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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落在了宇宙中,那一拳能量終結的位置。

那裡如同有一處堙滅能量的屏障。

那是空間封鎖。

另一名五階,是一位空間側的異能者。

他瞬間拉開距離,遙遠地立在一顆巨大的水藍色星球之上。

那名空間側異能者,也施施然從空間中暴露出了身影。

褚澤從浩瀚的信息流中,捕捉到了法則的力量。

——這是五階異能者的特殊之處。

隻是一個照麵,褚澤就深刻感覺到了彼此之間的差距。

與相隔無數時空,能量被削減億萬的神明不同。

直麵五階,憑褚澤如今的實力,全身而退都難。

不過,他此刻內心依然冷靜。

萬千信息,在眼中飛速閃過。

他看到了被封鎖空間中的法則——

若是其他空間側的異能者,麵對由法則之力布下的空間封鎖時,就如同甕中捉鱉,隻能被困在這裡,等待最終死亡的結局。

但這對褚澤來講,卻不同。

這是他此刻的生機。

法則被他勾動,重新解構、組成。

須臾之間。

在對麵兩位五階再次發動進攻的那一刻,褚澤瞬間消失在了原位。

二人臉色巨變。

而那名五階空間側異能者,眯著眼,瞬間看向了一個方向。

他靜待了一會兒。

麵色冷淡,似乎在估算著什麼。

在某一刻,他忽然冷笑一聲,手在虛空之中輕輕一握。

撕開蟲洞,踏入其中的褚澤,冰冷地看向那名五階的方向。

他看到了蟲洞中被扭曲的空間,看到了被篡改的目的地。

——那是迷霧之中。

宇宙之中唯一的未知之地。

但他隻是頓了一刹,就在那名肉·體強化側的五階攻擊的前一秒,躍入了蟲洞之中。

他眸中燃著一簇火,被蟲洞吞沒。

留下,是死。

不留,尚有一線生機。

被扭曲了空間的蟲洞撕扯著他的身體,褚澤在某一瞬,甚至感覺到了靈魂被分解成一片一片。

他在蟲洞中,用儘最後的力量,用規則之力,抵抗致命的危險,他幾乎再燃燒自己的身體,在瀕死的危機中,他終於,使那名五階為他決定的目的地發生了偏移。

褚澤在蟲洞的終點,看到了無數光陰的碎片。

那裡沒有年月,沒有時間,沒有空間。

隻有一枚一枚,如同舊日碎片一樣的光陰。

那裡是——創生之域。

正確的“碎片”

第156章

創生之域是一片遊離於宇宙空間的地方, 在人類第二次空間科技革命之後,這數萬年間,它總是以一種隨機的、不能預測的方式出現。

它與宇宙的聯係, 被當代的一些科學家命名為“宇宙潮汐”。

創生之域每一次出現, 會在宇宙中出現一個投影通道, 那裡近似蟲洞,但其中時空扭曲, 非五階以上的庇護, 不能進入。

當代學者,也根據這種投影現象, 做出了一個類比,創生之域和宇宙空間之間如同兩顆有著固定軌道的星球,相互之間具備吸引力,當運行到最相鄰位置之時, 二者的吸引力最大, 於是創生之域會在當前宇宙中形成一個可以互相連通的通道。

在發現創生之域之後,由此也展開了一種位麵學說。

但當五階以上的異能者率領軍隊進入創生之域後,這種位麵學說也立刻被按下不表。

他們更願意將之稱為,當今宇宙的高維空間。

此刻, 褚澤正身處其中。

他張開眼, 看向四麵八方。這裡顏色雜亂, 如同大片的油墨被打翻, 入目一片怪譎的混亂。

這是褚澤第一次來到創生之域,他曾在雇傭兵團的一些人口中聽說過這裡。

大約在4453年前後, 一向對創生之域並不熱衷的雇傭兵團一改往日姿態, 在祖源手下的十二核心兵團的帶領下,開始駐紮創生之域通道附近。

來過這裡的人, 都必須在五階和六階的庇護下才能存活。

因為這裡的能量十分奇異,學者們甚至推斷,這裡與規則源域有幾分相似,存在一種不可抵擋的消磨之力。

曾經有不怕死的四階異能者,自詡能力強大,孤身進入通道,然後再也沒有回來。

也有在創生之域中,因為各種原因,失去了五階或六階庇護的能量,頃刻間如同風化的沙子,從此消失不見。

現在,褚澤感受到了這種在學者口中的消磨的力量。

他的肉·體以一種肉眼可見的趨勢,如同一瞬間經曆了萬千歲月,頃刻間變乾、變皺,肌膚從最上方的表皮開始,一寸一寸,即將化為飛塵。

這裡充斥著一種歲月的奇異能量。

但褚澤麵容之上,卻不見任何驚惶。

他在這裡感覺到了一種熟悉。

這裡屬於時間的法則格外濃厚。

褚澤的麵孔在變遷的大片色塊中染上了斑斕的色彩,他的睫毛輕輕顫抖,唇角還帶著血痕。

數不清的法則之力,如同最馴服的仆從,在這一刻,忽然蜂擁著衝入了褚澤的身體。

於是被時間侵蝕的肉·體如同倒放一般,血肉重構。

褚澤的勉強,在這裡能夠維持住不被摧毀,但憑他此刻的能量支撐,也並不能夠堅持多久。

他需要立刻找到一條出路。

腦海中浮現出這三年間,如同尋常一天一樣,祖源向自己教授知識的場景。

“創生之域啊……是個挺有趣的地方。”祖源拖著半死不活的聲音,嘴裡嚼著什麼,含含糊糊地說:“那裡過去就是現在,沒有未來。”

“什麼意思?”這是褚澤自己的聲音。

“那裡被時空的法則充斥著……”祖源手指勾了勾,在空中用數據組成了一片縱橫交錯的扭曲線條。

所有的線條擁有同一個起點,然後交錯著,無限延伸。

“喏,你看。”祖源說:“這是創生之域的簡化概念,這些線條代表著一個從過去到現在,並通往未來的一段時光。”

“而這樣的線條有無數根,他們之間會不斷交錯,糾纏在一起,形成一個個‘結’。”

褚澤看向自己的視線之前,那裡紛繁的色彩在無序中有了幾分清晰。

祖源的聲音如同在耳邊說:“每一條線,都存在著一種‘力’或者說‘能量’,當他們縱橫著,不斷交疊在一處形成了‘結’,那裡的時空就會出現錯亂。”

“——也就形成了抵達過去的‘舊日碎片’。”

祖源笑嘻嘻地說:“如果你一個人在創生之域,活不下去了,那唯一的生路,就是去一個正確的‘舊日碎片’中哦。”

褚澤聽到自己問祖源:“從現在進入過去,會有五階以下的人活著嗎?在進入舊日碎片的那一刻,應該就會被時空的力量所瞬間消滅了。”

“但我說得是‘你’,當你進入創生之域後,應該如何做。”

“所以接下來。”祖源支著下巴,平靜地看著他說:“你要記得,宇宙的規則,是你唯一的武器。”

“你需要為此將身體、靈魂,你的一切,升入規則源域——隻有那裡,同屬於過去和現在。”

“然後呢?”褚澤問。

“然後等我來找你。”

畫麵一閃而過,褚澤在這一刻,頭腦無比冷靜了起來。

他計算著身體的承受限度,閉上了眼。

“一個正確的‘舊日碎片’”。

正確。

褚澤默默咀嚼這個詞語。

什麼是正確?

