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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邊戰況一觸即發,那邊聞玉闕卻像完全不在意似的,甚至沒往這邊瞥過來一眼,而是突然對雲玦道:“你就不好奇嗎?關於宣小仙君的來曆。”

宣靈原本一門心思撲在碎片上,驀然聽到自己的名字,一臉蒙地回過頭,不知道為何話題突然就從權印移到了自己身上。

他道:“跟我有什麼關係?而且我的來曆,你難道還會比我更清楚?”

他本意是想讓雲玦彆被聞玉闕三言兩語帶進去了,結果沒想到雲玦雙眸微眯,竟然主動問了下去:“你知道什麼?”

宣靈:“!?你有問題你問我啊!”

聞玉闕笑了笑,道:“有一點宣小仙君倒是說對了,你的來曆,你可能真的沒有我清楚。”

“比如,你那靈獸的身份,你知道嗎?”

宣靈:“!!!!?????”

他震驚道:“什麼?招財不是妖獸嗎!?”

聞玉闕:“……”

他輕咳一聲,掩飾住唇邊笑意,繼續道:“我最近看了很多四處搜集來的古籍卷帙,原本是想找找有關權印的信息,沒想到這個沒找到,倒是有了些額外收獲。”

宣靈睫羽一顫,不知為何,總有種不祥的預感,但還是道:“說來聽聽。”

聞玉闕道:“宣小仙君那‘妖獸’,可是生得首尾似龍,身如虎豹,額間有一角,還有一雙羽翼?”

宣靈道:“是,可是這又說明不了什麼。魔族突襲那一天,我放它出來,就算你不在現場,也能聽彆的魔族轉述給你,誰能證明你說的是真的,而不是瞎編的呢?”

聞玉闕道:“彆急,我還沒說完。除了這些特征以外,那‘妖獸’是不是還非常嗜吃嗜睡,喜摸喜玩,甚至吞進身體裡的東西,還從來都有進無出?”

宣靈:“……”

好像。

確實。

說的就是招財本財啊!!!

聞玉闕看著他微微凝滯的表情,笑道:“看來,我說得沒錯了。總不可能,這些都是我憑空杜撰的,還恰好全都和你那‘妖獸’的習性撞上了吧?”

至此,宣靈也不得不信了。

他自己都一直沒有搞清楚招財的來曆,便擰眉問:“所以,它到底是什麼來頭?”

聞玉闕嘴角一勾,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他,這才慢悠悠道:“宣小仙君,它可不是什麼妖獸,而是貨真價實的上古靈獸,名為天祿。”

“幾千年前,天祿誕世,天降吉兆。原本,它是靈獸,對世人沒什麼惡意,反倒可以招財辟邪,保佑平安。隻是它生性親人,又愛玩鬨搗亂,四處偷吃莊稼糧食,再加上長相凶猛,故被世人認為是凶獸,它出現在哪裡,哪裡便怨聲載道。”

“正好,有一回,這靈獸玩性大發,又跑到某個小村莊裡作亂,一位神君下凡路過此地,本來,神君是不應當插手凡界之事的,但那位神君心地善良,不忍看村民的糧食被白白糟蹋,便破例動手,收服天祿做了自己的座下靈寵,救了那一村的百姓,事後隱姓埋名,悄然離去,百姓們感激他,這件事也就被當作一段佳話,流傳了下來。”

說到這兒,聞玉闕話鋒一轉,視線直直望向宣靈,道:“說了這麼多,宣小仙君可覺得,有幾分耳熟?”

宣靈:“……”

他咬牙道:“你編這種故事,有意思嗎?”

實際上,他雖然沒有記憶,可是下意識覺得,聞玉闕說得是真的。

因為隻有這樣,才可以解釋,他為什麼會和招財這樣強大的妖獸,共通靈識和靈力。

他不知道聞玉闕到底要搞什麼鬼,但這種時候,傻子才會承認。

宣靈道:“赤焱君不會是想說,我是這位神君轉世吧,那你實在是太抬舉我了,我不過是一名普通修士,能有現在的修為,都是踩了狗屎運,怎麼可能……”

他還沒說完,聞玉闕便打斷他,微微一歎,道:“看來,宣小仙君,你還是沒搞明白,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身邊這人,會怎麼看。”

他視線微轉,看向雲玦,眉梢一挑,道:“你好像一點都不驚訝?”

