵孔的臉色,愣是浮起了氣憤的紅。

韓亭熙看向金毛,閉了閉眼,腦仁都在冒火。

這傻逼怎麼長這麼大的?

聽人說話挺會摳字眼啊?!

他看著麵前這頂多十五六的少年,扯了下嘴角,吸了口氣,儘量平靜、不跟小屁孩一般見識,“我沒罵人。”

“啊!!”金毛大吼。

他看上去要氣暈過去了,他看著自己的小弟們,粗聲粗氣道:“他說我不是人?!!!”

飛來橫禍,無妄之災。

韓亭熙額角一抽一抽的,腦子裡閃過兩個詞語。

金毛在他身前大喊大叫,一直嘴炮。

韓亭熙腦子裡不合適浮現了第三個詞——

無能狂怒。

接著瞄了一眼溜到一邊看戲的褚澤。

褚澤靠著扶手笑得一臉缺德。

——狼心狗肺。

好一出情景交融。

韓亭熙慢慢低下頭,指尖凝聚起一種荒蕪恐怖的能量。

再抬頭,修長濃密的眉揚起,眼神如鋒,嘴角輕輕拉平,一臉被打擾的不耐煩。

他聲音很低,帶著壓抑的煩躁。

“小屁孩。”

“我要和你決——”

金毛大喊戛然而止,像是被扼住了喉嚨的小雞,“——鬥咕……”

他看著韓亭熙指尖的能量,瞪著眼睛,嘴唇抖了抖。

“閉嘴,坐下,彆煩我。”

金毛臉憋得通紅,他閉上嘴,重重喘氣。

等褚澤揉著韓亭熙的黑毛,重新落座之後。

身後突然傳出一聲響亮的抽泣。

韓亭熙:“……”

他麵無表情回頭。

和一張哭花了臉,糊了滿臉黑,用手緊緊捂住嘴的金毛少年對上了視線。

算了。

韓亭熙嘴角抽搐。

我和傻子計較什麼呢?

他又慢慢轉回來。

在車裡的人漸漸一個個離去之中,身後的聲音,由抽泣,變成哽咽,等發現韓亭熙沒想搭理他之後,又變成了放聲哭泣。

他身邊圍繞著跟他一起抹眼淚的小弟。

終於,在隻有哭聲的飛車裡,終點站到了。

韓亭熙深吸口氣,心頭繞著一股憋屈。

他覺得他得還自己一個清白。

回過頭,在一堆驚恐的麵容之前,一字一頓,咬牙切齒,“我沒有罵你,聽懂了嗎?”

在淚眼汪汪的幾隻亂七八糟的小屁孩的注視之下。

他抽著嘴角和褚澤走出去。

用終端刷過一層層安檢,他們走進了候機室。

終於擺脫了那吵人的,招人煩的小金毛,韓亭熙心情好了點。

但,就在這時。

洪亮的口號聲從遠方飄了過來。

“老大加油勇向前,小弟永遠支持您!”

“山水有相逢,老大不必等!”

“我願化做比翼鳥……”

“去你媽的,你想和老大做比翼鳥?”

“嗷嗷,換一個!”

韓亭熙視線飄過去。

意料之中的,看見了那個剛才還在哭的金毛,此刻一臉昂揚,和他亂七八糟的小弟你一句我一句。

接著,金毛瀟灑回身,帶著一身奇特的掛飾,穿著破洞褲,金發隨著他的步伐而向後飄。

一臉不舍和慷慨。

韓亭熙立刻轉過臉,拉著褚澤走到金毛視野之外。

傻逼隻要見過一次,就夠了!

“我第一次,遇見這……”韓亭熙一言難儘,試圖找到一種形容詞。

“我十五六歲的時候,智商起碼是正常的。”

褚澤彎起眼睛笑了。

“差不多。”

“差不多?!”

褚澤忍不住笑出聲,“還是你聰明。”

他曾經成為過“韓亭熙”,雖然差了幾歲,但那段記憶中的韓亭熙……褚澤回憶——那種一臉自信拽上天的氣質還是挺像的。

韓亭熙接連受挫,踢了踢褚澤的小腿,“你會不會說人話?”