要能夠讓祖源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自己。

那這枚碎片,必須與自己有著一種極為緊密的聯係,那種聯係,需要在宇宙的底層規則中,都顯現出緊密,才能使得祖源可以迅速定位。

什麼與自己最為緊密?

褚澤冷靜思索。

從過去,到現在,所經曆的一切從眼前飛速閃過。

耀日部落?

這是他睜開眼,就當做了家一般的存在。

但與自己緊密嗎?

或許有幾分關聯。

但絕不密切。

韓亭熙?

這是自己的愛人。

但我們之間的聯係有多緊密?

褚澤想,那應該是很親密的關係了。

但他失去了過去的記憶,那些舊日碎片堪稱少得可憐,他甚至無法通過法則去在浩瀚的時光中搜尋到。

褚澤的指尖開始如輕煙般崩解。

他手掌握緊,卻在下一秒化為了飛灰。

而他的腦海中,卻還在思考著。

那還有什麼?

兵團?

不。褚澤冷靜否定了這一點。

兵團是他的容身之所,但這份聯係,還無法在規則中留下深刻的痕跡。

他的半個手臂已經消失不見。

這種侵蝕,已經蔓延至了他的肩膀。

隻要再向上一點,褚澤的頭顱就會瞬間化為灰飛。

在這份侵蝕觸碰到褚澤鎖骨之時。

他忽然睜開了眼。

——他知道了。

這絕不會出錯的,與自己無比緊密的關係。

就如同在靈魂上糾纏的兩條藤蔓。

眸底星輝閃爍,無數規則在他的身前瘋狂舞動。

時空指引了方向。

堪稱無數,無法數清的舊日碎片紛紛如在黑夜中點燃的火把,明亮而清晰。

這裡沒有距離的概念,褚澤心神一動,隻是一個瞬息,一塊舊日碎片出現在了褚澤的身前。

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立刻融化在了這枚舊日碎片之中。

如同水滴落入了大海,不曾掀起任何波瀾。

扭曲的塗鴉和斑駁的牆壁,大片撞色的圖畫,出現在了視線之前。

牆壁上乾冷的顏料片片剝落,在牆角堆積成一堆粉末。

褚澤看向層疊起伏建築的儘頭,那裡有一座尖頂塔樓,在曦光下模糊不清。

*

韓亭熙支著下巴,在終端上收看一場舉國矚目的軍事官司。

尚汝成依舊一副潔癖的模樣,渾身雪白一片,手上還帶著一副手套,矜貴而自在地坐在庭審現場,聽著一條條罪證落在耳側,麵色卻毫無波瀾。

看了一會兒,早已知道結果的韓亭熙,當看到尚汝成的訴訟辯護人把一份份信息擺出來,將波利·羅蘭與尚通集團撇開之後。

韓亭熙嗤笑一聲,隔著虛擬屏幕,手指在半空中點了兩下:“棄車保帥,斷臂求生。”

“還是他未婚妻的母族,有魄力。”

接下來的一切,韓亭熙也懶得再看,直接掐滅了終端,長腿在地上一撐,伸了個懶腰,椅子向後滑了一段距離。

門口也恰到好處,響起了敲門聲。

“進。”韓亭熙知道是誰,也沒有調整姿勢,長腿順勢搭在了桌子上,另一條腿架起來,腦袋倚在靠背上,閉上了眼,看上去就想用這個姿勢淺眯一覺。

“上尉,這是新的情報,請您查看。”

伊利亞語調平靜,無視了上司不雅觀的姿勢,將自己的工作進行下去。

“放那兒。”韓亭熙下巴揚起來點了點。

“您要睡了嗎?”伊利亞問。

韓亭熙嗯了聲,反問:“有什麼意見?你要舉報?”

“……”

伊利亞嘴角輕微抽搐,歎了口氣:“上級派下了新任務,已經將調令和具體內容傳輸給了我。您的軍用終端中應該也收到了。”

韓亭熙又嗯了一聲,眼睛已經閉起來了。

他慢慢道:“不是緊急任務,不著急。”

伊利亞站了一會兒,發現上司果然不想乾活之後,隻能重重歎了口氣,試圖用歎息喚醒上司的良知,但韓亭熙閉著眼理都不理。

於是他隻能認命的在旁邊的辦公桌後坐下,拿著自己帶過來的一遝情報信息,翻看著處理起來。

而那邊,韓亭熙已經將意識沉入了第二世界。

今天是與褚澤約定見麵的日子。

雖然他對褚澤的精神力能否跨越星海,從星際雇傭兵團到耀銀帝國的勢力範圍,但既然褚澤說他可以,那麼韓亭熙就相信他。

所以他找到了第二世界內,褚澤所說的聯絡地點。

那裡依舊是一個小酒館,不過相較於夢多公國第二世界的那個傭兵酒館,這個酒館上並沒有掛上“傭兵”二字。

因為同為一級文明,是不會允許星際雇傭兵團將勢力滲入的。

但同時也允許星際雇傭兵團,如同某個跨文明公司一樣,在第二世界建立商業場所。

所以,當韓亭熙走進酒館,就發現吧台後麵,兩個巨大的酒櫃中間,沒有了如同傭兵酒館的任務公告板,而是一些尋常的酒品菜品公示,以及一些新聞訊息。

韓亭熙照例點了杯酒。

他思索著直接說找無相,會不會有些太囂張。

不過,既然褚澤說第二世界見麵,而且是由他來跨越星海見自己,那麼自己隻要等在這裡,褚澤應當就會來了。

於是韓亭熙隻是低著頭抿著酒水,等待不知何時回來的褚澤。

這是他給自己放的一天假,隻要不是緊急任務,他就會在這裡等待,時限為一整天。

“咚咚。”

一種硬物滾落在木質桌麵上的聲音,距離韓亭熙很近地傳了過來。

他微微側過頭,和一雙十分熟悉的,黝黑溜圓的眼睛對上。

韓亭熙:“……我靠。”

他伸手一抓,把滾過來的鬆子握在掌心,過了好一會兒,才攤開掌心遞了過去。

對麵那個熟悉異常,連花紋都沒有一點變化的小鬆鼠,十分人性化地點點頭,伸出爪子將鬆子扒拉到了嘴裡,然後甩著尾巴,用磁性的男聲道:

“謝謝,我的親親兒媳。”

錨點

第157章

韓亭熙以為自己聽錯了。

曾經出現在考核中的, 理應作為一串數據的鬆鼠,他媽的竟然是活的?

還開口說話了

說的還是——謝謝,我的……

韓亭熙大腦有點不太夠用似的, 慢慢重複:“親親兒媳?”

鬆鼠開始剝鬆子, 尖爪子十分好使, 兩下就取出瓤,還分了一個放在韓亭熙還沒收回去的掌心, 並用哄孩子的語氣說:“就這一個了哦。”

明明你嘴裡還藏了一堆。

韓亭熙額角抽抽的。

而剝完鬆子, 鬆鼠開始說話了:“說的是你呀,我的親親——”

“停。”韓亭熙沒讓他說下去。

他打量著麵前這個鬆鼠, 思考這人到底是誰。

在第二世界的考核現場出現……並且不作為考生,那他有可能是某個曙光大學的老師,也有可能是某個突破了防火牆的五階異能者。

“你是誰?”