宣靈心底莫名一緊。

還未來得及阻止,便看聞玉闕恍然大悟地開口:“哦,我想起來了,之前在搜集那些古籍的時候,好像下屬和我說過,有另外一人也在搜集這些。”

“那個人就是你吧?怪不得你不驚訝,恐怕我說的這些,你早就知道了。”

宣靈微微睜大了雙眼。

後背驀地躥起一陣寒意,激得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忽然想起,剛到魔界時,雲玦確實對招財的來曆十分好奇,隻不過被他打發了幾次後,便不再問了。

他本以為是對方相信自己,現在想想,雲玦再怎麼信任他,也是魔族,魔族生性多疑,後麵他不問,恐怕不是不好奇了,而是知道從宣靈這裡得不到答案,便自己動手去查了。

聞玉闕道:“既然你也查了,那肯定就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了。”

直到這一刻,他才暴露出他真正的目的。

隻見聞玉闕臉上勾起一抹戲謔的笑容,慢條斯理地衝雲玦道:“天上來的人,總歸是要回到天上去的。即使宣小仙君不是那神君的轉世,以他修煉的速度,恐怕想要飛升,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隻是,神界與凡界涇渭分明,一旦飛升,便要斬斷在凡界的所有瓜葛——就像是你母親拋棄我們一樣,倘若宣小仙君也拋棄了你……”

“嗖!”

白光一閃,白虹劍猝然飛出,直直刺向聞玉闕!

聞玉闕微微蹙眉,偏頭一躲,那劍刃擦著他臉頰飛過,斬斷一截發絲,緊接著“鐺”的一聲釘在了牆上。

宣靈冷聲道:“你閉嘴!”

他可算是明白聞玉闕那之前鋪墊那麼長一段是為了什麼了——

原來是想要挑撥離間他和雲玦的關係!

第77章 被坑

要不說,聞玉闕是雲玦的親爹呢,對自己兒子的本性,了解得還真是一清二楚。

當然,親爹算計起親兒子,也是毫不手軟。

權印隻能由天魔一族的血脈激活,目前,僅存的天魔族就隻有雲玦和聞玉闕。

聞玉闕雖然一直表現得溫潤如玉、和和氣氣的,可幾次提及雲玦,語氣都平靜無波,沒有任何起伏。

就連雲玦對他,都好歹還有明顯的厭惡之情呢,但他沒有。

雖然一口一個兒子,可是連多一個眼神都沒有給雲玦,和宣靈說的話都比對雲玦說得多。

雖然知道魔族天生如此,感情淡漠,但宣靈還是忍不住為雲玦心酸了一把。

在親娘和師尊那裡討不到好也就算了,親爹更是就差把“算計”二字寫在臉上了,人族容不下他,魔族追隨他爹,兩邊的人天天追殺他們,通緝令貼得到處都是。

好像現在,雲玦身邊,真的就隻有自己了。

……

聞玉闕的目的很明確。

——他想要權印。

目前,唯一對他有威脅的就是雲玦。

如果說雲玦隻是一個人,他倒是應付得過來,可是要是再搭上一個實力不明的宣靈,就不好說了。

不過,剛好,他這個兒子的軟肋還挺明顯的。

聞玉闕端詳著自己被宣靈斬斷的那一截發絲,良久,才轉過去看宣靈,溫和的笑容裡帶上一絲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宣靈被他看得脊背生涼,強撐著冷聲道:“赤焱君,你挑撥離間得這麼明顯,是生怕我們看不出來嗎?”