褚澤扶著他的肩,低聲笑了。

*

沒有多長時間,他們要乘坐的飛機可以登入了。

前往三區的人不少。

排著長隊,慢慢走進飛機內部。

名稱是從遠古傳至今日的“飛機”,但其實與那個時候的飛機已經大不相同。

采用的能源,由古老的汽油,變成可控核聚變。再龐大一些,需要精神力操控的飛行器,則采用暗能量和能源石。

走進室內,每兩人一個小桌子,座位與座位之間有著大片空地,在飛機起飛後,將簾子落下,就是隱秘私人的空間。

一區和三區的距離,並不太遠。

飛機隻行駛了半個小時,就從大陸中心,進入了沿海的三區。

異能者的身體從各個方麵都進行了進化,所以即便沒有褚澤的異能,走出飛機之後,所有異能者都能敏銳感受到空氣中多了絲潮濕的水汽。

氣溫也有了一定程度的下降。

韓亭熙縱目遠望,此時遙遠的天空之外,一抹金紅的朝陽正在升起。

耀眼奪目,與陽光下頭發染成金黃的少年相互輝映。

等等。

他皺著眉,在逆光之中,看清了,不是被陽光染色,是他媽原本就是金毛。

他麵無表情,看著不遠處的少年。

少年一臉激情麵對著太陽沐浴陽光,然後快樂地轉過身來。

然後——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這是什麼緣分?

褚澤也忍不住啞然。

在飛機之上,人太多,信息太亂,他就有選擇性的,隻用【原初】監視體內的情況。

結果沒想到,這傻子金毛,竟然也和他們在一個飛機上。

長久的凝視之後。

韓亭熙歎了口氣,衝著金毛點了下頭,和褚澤走向出站的方向。

喬那街37號。

韓亭熙早已在昨天就將這裡的環境、布局了熟於心,此刻看著單行道旁挨挨擠擠、蔥蔥蘢蘢的綠化植株,都覺得似曾相識。

當然。

一路跟在兩人後麵,跟一個小尾巴一樣的金毛少年,也似曾相識。

他一路鬼鬼祟祟,在看到韓亭熙時一臉驚恐。

在看到他們走一路的時候,更是大驚失色。

等韓亭熙回頭瞟他的時候,他又變成一臉驚恐。

於是,這一路,金毛大概就是:

和韓亭熙、褚澤沿著一個方向,他大驚失色;韓亭熙回頭看他,他一臉驚恐。

如此循環。

讓韓亭熙以為金毛是個中了病毒的仿生人。

等三人一齊在“尋夢人的占卜鄉”之前後。

六隻眼睛麵麵相覷,陷入了一種無形的沉默。

這尼瑪,緣分有點奇妙了。

無可救藥

第84章

天邊的朝陽躍出了遠方的天空, 光明驅散了暗淡,天空淡藍而明亮了起來。

三個人在一棟屋子前麵站著,過了好一會兒。

一道很有質感, 聽上去有些惰怠, 但偏偏聲線清越好聽的聲音傳了過來。

“嗯?來得這麼早?”

哢的一聲, 褚澤麵前的門被推開。

外界的光迅速湧入了那道門內,空中的塵埃在通透的光照下清晰可見。

一縷銀色出現在了門的後麵, 隨著塵埃拂動了一下。

順著銀色向上, 是一道精致編起來的蠍子辮,鬆垮恣意地垂在肩膀上, 幾縷銀發從額角隨意散開,露出一張清貴薄涼的麵孔。

他單手撐著門,淡金色的眼睛從褚澤和韓亭熙身上滑過,然後在一臉緊張的金毛身上頓了頓。

“原來是你。”他從金毛身上滑過, 向後讓了讓, 背靠在了門上,做了個有請的手勢。

“歡迎來到占卜鄉——”