韓亭熙乾脆直接問。

鬆鼠不知從哪裡掏出來一個微型酒杯,爪子裡抓著細柄, 一邊吃鬆子, 一邊喝著酒。

它聽到韓亭熙的話,歪了歪腦袋,隨意道:“我是祖源哦。”

“哦,祖源。”

韓亭熙點點頭, 然後閉了閉眼。

靜默了幾秒。

他臉上的表情險些維持不下去。

祖源來找我?

韓亭熙忽然想起了褚澤。

作為“無相”, 他和祖源的關係, 竟然好像是很不錯的樣子?

那個兒媳又是什麼東西?

“也是小野的爸爸。”祖源信口開河, 趁褚澤不在,向韓亭熙透露虛假消息:“他失憶之後我就做了他的養父。”

韓亭熙好半天, 才消化了這個消息。

他臉頰有點僵硬, 張了張口:“您……”

“叫爸爸。”祖源哄騙道:“我知道你和他的關係”

韓亭熙:“……”

他哽了好一會兒。

韓青雲都沒有這種疊字待遇。

但對麵是個六階巨佬,一心想讓人叫爹。

還是褚澤養父。

韓亭熙最終看在褚澤麵子上, 乾乾巴巴,耳朵通紅道:“爸爸。”

這兩個字跟燙嘴一樣,迅速閃過去。

但祖源卻眯起了鬆鼠黑黝黝的眼睛,一張毛茸茸的臉上,竟露出了一點心滿意足的神色。

當了褚澤爸爸真好,買一送一。

“您來找我?”

韓亭熙立刻接著下一句,生怕祖源再說出什麼話來。

他算是兩句話的時間,就有點摸出祖源的本性了。

祖源蹲坐在吧台上,聽到韓亭熙的問話,收斂了一下神色。

他看著自己的新兒子,在對方看似平靜,但身體緊繃之下,說:“他暫時不會來這裡了。”

韓亭熙幾乎是立刻捕捉到了其中的含義,他手指用力按住酒杯,問:“他出事了?”

“在兩天前,尚通集團派出了兩名五階以及數名四階異能者,追殺無相,他離開兵團星艦,一人攔下對方,戰鬥後,衝入蟲洞,但最後時刻,蟲洞的目的地被五階異能者強行修改,通向迷霧之中。”

哢嚓一聲。

玻璃被被捏成了一堆晶瑩的粉末。

韓亭熙語調冷靜地說:“這個消息並沒有報道出來。”

“確實如此。”祖源盯著他看了看,甩了下尾巴:“不過,以上消息,是我在尚家的聯絡通道中看到的,實際與之有所出入。”

韓亭熙隻覺得一瞬間骨髓都在泛著冷意,他幾乎是以一種極為克製的聲音,繼續和祖源對話。

“請您將真相告訴我。”

他手指蜷曲了一下,直直看著祖源。

“彆緊張。”祖源聲音透著一種與生俱來的慵懶,似乎什麼都不值得他緊繃起來。

但他也無意讓韓亭熙難受,乾脆利落道:“他自己在最後關頭使蟲洞目的地產生了偏轉,沒有被傳進迷霧中……”

“那在哪?”韓亭熙沒等祖源說完,就立刻插嘴,眉宇間浮上了焦躁之色。

他幾乎坐不住,隻想知道位置之後,就第一時間找過去。

“創生之域。”祖源平靜地看著韓亭熙,一種無形的力量忽然出現,從韓亭熙大腦深處穿過,帶著一分安撫意味的清涼。

韓亭熙緊繃的心緒緩了下來。

他聽到祖源說:“我覺得你有權知道褚澤的情況,所以來告訴你。”

韓亭熙注視著鬆鼠毛茸茸的臉,在這一刻,竟然恍惚看到了其背後看似疏懶的男人。

祖源忽然笑了一下,用一種輕鬆地語氣:“彆擔心嘛,我會帶他出來的。”

韓亭熙目光定定看向祖源,過了一會兒,好像才從祖源的神色中分辨出一絲可靠。

“很危險嗎?”他問。

他其實並不清楚創生之域之內究竟有多危險,他從未進去過。

但祖源語氣卻很輕鬆,他看著韓亭熙擰緊眉頭,眼瞳裡有著化不開的擔心,嘴唇抿著,平添了幾分倔強的執拗。

祖源唔了一聲:“是危險,也是機遇。”

“什麼意思?”

“你知道天兆吧,”祖源蹬了蹬腿,尾巴掃過韓亭熙身前的桌麵:“她說,她看到了褚澤命運線上的烏雲散開,露出了希望的清光。”

韓亭熙懸著的一顆心,緩緩放下了。

如果為褚澤預示未來的,是天兆,那麼這個預言的可信度將無限接近於真實。

他低低道謝:“謝謝你們。”

“啊哈,”祖源嬉笑一聲:“這當爹的,當然要上心啦。”

韓亭熙:“……”

他頓了頓,拿過另一杯酒,將杯子裡的酒液飲儘,重新續上了一杯,隨後鄭重抬腕,向祖源的小杯子碰了一下。

祖源饒有興味地看著他,很給麵子地抿了口。

韓亭熙垂著眸,揚起頭,修長的頸部線條清晰而漂亮,喉結滾動,一口乾了。

然後帶著幾分酒氣,眸光都像在酒水中滾了一圈,他認真道:“感謝你們三年前救下他。”

祖源叼著杯口,看他又乾了一杯說:“感謝你們能夠讓我看到今天的‘無相’。”

韓亭熙仍然記得當在自己的窗前看到七色堇吊墜時,那種幾乎將身心衝垮的歡欣。

他也第一次知道了,什麼是得而複失。

所以他感謝祖源。

他們讓韓亭熙沒有再次弄丟褚澤,讓他還能在這廣闊的星海中,知道褚澤活著。

等過了一會兒,韓亭熙雙臂疊在桌麵上,臉枕在上麵,偏過頭說:“我可以提一個請求嗎?”

沒耍酒瘋。

不錯。

祖源矜持地點了點頭:“你先說說。”

“請您每天都來酒館與我見麵,我想知道褚澤的何時能夠真正平安歸來……可以嗎?”

敬了好幾杯酒,韓亭熙終於說出了最終目的。

但他等了很久,對麵的鬆鼠隻是用黑黝黝的眼睛打量他。

好像酒意上湧,一種沉沉的疲憊從腦海深處產生。

韓亭熙強睜著雙眼,在合上的前一秒,聽到祖源好像發愁一樣歎氣,以及一些自言自語。

“好乖的兒媳哦。”

“怎麼辦?沒法拒絕。要是每天都來,會被耀銀帝國發現的。”

“唔……算了。”

韓亭熙聽見他最後蹦到自己腦袋旁邊,用爪子輕輕碰了碰他的額頭,笑嘻嘻地說:“那就送你一塊雇傭麵板吧。”

“既然有盧敬瑜這個老東西在,沒人會搜你的精神海,那麼就這樣——耀銀帝國的上尉,我的兵團成員,嘻嘻,多有趣。”

韓亭熙覺得精神海中有什麼東西出現,但沉沉的精神倏然陷入了沉眠。

一縷意識從第二世界彈出,現實中的韓亭熙閉著眼仰躺在椅子上,發出了輕輕地熟睡的呼吸聲。

伊利亞寫著報告的筆尖狠狠用力,在紙上落下幾行深刻的墨痕。

他偷偷瞪了韓亭熙好幾秒,還裝著裝著真睡著了?