聞玉闕不置可否。

他當然知道自己這一舉太過操之過急,意圖暴露得太過明顯,若是有機會,他一定會從長計議,慢慢離間這兩人。

但是,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而且,自從宣靈知道雲玉塵在暗中調查他的那一刻,他的目的就已經達成了。

聞玉闕又恢複了原本的優雅從容,微微一笑道:“宣小仙君可不要冤枉我,我並無此意。隻是作為過來人,提醒一下我兒子而已。”

“過來人”三個字被他刻意咬重,緊接著,他輕輕歎了口氣,又道:“畢竟,雲溪飛升多年,卻從來沒有下凡來看過我。”

“我一個人被封印在赤淵之下的時候,日日夜夜遭岩漿灼燒,肉身反複燒毀重塑,每當這時,我就實在是……格外想念她。”

“今天會說這麼多,也是因為你的眼睛有幾分像她,讓我睹‘物’思人了。”

好家夥,雲玦在你眼裡是“物”。

宣靈嘴角抽了抽。

他本就討厭和聞玉闕這種表麵笑眯眯,背後卻隨時會陰你一刀的人打交道,辛景是,聞玉闕亦是。

現在更是覺得,聞玉闕恐怕是在赤淵之下被折磨了太久,已經變態了。

他還沒忘記此行的目的,不著痕跡地站得離聞玉闕遠了些,離權印碎片近了些,對雲玦道暗示道:“你不要相信他的鬼話,他明顯是想挑撥離間我們,誰相信他誰傻子。”

“就招財那腦袋不靈光的樣子,你相信他是上古靈獸,還不如相信我就是權印裡封印的魔神。”

雲玦沒說話。

倒是識海中,睡得正香的招財似有所感,翻了個身,吧唧兩下嘴,就又睡過去了。

宣靈差點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誰還記得他們今天此行的目的是權印碎片啊!

擱這聊半天有什麼意義,抓緊拿了碎片跑路才是王道啊!

但宣靈心裡也有些不爽。

雲玦什麼時候查的他,他怎麼不知道?查到了為什麼也不告訴他?

好好好,學會瞞著他了是吧?

他正悶悶不忿著,雲玦忽然開了口,壓根沒聽懂他的暗示,反而像是質問他似的,沉沉道:“那方才來的路上,我問你那個問題,你為什麼不正麵回答我?”

聞言,聞玉闕始終都淡淡笑著的臉上,眉梢一挑,眼睛裡流露出幾分戲謔玩味。

宣靈微微一愣。

他睫翼輕顫,垂下了眼,眼珠不動聲色地轉了轉,很快,像是剛回憶起雲玦說的那件事,開口道:“你說那個啊,有什麼好回答的,飛升肯定是很久以後的事了,眼前的事還沒解決呢,想那麼遠乾什麼?”

雲玦臉色卻莫名陰沉,道:“那你現在想。”

他語氣實在說不上好,甚至還有幾分咄咄逼人的感覺,宣靈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有些不快道:“你在無理取鬨什麼?現在明明有更重要的事,誰有空想那個?”

雲玦不知道是被哪句話刺激到,猩紅的雙眸登時閃過一抹戾氣,他死死盯著宣靈,道:“我看你不是沒想過,而是覺得答案不方便讓我知道,才會這麼說。”

宣靈一聽這話,也火了,道:“你什麼意思,懷疑我?沒想過就是沒想過,你要非要這麼想,那我也沒辦法。”

雲玦握在劍上的手不自覺捏緊,手背青筋暴露,周身氣場陰沉得駭人。

許久,他才扯唇譏諷一笑,道:“也是,對於修士而言,飛升即為修得大道,怎麼可能有人情願放棄。”

“我是不是還應該感謝你,知道顧及我的心情,才沒有直說,讓我難堪?”

宣靈看上去頗為無語,但終究還是耐下性子,安慰他道:“……原來你一直都是在擔心這個,那你直說不就行了?即便真的飛升了,我也不會拋下你的。”

“而且,誰規定神君就一定不能下凡了?之前故事裡的那位神君,不也是下凡,才收服的天祿嗎?”