男人打開了室內的燈。

華美的吊燈從正上方灑下光亮,室內變得清晰可見。

占卜台、水晶球、卡牌以及各種看上去就精美彆致的占卜用具,在塗畫著大片濃烈色彩的牆壁之前擺放。

在占卜台右側, 則擺滿了瓶瓶罐罐的酒架, 前方是一個寬大的調酒台;左側是鋪著地毯的會客室。

整個室內看起來緊湊, 又功能俱全。

褚澤從室內的裝潢, 看向手指裡夾著幾張卡牌的男人。

男人動作熟練地輪轉手指,指尖上幾張卡牌飛速交錯, 速度快得漸漸隻能捕捉到殘影。

“你們隨意坐。”

男人看著他們, 淡金色的眼睛裡有一種敏銳的洞徹,“先喝一杯酒吧, 這是占卜鄉的傳統。”

“金先生?”

褚澤確認道。

男人背對著他,在占卜台上摸索到幾枚硬幣,聞言頭也沒抬,“這是誰告訴你這麼叫的?”

“我不姓金。”他轉過身,將三枚硬幣高高拋起。

硬幣落在了他的手背之上,一個印著數字的正麵,兩個印著洛塔利亞爾國徽的背麵。

“——嗯,一杯正麵效果,兩杯負麵效果。”他自言自語完,接著對褚澤說:“不過我的中間名是金,外號也有點關係……”

他笑了一下。

“你可以稱呼我,珀斯。”

珀斯慢慢走到調酒台前,冷感的燈在上方亮起,反襯出他露出的手腕更加冷白,如同一捧冰雪。

昨天才聞到過的味道,在今日突然又一次四散飄溢。

褚澤剛剛坐下,就聞到了烈火灼喉的味道。

他看著珀斯的背影,輕輕用指尖敲了敲膝蓋,衝著韓亭熙略微點頭。

一旁的金毛已經安安靜靜,不敢大聲喘氣地,謹慎地,和他們隔著段距離,坐在了一旁的單人沙發裡。

柔軟的沙發將他裹起,帶給了他一定程度的安全感。

“哧——”

水汽蒸騰的聲音在寂靜的室內格外明顯。

珀斯端著一杯瑰麗色澤的酒,走了過來。

然後悠然俯身,將酒推到了褚澤的麵前。

“請慢用——”

他頓了頓,將視線掃過褚澤的手腕,從口袋裡拿出一枚充滿科技感的裝置,推到了桌子中心。

然後,才慢慢說:“韓澤?”

褚澤在他啟動這枚裝置的第一時間,就發現了異常。

他體內的芯片,在向智腦傳回信息的那一瞬間,有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卡頓,隨後被覆蓋了一層模擬褚澤本人的數據,正常傳了回去。

褚澤掃視室內的幾人,無一例外,都被這枚裝置覆蓋。

體內的芯片無時無刻向智腦傳遞虛假的信息。

這種科技……

褚澤在那枚裝置上多看了幾眼。

“是我。”他應道。

韓亭熙擰眉看了他兩眼,隨後開口,“我是褚熙。”

珀斯點了點頭,銀發隨著他的動作滑過線條乾淨的下頜。

他看向金毛。

金毛彆彆扭扭看向珀斯,然後又看向那杯烈火灼喉,哼著說:“我們見過的。”

珀斯挑眉點頭。

金毛說摳著沙發的布料,“我叫盧蘭。”

“盧蘭……”珀斯道,“你為什麼會來這裡?”

他麵容依舊十分清淡,似乎對與盧蘭曾經相識並不放在心上。

這種帶著微微涼意的態度,讓盧蘭氣憤地抬頭,提高了聲音:“不是你說想好了就來找你的嗎?!”

這聲音又亮又高,讓韓亭熙瞬間往旁邊挪了挪,生怕再看到金毛哭出來。

這一挪,就和褚澤挨在了一起。

同時擺在桌子上那杯烈火灼喉的熾熱香氣也更加明顯。

他和褚澤,都是喜歡喝酒的。

隻不過,一個酒量好,一個酒量差。

而就在想著這杯酒什麼味道的時候,褚澤修長的手指,抵著杯壁,將烈火灼喉推了過來。

而那邊,珀斯冷淡的聲音還在持續輸出:“你沒有想清楚。”

“我看不到你的堅定——”

“——我哪裡不堅定了?!”