深呼吸,平複了一會兒心情,筆尖劃了兩下,輕哼一聲繼續埋頭工作起來。

當看到韓亭熙從第二世界消失之後,祖源的尾巴甩了甩。

智腦的檢測已經捕捉到了他,但礙於祖源的實力和身份,隻是不斷再向他發出非法入境警告。

他沒搭理。

隻是看著剛才韓亭熙趴著的地方,輕輕眯了眯眼。

他並沒有告訴韓亭熙,天兆這句預言之後的一句話。

——但舊日光影,會將原命運線擾亂,從此看不清痕跡。褚澤此次,死生難料。

在耀銀帝國六階將要親自麵對祖源的前一秒,祖源用爪子撓了撓下巴,化作一串數據,瞬間融入了第二世界的底層邏輯。

在不同星域中化為數據穿梭,靈魂在無數規則之中,衝入了規則源域。

他化為規則的流星,在如恒河沙般的舊日碎片中捕捉褚澤與現實的聯係。

在某一個古老的舊日圖景中,褚澤慢慢行走在牆壁的陰影之下。

一列列建築之中的巷道裡,垃圾堆在地上。

褚澤避過破碎的沙漏、丟棄的偽造水晶、碎紙屑和變質腐爛的食物等,他走到了巷道的前方,遠方天際線灑下的清光落了一半,照在巷口。

他如同一團黑暗的影子,扶著牆壁,用目光看著遠處。

那裡是一個集市,販賣水果、蔬菜或者花朵的商販將攤鋪支在路旁,偶爾有穿著古典的人停留在旁邊,他們身上的衣物明顯與褚澤所在的時代相隔甚遠。

或者說,這裡更像一個三級文明。

這是哪裡?

褚澤從空氣中收集信息,隻從遠處人群的交流中,偶爾捕捉到一些與集市無關的話語。

此時他如同帶上了某種枷鎖,手腳重若千鈞,行走之中有一種來自時光的磨損之力,瘋狂衝刷他的身體。

來自未來的人,跨越光陰重現在舊日光影之中。

尋常五階之下的人,隻要誤入這些舊日光影中,就會被不同程度的時光之力侵蝕。

如果進入與現實世界年歲相差不遠的舊日碎片,那麼可能隻是衰老、疲倦。

但若是進入相隔幾百上千,甚至數萬數十萬的舊日碎片之中,那麼等待這些人的,隻有頃刻間灰飛煙滅的死亡結局。

褚澤能夠清晰感知到,若非自己能夠操縱規則,勉強抵禦這種時光之力,他此刻已經瞬息死亡了。

這裡,距離現實世界的時間,絕不短暫,甚至是遙遠。

“國王要舉辦舞會了。”

“你從哪裡知道的?”

“我堂哥姨母的兒子,與一位宮廷護衛是朋友。”

褚澤身影有些虛幻,此刻如同某種幽靈的影子,他需要將身體帶入規則源域休息,否則將會被這些時光衝刷致死。

聽著那些交談,褚澤將目光鎖定在一位拿著羽毛扇掩唇輕笑的女人身上。

信息在她身上被剝離,褚澤將一枚坐標,改寫進了她靈魂深處的本源信息中。

這是他返回這裡的錨點。

曾經在現實世界,他的靈魂進入規則源域,會有身體作為錨點。

但現在,他的身體無法留在這裡,在無法感受時間和空間的規則源域中,褚澤需要主動留下一個錨點,來支撐他返回這裡。

雖然祖源讓他在規則源域中等待他。

但褚澤望向那座聳立的塔樓,心中卻升起了另外的想法。

他來到這裡。

或許,也是一種來自命運的糾纏。

他需要做些什麼。

不詳之女

第158章

時間逆旅, 光陰轉瞬。

褚澤眼前閃過大片的星海,明亮的星雲在某一瞬飛快聚合,以一種倒放的形式, 瞬間聚合成一顆瀕臨爆炸的星體, 然後再忽然消失。

規則源域是一個奇特的地方, 時間不會磨損這裡,它始終存在於一個恒定的位置, 其下是時間長河, 川流不息,卻沒有一絲浪花會影響這些法則。

但褚澤還是發現, 這裡與現實世界的一些不同。

他似乎處在了幾萬年前的規則源域中,這裡忠實記錄著宇宙中的萬事萬物,用規則的方式存在於宇宙的底層邏輯中。

褚澤抽離一絲意識,找到了自己在舊日碎片中的錨點。

在他升入規則源域之時, 那個拿著羽毛扇的女人還在集市的花店旁挑選花朵, 隻不過幾秒鐘,舊日碎片中的時間,已經走過了三天。

女人年紀不大,大概二十出頭, 有一頭蓬鬆茂盛的金棕色長發, 五官輪廓深刻, 是一位風情濃厚的美人。

褚澤以一種加速的方式, 看著她的起居生活。

她的家庭居住在拉夫德林區,這裡居住著一些家境不錯, 算是中產階級的家庭, 她暫時還沒有出嫁,和父母兄弟姐妹住在一個獨棟三層小樓中。

此時, 她穿著淡藍色的睡裙,被女仆叫醒後抻了個懶腰,顯然睡意朦朧。

“麗麗安小姐,快點起床啦!裁縫鋪約好了早上7點35為您和伊麗莎白小姐量尺寸,夫人為你們花了重金,才請到的這位大裁縫!快快!已經6點05啦!”

女仆話很多,手裡抱著一大堆衣服,一個個掛在旁邊的移動衣架上,然後又從門口推來餐車,將早餐擺好。

“哥哥送我的珊瑚耳墜怎麼不見了?”麗麗安被女仆擺弄著洗漱,然後抬胳膊抬腿穿上層層疊疊的長裙,被勒住腰的時候,皺著眉用手指在首飾盒中翻找。

首飾盒中分門彆類裝了許多珍貴的、精巧的飾品,但那枚珊瑚耳墜卻怎麼也沒找到。

“小姐小姐,換個彆的戴上吧!時間要來不及了!”

“可是它不見了!”麗麗安咬著嘴唇,一副生氣的樣子。

“上次您戴上它,曾去過哪裡?”女仆隻好一邊忙碌,一邊說。

褚澤抽離一縷意識附著在她的身上,隨意掃過室內,大片的信息給他反饋,這裡確實沒有與珊瑚耳墜有關的任何信息。

“是在前天,我去聽了歌劇,然後坐著馬車去凱瑟琳那裡參加茶話會……啊!”麗麗安想起來什麼似的,臉頰有些漲紅,白皙的臉頰飛起了兩團紅雲。

她小聲說:“回去的時候,在路邊閒逛,到中央噴泉那裡聽了一會兒歌女唱歌,轉身和王子殿下不小心撞到了一起……大概是那個時候丟的吧。”

女仆整理著麗麗安的裙擺,聞言說:“那您可撞好運啦,給王子殿下留下深刻的印象,說不定以後懷斯特家還出了個王妃呐!”