他視線瞥向聞玉闕,道:“你不要被他誤導了,我倒覺得,雲溪仙君不下來看他,不是不能,而是不想。你又和他不一樣,我要是飛升了,肯定一年下凡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來看你,一次看夠十二個時辰。”

聞玉闕嘴角似乎凝固了一瞬,很快,他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溫聲道:“二位,其實我剛才就想提醒的來著,隻不過看你們兩個聊得太投入,就沒有開口,你們沒發現嗎,這裡少了個人。”

聞言,宣靈一呆,慢半拍地看向原本辛景站著的案桌後,隻見那裡空空如也,哪還有辛景的影子。

宣靈:“……!”

他第一反應是去看剛才權印碎片的位置,但聞玉闕仿佛能讀心似的,趕在他扭頭之前道:“不用看了,那個碎片,是假的。”

宣靈一頓,還是瞬移過去撿起了那枚碎片,一入手,就感覺比之前的幾枚碎片輕上許多。

隨即,那碎片上麵閃過淡淡的光暈,偽裝撤去,一顆平平無奇的小石頭靜靜地躺在他手心。

宣靈:“……”

身後傳來一聲輕笑,宣靈麵無表情地攥緊了拳頭,毫無預兆地,轉身用力把石頭扔到了聞玉闕身上。

傷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極強。

因為沒感到什麼殺意,聞玉闕甚至沒想到去躲。

看著石頭咕嚕嚕滾到自己腿上,聞玉闕:“……”

無冥:“……”

最後聞玉闕還是好脾氣地笑了笑,把石頭遞給無冥,讓他扔掉。

然後,像一個溫和的長輩那樣,“教導”宣靈道:“不要往彆人身上亂扔東西,這樣不好。”

宣靈:“……”

宣靈快憋屈死了。

他咬牙道:“你早就知道那碎片是假的了,剛才他人在的時候怎麼不逼他交真的出來?現在被他耍了,白白浪費時間。”

聞玉闕道:“隻要離得夠近,我就能感應到碎片的位置,但是進門之後,我絲毫權印碎片的氣息也沒感覺到,這說明,辛城主早就轉移了碎片的位置,至少大概是不在這座府裡,再逼他他也是交不出來的。”

宣靈抿了抿唇,道:“那至少也可以逼問他藏在了哪裡。”

聞玉闕笑了笑,道:“那看來宣小仙君還是不夠了解辛城主,他嘴裡十句話有九句都是假話,而且逃跑的手段層出不窮,剛剛在我眼皮子底下都能逃跑,要是逼問他權印的下落,他隻會告訴你一個假的,然後趁機逃跑,讓你找個空而已。”

宣靈臉色一黑:“那你就這樣任由他耍你?”

聞玉闕驚訝道:“怎麼會,我看起來有那麼大度嗎?”

“如果你是辛城主,剛才趁亂逃跑了,現在第一時間會去哪兒?”

宣靈心念一動。

那當然是先去確認碎片還在不在了。

聞玉闕看出他心中所想,微笑道:“就是這樣,所以,我讓無冥在他身上下了追蹤咒,現在正好能派上用場。”

宣靈瞳孔一縮:“什麼時候的事!?”

追蹤咒需要近身才能設下,這殿裡隻有他們五個人,如此刻意地接近,就辛景那種生性狡猾多疑的性格,怎麼可能會發現不了?

忽然,宣靈腦內靈光一閃。

好像,是有那麼一瞬間,滿足追蹤咒設下的條件來著——

就是辛景剛拿出假碎片放在桌上,他和無冥衝上去搶的時候。

那一瞬間,他們倆其實都離辛景非常近,而且辛景也以為他們都是衝著假碎片來的,不會想到是想接近自己,

當然,宣靈確實是一心一意奔著碎片去的,但無冥不是啊!

他隻不過是偽裝成了要去搶碎片的樣子,實則趁辛景放鬆警惕,在他身上下追蹤咒而已!