金毛受辱般站了起來,噌噌兩步走到珀斯麵前,仰著腦袋和他對視:“我做夢都想著你,這還不堅定?!”

“為了你!”

金毛扒拉著自己不長的頭發,捏出一縷揪著,踮腳讓珀斯看清楚,“這顏色,都是為了你染的!”

“噗!”

韓亭熙含著一口烈酒,熱氣在他口鼻中不斷蒸騰,這酒對他來講有點刺激了。

正好,那邊盧蘭出現了一通掏心掏肺的深情告白。

韓亭熙一個沒忍住,嗆到了。

褚澤摸著他的後背,輕輕拍了拍,笑著抬頭看向一臉聽到了什麼可怕消息的珀斯。

珀斯的表情,難得有了一絲破裂。

那縷金毛還在鼻尖下麵晃悠,珀斯閉了閉眼,向後退了一步。

他慢慢道:“我們一會兒再說,你可能誤會了什麼……”

“誤會?!”

金毛瞬間又抬高了聲音。

“你說這是誤會?!”

他塗得烏漆嘛黑的眼睛,又一次湧出了晶瑩的淚水。

“你是不是在我被打的時候救了我?”

珀斯:“對沒錯但是我覺得——”

“好!”金毛強調,“你還抱著我回了家!公主抱!”

珀斯捂著額角:“對是這樣但這是因為你站不——”

“好!”金毛小手一揮,“你還摸了我的頭,”他撇了撇嘴,耳朵紅了一下,“不止這樣,你摸了我的頭之後,又和我說了你的地址,讓我想清楚了來找你!”

珀斯有些難以忍受了:“我前麵還有一句!”

他金色的眼睛露出一絲銳色,“我說的是,我可以培養你,如果你想清楚了,來找我。”

不等金毛還要說什麼,他兩步從吧台那裡找到一塊打濕了的毛巾,扔在盧蘭的臉上,然後聲音嚴肅道:“不要和我再鬨了,我還有事要處理。”

之後拉著金毛,打開一個暗室,把他扔了進去。

門被輕輕合上。

珀斯清冷的麵孔終於恢複了無波無瀾。

他回頭,看著褚澤和韓亭熙,親親密密挨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喝光了他調的酒。

他心裡緩緩浮上了一絲陰霾。

——他今天闖了基佬的老窩了嗎?

但這抹心情,隻是一閃而過。

他重新恢複了清貴的優雅,款步走到二人麵前坐下。

“抱歉。”

韓亭熙一口喝光了最後的酒液,肺腑被溫和的熱意浸透,骨髓都好像在岩漿中冒泡。

他醉醺醺地趴在褚澤的肩頸上,一聲不吭。

褚澤攬著他,換了個更舒服的位置,微笑對珀斯說:“沒有關係。”

“你們的互動很有趣。”

珀斯嘴角微不可察抽搐了一下,分不清褚澤這話裡是不是在調侃。

他撥正話題,“你是藍的人?”

“不是,隻是接受了他的委托。”

褚澤重複了一遍藍當初和他交談的話:“他看到了我身上濃重的厄運,讓我為他帶一個東西給奧萊多研究員,告訴他藍還活著。”

褚澤看向珀斯,“而第一步,就是來找你。”

珀斯聽到褚澤所說“委托”,輕輕點了點頭,在聽到“濃重的厄運”之後,目光陡然變得嚴肅起來。

他用那雙淡金色的眼睛,仔細打量著褚澤。

“……被藍形容成‘濃重’。”

他低聲自語。

“介意我為你占卜嗎?”

他看著褚澤。

韓亭熙掀起眼皮,眼角一片酒氣熏染的紅,他神色憊懶,但目光卻清明,沒等褚澤回應,就說:“為什麼要為他占卜?”