麗麗安抓緊了裙子,小聲斥道:“你不要亂說!”

褚澤旁觀了很久,終於等到麗麗安走出了臥室。

此刻的褚澤,倒是不著急。

麗麗安作為一位算是富紳家庭的女兒,每日都會出門活動,有機會接觸這座城市裡的上層貴族或者下層平民,算是一個比較合適的錨點。褚澤暫時不打算更換錨點,麗麗安更有助於他了解這裡。

門外停好了馬車,麗麗安提起裙被,踩著踏板,在車夫的幫助下坐進了馬車裡麵,她對麵坐著兩位女性。

一個清秀漂亮,眼睛靈動,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身材比麗麗安要瘦一些,像一個春天的嫩芽,透著欣欣向榮的生機。她是麗麗安的妹妹,伊麗莎白。

一個神態雍容,年齡四十歲上下,雙眼中透著一種市儈的精明,她手中捏著一柄鑲嵌著金箔的扇子,上上下下扇動著。她是懷斯特夫人,麗麗安和伊麗莎白的母親。

“一會兒見到大裁縫千萬記得禮貌,凱瑟琳女士是專門為宮廷的公主王妃縫製衣物的,我是因為與王妃有舊交,還花了大價錢,才能請動她為你們做禮服的。”懷斯特夫人捏著馬車的窗簾,看快要到地方之後,才囑咐兩位女兒。

麗麗安扯著裙子,點著下巴嗯了聲。

心裡卻想,王都叫凱瑟琳的人可真多啊,她的好姐妹,也叫作凱瑟琳,不過更年輕,更漂亮,站在人群裡,就是所有男人競相追捧的對象。

褚澤隨著麗麗安的視角,走著端莊的步子,進入了一個小彆墅。

伊麗莎白挽著麗麗安的胳膊,步伐輕快,像是隻小鳥一樣,恨不得立刻飛到前麵,讓凱瑟琳為她們裁新衣服。

褚澤對她們姐妹二人的竊竊私語沒有什麼興趣,但因為錨點在麗麗安身上,他被迫聽了好一會兒少女間的小話。

雖然這其中的愛恨情仇和各種八卦聽得他眉心直跳,但他還是從中捕捉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消息。

“姐姐,你前天在中央噴泉那裡遇到了王子殿下?”

“你怎麼知道?”麗麗安立刻紅了臉,嗔道,“安妮這個大嘴巴!”

“哎呀我親愛的姐姐,要是平常,我肯定問你和王子殿下的相遇,但現在,我更關心你在中央噴泉那裡,遇到的歌女長什麼樣子?”

伊麗莎白眼睛亮晶晶,看上去對歌女的興趣,比對王子的興趣還要大。

麗麗安是了解她的,她這個妹妹,一向活潑,簡直不像個通常意義上的淑女,在小時候就喜歡追在一群小男孩後麵亂跑。

聽到她這麼問,麗麗安說:“很漂亮,比凱瑟琳還要漂亮。”

麗麗安當時散步到中央噴泉,在目光飄向那道空靈歌聲的來處時,她不得不承認,即使身為女子,她在那一刻都感覺到了大腦空白了一會兒。

她從來沒見過那麼漂亮的女人。

“頭發是金色的,眼睛如同紅寶石,透著一種晚霞的彩色,肌膚比雪還要白。”麗麗安回憶著,忍不住感歎:“可惜她隻是個歌女,這份美貌會為她帶來災厄的。”

“哼。”伊麗莎白忽然哼笑一聲,靈動的眼睛擠了擠,拉長語氣說:“那我親愛的姐姐,你可想錯了。”

麗麗安疑惑地看向伊麗莎白,看到伊麗莎白蹦跳著背著手,跳過腳下石磚路的一個個縫隙,轉了一圈後,揺著手指說:“她現在在王都都是個名人呢。”

“她的美貌傳遍了王都未婚或者已婚男性的圈子裡,同時還有她的名聲。”伊麗莎白小聲說:“下次遇見她,記得離遠一點,她有一個外號,叫做‘不詳之女’。”

“不詳之女?”麗麗安愣了一下,還想繼續問,但前方那名大裁縫凱瑟琳,已經施施然走下了樓,和她的助手招待起懷斯特夫人了。

她隻好忍住,打算回家之後再問清楚。

聽了一路的褚澤,此時陷入了沉思。

毫無疑問,他來到這個舊日碎片中,是因為這枚碎片最合適,它與褚澤在現實世界有著一種緊密的聯係。

褚澤在規則源域根據自己的體感時間,和實際時間流速,以及身體處在舊日碎片時的時光磨損等數據,計算出了這裡的時間距離新曆4458年有至少四萬年的時光。

也就意味著,這裡大概率處在第二紀元星係時代末期。

第二紀元中,人類經曆光輝三百年,誕生了大量的異能者和精神力者,然後開啟第二次空間科技革命,星際遠征軍向星海深處進發,之後才進入了第三紀元。

這個時間段,意味著這裡存在著異能和精神力。

雖然沒有後世那樣井噴一樣爆發,但應該也存在著零星的,異能等級不算高的人。

褚澤想著伊麗莎白和麗麗安口中的“不詳之女”,心中慢慢思量。

——這個人,是否是自己要找的目標?

不過現在他不能離開錨點,以真身親自去找不詳之女。

舊日碎片中的規則,褚澤還沒有摸透。他不清楚,如果自己以真身出現在這裡,是否會承受更大的時光的排斥力,以至於讓他受到重創。

“凱瑟琳,王妃是否安好?”懷斯特夫人的攀談讓褚澤將目光落在了她和凱瑟琳身上。

凱瑟琳是個麵目柔和,但動作卻十分乾淨利落的女人。

她一邊親手比量著尺寸,不斷進行各種精密的測算,一邊柔和道:“王妃最近不太開心。”

“啊……”懷斯特夫人眼睛一轉,想到什麼一樣,拿扇子掩住嘴唇,搖著頭淺笑,“是因為國王的舞會?”

“或許是這樣。”凱瑟琳讓助手搬出布料的小樣,給兩個姑娘挑選,這時她閒了下來,才有興致和懷斯特夫人閒聊。

“哪家丈夫忽然決定廣邀王都美貌少女去參加舞會,他家裡的妻子當然不會樂意。”凱瑟琳話語間帶著幾分對王妃的維護,還有幾分莫名的輕嘲。

“哎,你說的對。要是我家先生敢這麼決定,我肯定要和他打一架的。”懷斯特夫人咯咯一笑,然後又歎道:“不過王室和我們當然不同。”

“國王他想要借此機會養幾個情婦……”

凱瑟琳看了她一眼,懷斯特夫人合上了嘴,隻是笑了笑說:“還好我家裡的女兒算不得多美貌,也沒什麼掐尖的心機,去舞會漂漂亮亮亮個相,也是個好的和王都的適齡男士相處的機會。”

“很多年輕小姐們,都是抱著這個想法來找我定做禮服。”凱瑟琳微微點頭,抬手接過麗麗安她們選好的小樣,進行妥帖地詢問。

同時結束了與懷斯特夫人的閒談。

褚澤此刻,也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兩個月之後的舞會,大概是一個好機會。

那時王都的適齡美貌少女都會前去參加舞會,那位不詳之女,既然擁有如此美貌,大概不會被漏掉……亦或者說,她會是所有人重點關注的對象,就算沒有禮服,也會有人親自送上門邀請她前去。