而這一切,都是誰指導的,不言而喻。

恐怕一進門,發現沒有權印碎片的氣息,聞玉闕就都計劃好了。

先是假裝搶假碎片,實際下追蹤咒,這樣既不會讓辛景發現自己已經暴露,不至於為了躲聞玉闕帶著真碎片到處轉移;也不用和他們兩個正麵對上,爭搶辛景那塊碎片。

畢竟宣靈和雲玦這次來也早就把碎片藏在了彆的地方,沒有帶在身上,就算聞玉闕能打贏他們倆,但他倆不會打不過總能跑吧,到時候聞玉闕架也打了,權印碎片卻沒到手,血虧。

所以,他才會那麼和氣,一開始就說“慢慢談”,並且,也沒浪費時間,還趁機挑撥離間了他和雲玦——

宣靈:“……”

一個字,草。

所以,他和雲玦從一開始就輸了,而且還輸得非常徹底。

天殺的老陰比我跟你拚了!

第78章 預測

“咳咳。”

看宣靈臉上宛如變臉一般的神色轉換,聞玉闕忍不住笑了兩聲,不知牽動了哪處傷口,又開始咳嗽起來。

他道:“看來你都明白了。”

宣靈:“嗬嗬。”

他現在是看到聞玉闕就煩。

更何況再在這裡待下去也沒有了意義,宣靈嘴角一扯,皮笑肉不笑撂下一句:“走著瞧!”

便拉上雲玦,禦劍匆匆離開了這個“傷心地”。

這一次,確實是他們輕敵了,才在赤焱君手上吃了這麼大虧。

但好在,兩人都沒受什麼傷,再加上他們手上本來就有三塊權印碎片,即便聞玉闕把辛景的那塊搶到手,也不過和他們扯平而已。

這麼想著,宣靈的心漸漸安定下來,打算先回玄陰城,再從長計議此事。

路上,他和雲玦間的氣氛相當微妙。

宣靈幾次下意識開口,最後又都閉上了嘴,雲玦更是連看都沒看他,因而一直到了玄陰城,他和雲玦都沒說上一句話。

比起焚焰城和羅刹城現在一團亂糟的狀況,玄陰城就顯得好得多。

大概是因為戎鈴煙留下的那枚玉牌信物起了作用,雲玦不見血的就輕鬆鎮壓了整座玄陰城,因而目前玄陰城上下除了氣勢因為上任城主的“死”低迷了些,但至少還是井然有序的。

進了城主府,也算是回到了自家地盤。

宣靈終於想起來要秋後算賬。

他隨手推開一間客房的門,氣勢洶洶地把雲玦拽進去,隨即一把將人推到床上,大馬金刀往雲玦腿上一坐,十分凶狠地揪起他的衣領,道:“老實交代,你為什麼查我,還不告訴我?”

雲玦平常最喜歡黏著宣靈,一有機會就要親親摸摸抱抱,可這次宣靈都主動坐到他腿上了,他居然還無動於衷,表情十分淡漠,冷靜道:“一開始隻是好奇,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瞞著我招財的事,後來越查越深,索性就繼續查了下去。”

“至於不告訴你……因為我也覺得那些說法很假,沒有和你說的必要。”

說完,頓了頓,他沉聲又道:“抱歉,剛剛是我太衝動了。”

“……”

宣靈當場愣在了原地。

緊接著像被一盆涼水當頭澆下,方才氣勢洶洶的架勢全然不見,變成了不知所措。

他預想到雲玦或許會和他冷臉吵架,逼他發誓再也不離開他;或許會撒嬌賣乖,誘哄他主動承諾一直和他在一起。

可無論如何,他萬萬沒想到雲玦會這麼的……平靜,乃至冷漠。

他凝滯良久,才訥訥地說:“……哦哦,沒關係,你也不是故意的……”

忽然,雲玦又有了動作。

——他用力抱住了宣靈,將頭埋在了他胸口。

宣靈:“……!?”

他一驚,渾身僵硬。

畢竟那一下雲玦用的力氣實在太大,他險些以為是要攻擊自己,沒想到隻是想要抱抱。

溫暖的體溫隔著輕薄的布料傳遞過來,宣靈心尖微微一顫,也輕輕環住了雲玦,像哄孩子似的拍了兩下他的背,聲音也不由自主地放柔,問道:“怎麼了?”