“如果我沒猜錯。”珀斯道:“你們是為了遏製這種厄運而來。我的占卜可以看清那厄運的程度,以此來製作能夠遮掩它的祝福。”

褚澤不自覺,右手覆蓋在了左手背上。

隔著輕薄的布料,他摸到了菱形的堅硬的寶石。

他輕輕頷首,“請為我占卜吧。”

珀斯從占卜台拿來了一副卡牌。

褚澤看到卡牌的背部,印著荒誕的線條和如同星河般明亮細碎的光點。

是宇宙中著名的占卜牌——星辰啟示。

據碎片之心統計,星辰啟示是所有神秘側,有關預言類異能的最常用輔助手段。

在異能者長達十幾萬年的鑽研和改進之下,每一張牌以及各種卡牌的組合都具有了獨特的啟示。

“不用抵抗,隨著感覺洗一下牌。”

珀斯將這副星辰啟示牌交給了褚澤。

在握住這副卡牌的同時,褚澤感受到了一種玄妙的信息,突然纏繞在了自己的身邊。

他眸底陡然變得明亮了一瞬。

命運的星河倒轉,如同垂天而落的銀河,浩渺而璀璨,在褚澤張開眼的同時,從他的身體內穿過。

這是【原初】讓他看到的,那屬於珀斯展露出的異能所帶來的命運的能量。

他心頭輕輕震顫。

這種程度的占卜,能級已經堪比五級。

褚澤略帶複雜地看了眼珀斯,然後垂下眼睫,手腕輕抖,在這種特殊的啟示氛圍裡,心下無塵,洗完了整副牌。

他將卡牌攤開,排在桌麵上。

珀斯揭開了第一張牌。

他輕聲說:“這是你曾經的命運。”

卡牌翻開。

——漆黑、深邃,看不見任何圖案。

珀斯咦了一聲。

他重新審視褚澤,眉宇間籠上一層不解。

“這張牌的啟示,是無。”

珀斯罕見露出了一種驚訝,“我隻在將死之人的未來,看見過這張牌的啟示。曾經的命運怎麼可能出現這種牌——”

他說完,突然頓了一下。

他看到韓亭熙突然抬起了頭,看向了自己的手裡。

珀斯手指撚了撚卡牌的邊緣,若有所思般看了眼麵色平靜的褚澤。

他將銀色的碎發攏在耳後,笑了一聲:“真有趣。”

緊接著,拿起了最後一張牌。

翻開。

那是一張充斥著混亂黑色線條的白底牌。

線條如同浮於表麵的混亂,在這之下,是一片黑暗烈火,其中捆縛著一個垂著頭的女子。

“……被捆縛而死,無法逃離的命運。”

珀斯皺了皺眉。

他伸手將牌收起,親自洗了次牌。

然後攤開。

“你選一張。你的命運還不夠準確。”

褚澤眸光沉沉,伸出手放翻開一張。

這次,當他指尖觸擊牌麵的那一刻。

還未等翻開。

突然一陣悚然的感覺,從四麵八方傳來。

褚澤猛地閉上眼。

而後神色冷厲地睜開。

此刻,他的四周,充斥著來自四麵八方的注視。

無數隻碧綠色,中間裂開藍紫豎瞳的眼睛,正密密麻麻,冰冷地看著他。

“碰!”

一聲劇烈的轟鳴,從珀斯拍在桌麵的手下傳出。

他金色的眼睛好像染著火。

命運的銀河驟然發出璀璨的光芒,他低喝:

“滾回去!”

於是星芒璀璨,一種玄奧的,屬於命運的力量,突然出現,似乎隻要違抗這種力量,命運就會滑向不可知的黑暗。

那無數隻眼,齊齊盯住珀斯。

卻又在下一刻,驀然消失。

而褚澤捏著卡牌的指尖,也暴露出了這張牌的樣子。

——那是一隻懸掛於高空的巨大瞳孔,冰冷而深邃,注視著卡牌外的人。

“嗤……”珀斯嘴角輕扯,“你的命運——被未知之物注視,而無法逃離的侵蝕。”

“無法逃離。”他低聲重複。

“真是,可怕的命運。”

無聲的沉默,漸漸暈染了這片空間。

韓亭熙還沒從剛才突如其來的危機感中,找到珀斯發怒的原因。

就聽到了這種近乎無解的占卜結果。

他心臟驀然抽搐了一下,冰冷從脊背滲透進了骨肉。

他看著褚澤鋒利而俊美的側臉,伸出手,緊緊握住他略顯冰冷的手指。

聲音乾澀,“你沒有辦法嗎?”