那時候,褚澤就可以判斷,那位不詳之女,是否是自己想要找到的目標了。

符號

第159章

等麗麗安和伊麗莎白坐馬車回家, 從馬車拉開簾子向外看,各個房屋的煙囪已經冒出了炊煙,吃午飯的時間已經過去了。

路上的行人也少了很多, 大多都在家裡進行午休。

隻有一些清潔工和開商鋪的人, 還留在外麵。

麗麗安有些餓了, 但束腰勒得太緊,她隻是吃了一小塊餅乾, 就不能再吃下去了。

伊麗莎白倒是沒有她這份顧慮, 她沒有像麗麗安一樣,出門都打扮得像個名媛。

——畢竟她年紀還小, 還不需要裝作淑女,進入待嫁的狀態。

她趴在小窗旁邊,透過簾子向外看。

午後的陽光正足,曬在她白嫩的胳膊上, 她伸出掌心, 十分精準地握住了空中飄過去的一枚落葉。

褚澤看著她掌心的那枚落葉,默默打量著這個機靈的少女。

他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閃而過的精神力。

隻是一瞬間,又蟄伏進了她的腦海深處。

這是人類精神力誕生之初的現象嗎?

他倒是覺得有些有趣。

畢竟當今宇宙的宇宙人類, 和幾萬年前的人種已經有了很大的區彆, 有些偏僻地區甚至可以產生生殖隔離。

而幾萬年前, 經曆光輝三百年之後, 人類的精神力誕生,看上去似乎依舊不穩定。

甚至就連他們自己本身, 都很難察覺到精神力的存在。

精神力者無一例外, 都具備更高的智商,以及更優秀的體能水平。

褚澤的眼前, 這位眼睛靈動的漂亮少女,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機靈勁,勾起的笑容,也無時無刻不帶著一種狡黠。

伊麗莎白身上的信息被褚澤輕易捕捉到。

相比起麗麗安,她的身體素質幾乎是麗麗安的幾倍。褚澤再與路過的行人中的一些成年男性相比,發現伊麗莎白依然更強。

“伊麗莎白,不要吃太多餅乾,會變胖的。”麗麗安提醒她。

但伊麗莎白隻是滿不在乎地笑了笑:“我親愛的姐姐,我好像從開始發育之後,就沒有受到變胖的苦惱哦。”

她故意將餅乾咬出哢嚓聲,得意地衝麗麗安做了個鬼臉。

一旁的懷斯特夫人立刻拿扇子拍了拍她的頭,笑罵道:“成天像外麵跑的男孩子一樣!又來氣你姐姐!”

麗麗安假裝生氣,側過身看向馬車外麵,唇角也悄悄勾了起來。

她很羨慕伊麗莎白的任性和意氣,但過了今年,她的年齡就太大了,必須要找一個合適的男性嫁出去了。

想到這裡,她又煩惱地看了一眼伊麗莎白。

她的妹妹,真的從來不會擔心這種事情呢。

褚澤將一切看在眼裡。

他覺得倒是很有趣,他在伊麗莎白和麗麗安身上,看到了那個精神力者出現之後,大幅度衝擊男女關係和封建禮教的縮影。

有時一個製度的坍塌,隻要一個不可抗的外力,就會十分輕易地發生。

比如伊麗莎白一樣一些人。

也比如……

不詳之女。

褚澤口中咀嚼這個稱號,緩緩一笑。

若是具有實體,必然會發現,他這個笑容,摻雜著一抹化不去的寒意。

*

從天空向下望去,這裡遍地蒼茫的黃沙。

煙塵卷著碎石,從荒原打著滾,襲向遙遠的天際線。

一雙軍靴踩在砂石地麵上,咯吱的細碎聲響被淹沒在風聲中,留下的腳印也不過片刻,就被緊接而來的沙塵重新覆蓋。

韓亭熙披著軍裝,露出裡麵修身的軍用作戰服,他縱目眺望向遠處,伊利亞在他的身側,身後則跟著一堆研究員們。

在三天前,他和祖源會麵的那一天,他收到了來自上級的指示,他負責帶領一支軍隊,來到波塔星鎮壓異變。

波塔星,對於韓亭熙並不陌生。

他記得這裡的地下市場,也記得漫天狂沙中的綠洲。

目光所及之處,有一根根如同亙古存在的圖騰,它們聳立在綠意零星的土地上,其上雕刻著塞壬的神話傳說。

波塔星作為主星區的一個三類行星,地處主星區荒蕪的邊遠地帶,人煙稀少,人類的聚集地也十分寥落。

但自從獸化病例出現,這裡卻在短短幾個月之間,忽然爆發出了大量的獸化者。

他們大多為普通人,少部分為異能者。

據初步統計,值得一提的是,所有獸化者中具有宗教信仰的,占據獸化病例的百分之八十。

因為獸化病會讓一個普通人,突然具備類似神話聯盟中的智慧生命一樣的天生銘文,使得他們極具攻擊性,各彆獸化程度深的,甚至可以達到三階的能量層級。

並且因為波塔星上突然出現大麵積的獸化,連當地的駐軍都不能幸免,所以帝國不得不立刻派遣以韓亭熙為總指揮的軍隊,來這裡進行武力鎮壓。

韓亭熙出神地望著原來蒙特村的位置。

那裡此時已經變換了模樣,曾經古木參天,在荒原中是唯一的綠意。

但現如今那些古樹已經倒塌了,硝煙彌漫在其中,用軍事重炮轟擊過的土地變成焦黑的顏色,斷臂殘肢混雜著血腥。

隻有一根根圖騰尚且完好。

而下方,軍人和獸化者的影子不時閃在各種掩映的天然障礙中。

一根帶著肩章的布料從狂沙之中,飛揚著飄蕩。

上麵染著星星點點的紅,模糊了肩章上的金色花紋。

韓亭熙收回了目光,抬手將這塊布料從空中攝了過來,然後扔給了伊利亞。

“留著,等戰鬥結束核對一下生物信息,活著就還給他,戰死就和屍體一起埋下。”

伊利亞點頭應是。

“上尉,這塊區域的數據已經采樣完畢。”身後的研究員從儀器上抬起頭,對韓亭熙說,“經過反複對照,在圖騰三百公裡範圍之內,一種能量聚合物以圖騰為圓心向外擴散。”

“是這些圖騰的原因?”