雲玦的聲音從胸腔處傳來,有些悶悶的,他道:“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

宣靈手一頓,訝然道:“當然不會。你為什麼會這麼問?”

他想了想,唯一覺得有可能的原因就是聞玉闕。

先前雲玦衝上去攻擊聞玉闕那一次,不僅被輕易擋下,還被反向回了一掌,甚至被打得吐了血,覺得有點挫敗也很正常。

他便又道:“你才激活魔族血脈沒多久,魔力尚未完全恢複,赤焱君再怎麼說也是上任魔尊,就算被封印削弱了實力,也不容小覷,更何況我們現在手上有三枚權印碎片呢,不用著急。”

雲玦卻道:“那一擊我沒有留手。”

宣靈微微一怔,反應過來後,臉上的表情逐漸凝重。

他原本以為是雲玦輕敵了,現在想想,平日裡雲玦雖然嘴上狂妄了些,實際卻從來不會對敵人掉以輕心。

他說沒有留手,那便肯定是使出了全力,結果居然被聞玉闕輕鬆擋下,怪不得之後會如此反常……

宣靈抿了下嘴,雖然覺得目前局勢不容樂觀,但還是安撫雲玦道:“這也不能說明什麼,他一直坐在輪椅上,好像身體不是很好,咳嗽兩下還需要吃藥緩解,也許隻是外強中乾的紙老虎。”

“不管怎麼說,我們不能自己先亂了陣腳,明天再想想對策,總之,今天先休……”

說到一半的話戛然而止。

宣靈的身體驟然騰空。

雲玦箍著他的腰,把他打橫抱起,又動作自然地脫了他的鞋子,將他放到了床上。

身下的床褥柔軟異常。

但這裡可是魔族住的地方,他們連在地上都能滾床單,怎麼可能給客房鋪這樣柔軟、明顯屬於人族的床褥?

宣靈回頭一看。

果然,床上的布置和他進來時的布置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水紅色的紗帳,絳朱色的錦褥,雲玦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宣靈要是再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就真成傻子了。

該說不說,無語之餘,宣靈竟然還鬆了口氣。

嗯,這才是正常的雲玦。

剛剛那個一臉高冷的是個什麼玩意兒!

身旁的床褥微微塌陷,宣靈又被拉入了一個火熱的懷抱,雲玦下巴搭在他肩頭,聲音低低的,帶著一點點啞,問道:“可不可以?”

說話間,呼出的氣流弄得宣靈耳朵有些癢,他敏.感地縮了下身子,雲玦還以為他是想躲,立刻牢牢地摁住了他。

這回有點委屈地道:“你才保證過不會離開我,怎麼這也不行?”

宣靈心道:這二者有什麼聯係嗎???

而且,這小子還裝起來了?

一會兒問他可不可以,一會兒又壓根兒不打算放他走,彆的沒學到,他爹那自說自話的本事倒是學了個十成十。

但誰讓他心軟呢……

宣靈轉了個身,主動捧住雲玦的臉,低聲說了一句什麼,很輕很輕,大概是情人間的甜言蜜語——

緊接著雲玦就眼睛一亮,把他推倒在了床上。

……

這一覺宣靈睡得相當不踏實,也相當漫長。

夢裡有一條蛇,睜著血紅的眸子,“嘶嘶”吐著鮮紅的蛇芯,粗壯的蛇尾死死地纏著他,幾乎將他絞暈過去。

醒來的第一時間,宣靈就發現自己渾身都被汗濕透了,漆黑如墨的發絲散亂著,黏在白淨汗濕的臉側。

他一蒙,下意識想翻身下床查看外麵的情況。

隻聽一陣丁零當啷的鎖鏈碰撞聲,宣靈腳下一個趔趄,“砰”的一聲在床上摔了個狗吃屎。

他回過神來,盯著自己四肢上的厚重鎖鏈,徹底傻眼了。

……什麼情況!?

外麵似乎有人聽到聲音,匆匆趕了過來。

宣靈睜大雙眼看向門口,一個黑布蒙著眼的魔族侍女應聲推門而入,驚惶失措道:“城主夫人,你沒事吧?”