珀斯看著麵前的年輕人。

英俊、耀眼,如此年輕。

他好像才剛步入青年時期,整個人卻散發著一種被命運捆束而掙紮的沉默。

如同被深雪覆壓的一根草,拚命抵抗那讓他無法抗衡的力量。

這讓他想起了野狗。

野狗當學會撕咬,也不應向命運屈服。

珀斯輕笑一聲。

銀色發絲遮掩下的眉宇,露出一絲複雜的神色。

他歎了口氣。

最終,在漫長的寂靜中,淡聲道:“三天後,這個時間,帶著藍的信物來這裡。”

他看向褚澤,手中把玩著那三張象征褚澤命運的牌,說:

“你的命運,還並不是無可救藥。”

查萊特

第85章

目送褚澤和韓亭熙走出門, 珀斯眉目沉凝,伸手捏了捏眉心。

並非無藥可救……可這味“藥”,相當困難。

他立在占卜台之前, 指尖將硬幣彈起。

泛著銀色光芒的硬幣, 在空中高速旋轉, 然後聲音清脆地落在占卜台上。

硬幣骨碌畫出一道弧線,顫顫巍巍, 倒了下去。

正麵。

珀斯將這枚硬幣收好, 低聲喃道:“占卜的啟示……正麵效果?”

命運的星河從他眼底流淌過,他指尖出現了一縷細細的, 恍惚漂泊的霧氣般的銀色。

手指輕點在這枚硬幣之上,暗芒一閃而過,隨後硬幣如同被拋光了一樣,出現了一種圓融的質感。

而珀斯, 本就蒼白的臉, 瞬間褪下一層血色,嘴唇也泛起了青白。

自言自語:“下了血本了。”

他腦海中閃過韓澤的模樣,韓澤左眼那一抹深綠,如同抹不去的痕跡, 烙印在珀斯的記憶裡。

“神?”

珀斯輕笑一聲, 在酒櫃之前淺飲了一口, 臉上的氣血慢慢恢複。

他眸色沉沉, 意味不明。

*

走出喬那街,褚澤和韓亭熙身上的芯片恢複了正常。

沿途慢慢走著, 他們訂好的機票在兩個小時之後。

等回到一區, 正好是中午時刻。

這一個小時,他們沿著街道閒逛。

順著筆直寬闊的道路, 走向機場的方向。

三區的景象與一區有些許不同。

這裡水更多屬於海洋的氣息,是沿海地區獨有的風貌。

逛進一個特產長街,最前方是一些售賣風味小吃的街邊攤,大多是首都星特有的水產品,其次是洛塔利亞爾著名星球產的一些進口食品。

這條長街人擠人,很是熱鬨。

能在工作日和工作時間,出來閒逛的人,大多數是很年輕的少男少女以及一些看上去衣著廉價的人,剩下的就是一些二級文明的旅客了。

他們也少了許多褚澤所見過的,那些活躍在社會崗位的人身上的拘束感。

褚澤這才仔細打量了一番路上的人。

韓亭熙捧著一碗用海魚搗成泥,經過醬料調製的小吃走過來,一邊走,一邊塞了一口進嘴裡,頃刻間長眉舒展,如兩瓣桃花的眼睛,也略略彎了一下。

看起來似乎格外滿意口中的滋味。

他笑著隔了段距離,就對褚澤喊:“這個很好吃,你要不要——”

話沒說完。

旁邊突然爆發了一陣小孩的號啕大哭聲。

韓亭熙下意識側頭望去。

看到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女孩,睜大眼睛,淚水斷了線一樣留下來,伸出白嫩的小手握著一根雪糕。