韓亭熙略略抬眸,伸出手隔著很遠的距離,將圖騰揮手摧毀,他說:“再測。”

吩咐之後,他目光落在遠處,那裡軍隊已經處理好了戰場,正將獸化者戴上抑製環然後捆起來。

讓伊利亞保護這些研究員,然後韓亭熙閃身消失在了原地。

再次出現,他已經站在了曾經蒙特村祭祀大廳前的廣場上。

這裡現在密密麻麻,人頭擦著人頭,被捆綁著一大堆失去神智,隻剩下攻擊性的獸化者。

小隊長們看到了韓亭熙,立刻跑上前來,敬禮之後彙報情況。

韓亭熙靜靜聽著。

整個波塔星太大了,他一個人統管的軍隊,分為多個作戰小組,現在站在自己麵前的,是他的直屬部隊,實力更強,也負責更為艱難的作戰工作。

不過因為有他的隨時看護,現在仍未出現犧牲的情況。

“技術人員已經連接星網,向智腦獲取了戶籍查閱權限,現在正在一一核對這些獸化病人的身份。”

韓亭熙目光投射在這些獸化者的身上,他們的獸化不一而同,有些是身上長滿了鱗片,手指上長出了透明的蹼,而有一些,則是長出了類似鳥類的爪子、鳥喙,渾身披覆著羽毛。

甚至一些獸化程度深的,從肉眼看去,已經沒有了人類的模樣。

他在廣場上轉了一圈,頓步抬頭看了看正中央矗立的塞壬雕像後,走進祭祀大廳。

上一次他和褚澤進入這裡,觀看了一次完整的成年禮。

不過此刻。

韓亭熙手指攏了一下披著的軍裝,手懶懶插在褲兜裡,抬眼望向穹頂。

那裡曾經有著彩繪壁畫,上方是碧空和海潮,有羽毛豔麗的飛鳥和鱗片折射七彩光芒的人魚。

此時,這些都化為了過去的記憶。

上方的彩漆像是被剮蹭了一樣,大廳內部都是抓痕,到處都是血跡。

從一排排座椅和石柱中繞過去,韓亭熙走到正前方。

那裡有一個造型古拙的桌子,上麵擺放著一隻碗,和祭祀用的權杖。

韓亭熙伸手將碗拿在手裡,他手指輕輕摩挲碗的邊緣,在摸到底部時,動作微微一頓。

“還真有。”他自言自語,將碗底翻過來。

一塊透明的,在光照下散發著彩色的鱗片,牢牢鑲嵌在底部,手指摸過去,能感受到微微的凸起。

他沒有褚澤那樣的能力,能夠從中看到一些隱秘的信息。

不過在上次來到這裡的時候,褚澤就向他說過,這枚鱗片是蒙特村成人禮的核心物品,它讓這個碗盛裝的水具備了一種特殊的能力,能夠勾連兩個空間。

韓亭熙精神力散開,穿過祭祀大廳之後的禮拜室、餐廳、臥室等,直到找到了一個盥洗室。

裡麵的出水口已經損壞,不過還蓄著一些水。

韓亭熙手掌捏著碗,翹著腿向後坐在了長排的椅子上,手指在空中隨意一劃。

空間微微波動。

一股清澈的水流從空中傾瀉而下,水波拍打著碗沿,在碗壁內部雕刻著的奇異花紋,在水波的映襯當中,在水麵的中心,緩緩凝聚成了一個特殊的紋路。

與韓亭熙所見過的所有著名的特殊字符都不相同。

那是一個如同太陽,細看卻像是眼睛的符號。

周邊有著一些扭曲的線條,在波光之中閃爍,好似千變萬化。

“什麼東西?”韓亭熙微微皺起了眉。

他伸出手指,在水麵上方停頓了兩秒後,伸手觸碰了一下水麵上的符號。

就在這一刻。

一種莫名的,空間的重疊突然出現。

韓亭熙瞳孔微微鎖緊。

他輕輕吸了口氣,手指還搭在碗沿,但入目所見,已經完全不同。

高高的穹頂變成了碧色的天空,一排排長條座椅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高低起伏的建築。

他的腳下不再是石磚地麵,那些血跡、破碎的石塊如同錯覺般消失。

韓亭熙站在一條逼仄狹窄的巷道中,頭頂是晾曬的衣服,身側是潮濕的牆壁。

再向前看。

那裡是推著車子,行走的,麵容僵硬的行人。

二重空間

第160章

麵容僵硬的人, 推著破舊的木板車,上麵裝著盛開著花的花盆。

黑色的泥土鬆軟,在木板車不穩地晃動時, 還會灑出來泥土。

在木板車後麵, 有一路細碎的黑色花盆土, 被路過的行人踩散,或者牢牢印進地磚縫裡。

韓亭熙手指從碗裡拿了出來, 麵容凝重, 看向前方。

他還穿著軍裝,裡麵是一整套作戰服, 鞋底甚至還沾著祭禮大廳中,那被戰鬥波及的沙塵。

但在這一刻,他真正的,出現在了另一處空間中。

他感受到了空間交疊的力量, 這種力量被十分神奇的, 隱藏在了水中符號之後。

不需要任何異能或者精神力,不需要超凡的能量,隻是凡人,就可以憑借這個符號來到這片在真實世界背後的隱藏空間。

但現在, 這裡是哪裡?

他眉目肅然, 心弦緊繃。

眼前的世界, 似乎是在下午, 上方天空清朗,豔陽高照, 行人穿著單薄但複古的衣服, 路上隱隱約約有著歡聲笑語。

看上去是一個三級文明的風貌。

行走過的人,也都隻是普通人, 在感知範圍內,沒有任何精神力的痕跡和能量痕跡。

但韓亭熙停在原地,許久沒有走上前打聽消息。

因為他無比深刻地記得一件事情。

那是三年前,他和褚澤在波塔星,在祭禮大廳時發生的。

在頌歌和儀式中,褚澤看到了一隻眼睛。

一隻流光溢彩,美麗異常的眼睛。

韓亭熙低下頭,注視著這個盛著水的碗,水麵清澈,有奇異泛著熒光的花紋在其中浮動,韓亭熙的麵孔也倒映在上麵。

“一隻眼睛……”他伸出手指在水中攪動了一下,閉上眼仔細感受空間細微的變動。

指尖碰到那枚符號的時候,韓亭熙敏銳感受到了一種變化,來自空間層麵的隱晦波動,但如同錯覺一般,隻是閃動了一下,就被一種更強硬的力量覆蓋。

於是韓亭熙沒有再試圖做什麼,他在那一閃而過中捕捉到了一點空間變換的痕跡,不過要想撬動這種變化,對於現在的他有些費力。

他需要一些時間,來不斷讓被這片空間覆蓋住的縫隙鬆動,然後撬開。

他原地思索了片刻,忽然抬起頭,向上看去。

那裡有著一條條繩線,在小巷的兩側牆壁上橫著,上麵掛著晾曬的衣物或者床單被罩。

在繩線的附近,還有著一些擺放著花盆的小陽台,裡麵正有人向下看。

“你是誰?”女孩的聲音細弱,她的臉透著一絲不健康的白,眸色淺淡,睫毛的顏色也是淡的。

她說:“我沒見過你。”

“旅人。”韓亭熙回答她。

“旅人?”女孩似乎有些疑惑,她的手搭在窗台上,頭向外探了探,似乎想看清楚韓亭熙。

“王都已經很久沒有旅人來了。”

王都?

韓亭熙琢磨著問她:“為什麼?”

少女咳嗽了兩聲,看清了韓亭熙的模樣,她歪了歪頭打量著韓亭熙,過了片刻說:“你從前麵繞過來上樓吧,這樣和你說話我有一些累。”

韓亭熙怔了一下,猶豫道:“我是個男人……你家裡還有彆人在嗎?”

“我看得出來。”少女笑了笑,“雖然你很漂亮,但沒有女人有你這樣的骨架。”

“你不怕我做點什麼?”韓亭熙訝然。

他通過簡單的打量,發現這裡的文明程度不高,在三級文明中應該也屬於封建社會,少女的直白邀請,讓他忍不住想提醒她。

“你怕我嗎?”少女問。

“……不怕。”

“那就上來吧。”她勾了勾唇,太陽的光束籠在她臉上,顯得有些無害和漂亮,就想一顆易碎的琉璃。

韓亭熙也不推卻了,一個女孩都不怕他,他扭捏什麼。

空間的波動一閃而過,他掌中的碗已經變得袖珍起來,其中盛著的水也被一層空間束縛著。

他將袖珍的碗隨手揣進了兜裡,然後從巷口走出去,按照少女的指示,轉了個彎,在另一個背街上看到了一座建築背後的小門。

他走上木質樓梯,注意到這個小門旁邊有一個小提示板,上麵用紫色和紅色的筆寫著什麼東西。

他不認識這些文字,微微眯著眸分析的時候,忽然有點想念褚澤。

如果褚澤在這裡,應該會笑著為他一個字一個字講解含義,耐心又溫柔。

文字在眼前飄遠,韓亭熙微微怔神了幾秒後,在提示板前站了一會兒。

他注意到這個提示板裡的內容,前麵是一行行並排的名稱,後麵跟著一些與前麵文字不同的另一種符號文字。

按照格式來看,有些像明碼標價的菜單欄。

不過他沒有看很久就抬起頭向後退了一步。

身前的門被砰的一聲推開,裡麵出來了一個個子不高,但渾身酒氣的男人。

他打了個酒嗝,晃晃悠悠的,看到韓亭熙後掀著眼皮嘿嘿一笑,扶著牆順著樓梯下去了。

韓亭熙微微皺了一下眉。

他抬腿走進這座建築裡麵,他打開門的一瞬間,就渾身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這是個有些破舊的樓房,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裡矗立著。

在進入這裡之前,他就有了一些隱隱約約的預感。

牆邊有女人的隨意脫下的衣物,以及男人的皮帶、煙鬥等等。

最中心是通向上曾的樓梯,四周則是住房。

韓亭熙從緊閉的門扉中,聽到了若有若無的聲音,甚至有一些屋子沒有關嚴門,就像是急不可待一樣,有男人粗啞的聲音和女人嬌美的笑聲。

韓亭熙輕呼一口氣,手指微動。

沒關緊的門瞬間合上。

他麵容變得有些難看,這還是他第一次進入這種場所。

回憶起門口的提示板,他忽然醍醐灌頂般,明白了那上麵應該寫著什麼。

這個時候,少女扒著樓梯扶手,從上探下頭,看著韓亭熙窘迫的樣子,笑了笑,衝他招了招手:“你看上去很乾淨,我擔心你會害怕,來接你。”

聲音細弱但輕柔,飄進耳朵裡時,有著一種說不上來的空靈韻味。

“……謝謝。”韓亭熙走上樓梯,走到少女身邊,這時他才發現,少女很瘦,瘦骨伶仃的骨頭上覆蓋著薄薄的皮肉,穿著白色的連衣睡裙,像是一張單薄的紙。

而少女揚起頭看他,從上方的角度看,她的下巴尖削,臉上一絲多餘的肉也沒有,眼睛漂亮,但卻大得嚇人。

她似乎身體十分病弱,來接韓亭熙這短短的距離,額頭上也覆蓋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這是我的家。”少女似乎有些開心,她看著韓亭熙,翹著唇帶他進入自己的屋子,然後補充著說,“彆怕啊,我不做那些事情的,我在這裡是因為這裡房租很便宜。”

眼前是簡單乾淨的一個小小的屋子,空氣中還飄著一絲花香。

韓亭熙被邀請坐在了椅子上,而少女坐在自己唯一的床鋪上,對他笑著說:“我很久沒有客人了。”

少女的快樂很有感染力,但韓亭熙還是說:“下次不要隨便邀請陌生人進你的屋子。”

“好啦,我知道你是好人的。”少女抱著枕頭,淡色的瞳孔閃著微光,笑得很開心,“回歸正題吧,你不是想知道為什麼王都很久沒有旅人了嗎?”

韓亭熙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裡麵裝著帶他來到這片空間的東西。

他點了點頭:“是有些好奇。”

雖然隻要給他一點時間,他就可以撬開兩層空間的縫隙,但韓亭熙現在卻並不太想直接離開。

——這片空間太過蹊蹺,並且與那隻“眼睛”,以及獸化病似乎有著關係。

他想在這裡找到一些線索。

“因為王都已經很久沒有打開城門了呀。”少女輕聲說。

韓亭熙愕然。

她聲音輕快道:“所以你是在騙人的。”

她的眼底閃著狡黠的光,看到韓亭熙愕然的表情,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似乎她見到韓亭熙之後的邀請,就是為了這一刻揭穿他。

“你知道我騙人,你還敢邀請我來?”韓亭熙被揭穿了,也隻是挑挑眉。

在這個沒有異能者的三級文明,他倒是十分自如,沒什麼可緊張畏懼的。

“因為我看得出來呀,你的……很漂亮。”少女含糊著說了一個詞,但韓亭熙沒有聽懂。

她說的是什麼?

什麼很漂亮?

韓亭熙默默念了一遍那個詞,發現並不在自己掌握的語言範疇內。

讀著讀著,韓亭熙忽然察覺到了一絲違和。

……三級文明的人,為什麼能和自己正常交流?

也直到這一刻,韓亭熙才猛地意識到一件事。

他和少女在用通用語交流。

少女淺淺的笑容不變,看著韓亭熙,似乎很期待看到韓亭熙不同的反應。

“你終於發現了嗎?”

韓亭熙呼吸停了一刹。

在這一刻,他突然發現,原本被不斷撬動的空間縫隙,忽然緊緊閉合了起來,如同從未存在過。

韓亭熙手指微微動了一下,他渾身繃緊,露出了一絲戒備。

不過少女看著他的神情,隻是笑出了聲,聲音又輕又細,像是薄紗般清透:“彆怕呀,我隻是想和你說說話。”

“我真的很久沒有見到過外人了。”她笑著說,“其實我剛才說的原因不全。”

“王都的城門不再打開是其中之一,還有一點,則是國王要開舞會了。”

“適齡的美貌少女都被邀請去參加,為了防止有人從王都離開,國王下令將城門關緊,不允許任何出去,也同時拒絕任何人進來。”

韓亭熙看著她沒說話,以不變應萬變,他想聽聽對麵這個少女到底想要做什麼。

少女看著他戒備的神情,最後說:“你陪我去看看舞會吧,王都曆史中最盛大的舞會,然後我放你離開。可以嗎?”

她露出了懇求的神色,瘦削的臉頰上那雙眼睛很亮,像是對那未知的舞會十分期待而畏懼一樣。

“你為什麼不自己去?”

少女手指摳了一下床單,垂下頭,睫毛掩住神色。

她小聲說:“我不想一個人去嘛,求求你了。”

他沒有再拒絕,因為他不能,同時也不太想拒絕。

看著少女脆弱蒼白的臉頰,韓亭熙輕輕歎了口氣。

最後,他問少女:“我的名字是韓亭熙,你叫什麼?”

少女眼睛亮了起來,裡麵盛著被答應請求後的喜悅,水眸泛著細碎的微光。

她彎著眉毛,聲音輕的好似羽毛。

“我呀,我的名字叫做——溫碧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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