正滿臉畏懼和無措地大哭。

褚澤向她身邊看去,沒見到彆人。

好像跟人走丟了。

他頓了一下,看到韓亭熙已經邁步蹲在了小女孩身前,於是也走了過來。

韓亭熙正叉出來一塊魚丸,遞給小女孩。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聲音放低,顯得有些輕柔。

小女孩伸手抹了抹眼淚,癟著嘴,抽抽嗒嗒,但還很有禮貌,“謝謝哥哥,啊嗚——”

她一口吃掉了魚丸,吃得腮幫子鼓了起來,然後紅著眼睛,含糊回答:“我生氣了。”

“生氣?”

韓亭熙琢磨了一下,從頭到尾仔細看了遍小女孩,揣測她大概隻有四五歲。

這麼大的孩子,估計也說不太明白話。

“嗯嗯!”小女孩用力咽下嘴裡的東西,不知想起了什麼,眼睛又是一紅,幾顆眼淚又滾了下來。

“我聽,我聽到,嗝——”她一邊打著淚嗝,一邊說:“說不要我了……哇——”

褚澤也蹲了下來,他環顧四周,精神力蔓延出去,也沒有看見有什麼神色匆匆來找她的人。

他摸著女孩的後背,等她哭夠了,情緒穩定了之後,才你一句我一句,慢慢問出了大概。

他們帶著小女孩坐到街邊視野較好的店鋪裡,留神注意外界行走的人之外,一邊也通過星網聯係了附近的警署。

“他們說,要送我離開撫育園。”

小女孩抽噎著說。

而褚澤也想起了曾閱讀過的資料中,所提到的一些洛塔利亞爾的社會環境。

在這座國家,所有公民,在出生之後無論是否由母體孕育,都將送往撫育園,在那裡經過統一的教導,在長達十二年的時間裡,接受統一的教育,再在每人十二歲的時候經曆人生中的第一次考核。

這種考核,初步決定了他們未來八年的學習方向以及社會階層。

他們的人生,在考核中注定。

不過,有一些未滿十二歲的孩子,會被一些社會階層高,在智腦認定下的“有用之人”申請親自撫養,來達成一種家庭的狀態。

他們此刻麵前的小女孩,大概就是這種“幸運兒”。

她是被哥哥姐姐帶出來玩之後,從他們口中無意中聽到的。

大概對於一個四歲的孩子來講,她日日夜夜所見到的,就是家人,是她小小生命中的一切。

但卻在一夕之間,分崩離析了。

她理解不了智腦的想法,隻會以為,自己被拋棄了。

韓亭熙把小女孩抱在懷裡,看著香香軟軟的小孩貼著自己的脖子,不住地哭,忍不住低聲罵:“這什麼傻逼製度啊!”

哪有從出生開始,就被集體撫養的人?

就好像,是被圈養的牲畜,等到十二歲時,被智腦蓋個戳,就可以拉出去宰了。

褚澤不置可否。

他隔絕了芯片後,看向外界。

川流的人群裡,不乏一臉放縱而無所謂的人,他們無一例外,都穿著低廉,好像終日醉生夢死一樣。

“智腦要管理一個這麼龐大的宇宙國度……”褚澤輕緩道:“就像一個涇渭分明的金字塔,每個人都要處在他應該達到的位置,接受他被衡量好的命運。”

他看著窩在韓亭熙身上,安靜睡著了的小女孩,如墨的黑瞳,染上了一絲憐憫。

“這裡,倒是比帝國要殘忍的多。”

天賦,就是一切。

精神力傳回了遠方的消息,褚澤歎道:“該把她送回去了。”

韓亭熙抿著唇,手指翻了翻,給小女孩重新綁了頭發——他小時候被洛傾追著過家家學會的。

“行吧,走吧。”

他捏了捏女孩肉嘟嘟的臉,往她懷裡塞了幾塊奶糖,看向了已經漂浮在外界的警車。

*

回到一區之時,正午秋天的日光格外清朗,天上沒有一絲浮雲,碧空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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