宣靈:“……”

他一臉你在說什麼胡話的表情,隨即反應過來,這侍女又看不見,便撇了撇嘴,皺眉發問道:“什麼城主夫人?雲玦人呢?這鎖鏈是怎麼回事?快把我鬆開!”

那魔族侍女“撲通”一聲就跪下了,顫顫巍巍道:“不行的,城主夫人,城主特意吩咐過不能讓你出這間屋子,而且那鎖鏈上也下了禁製,我們碰都碰不得,更彆說打開了。”

宣靈腦袋嗡嗡作響。

城主?雲玦?

雲玦吩咐不讓他出去?

他一頭霧水,滿腦子都是問號,最後還是先撿了個重要的問題問:“雲玦現在在哪裡?”

魔族侍女道:“城主有事出去了,臨走前說大概七八天後回來,讓你醒了等他,應該快了。”

宣靈一怔,捕捉到她話語中的奇怪之處,道:“應該快了?他出去了幾天?我昏睡了幾天?”

侍女道:“城主是在你們回來那天過後兩天走的,夫人您睡了差不多五六天。”

宣靈瞬間瞳孔地震。

他睡了五六天!?

除非是被人下了藥,否則他怎麼可能無知無覺地睡這麼久!?

可無論之後宣靈再怎麼問,那魔族侍女都不願多說一個字了。

最後宣靈隻能讓她出去,便泄氣似的一頭倒在了床上,整理目前已知的信息。

自那夜從邪月城回來後,他不知為何昏睡了許久,雲玦有事離開了,還把他“囚禁”在了臥室裡,並且除了讓他等他回來,彆的什麼也沒說。

這鎖鏈肯定是特製的,宣靈原本合體期的修為,現在竟然一點也感受不到了。

他急得就差在屋子裡上躥下跳了,想破了頭也沒想出來,雲玦這麼乾到底是為了什麼。

正火急火燎著,突然,眼前閃過一道淡淡的金光,一個圓滾滾的身影掉到了床上,隨即艱難地爬起來,邊爬邊道:“嘿嘿!又能出來嘍,雞腿雞腿……”

宣靈一把將招財拎起來,白眼差點翻到了天上,道:“還雞腿呢,你先看看現在是什麼情況!”

招財傻傻地看了一眼周圍,又看了看宣靈,呆滯兩秒後,瞬間火燒了屁股似的在他手上撲騰起來:“哇哇哇哇哇哇!!!預測成真了,這小子真把你囚禁起來了!!!!”

宣靈一愣:“什麼預測?”

招財立刻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忘了,當時逼問完白蓮花,魔族大軍撕開了裂縫,我們從天機宗趕回去的時候,我勸你彆回去,還給你看了我預測到的畫麵,就是雲玦這小子把你囚禁在了一個臥室裡,你們倆還吵架來著,吵得可凶了!!!”

“但是!當時你看完之後還是選擇了相信他,沒聽我的,執意回了滄瀾宗,現在好了吧,怎麼辦啊啊啊啊啊啊啊!!!”

宣靈瞬間噎住。

仔細回想了一下,好像當時是有這麼個事來著。

但是畢竟對於他來說,那已經快是大半年前的事了。

不像招財,自進入魔界後才清醒過幾回,自然對之前的事還記得很清楚。

想起預測裡他和雲玦冷著臉對峙的畫麵,宣靈心煩意亂,對招財道:“你能不能幫我把這鎖鏈打開。”

招財小臉一垮,哭喪著道:“我現在連出來一會兒都費勁,你覺得可能嗎?”

宣靈還是不死心地讓它試了試。

結果招財剛碰到鎖鏈,便被電得全身金毛炸起,看起來活像一隻金燦燦的毛絨海膽。

緊接著,空氣中彌漫起一股淡淡的毛發被燒焦的糊味。

宣靈:“……”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雲玦設下的禁製搞的鬼。

他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招財摟進懷裡揉了揉,好一通安慰,直到招財不哭了,他也差不多冷靜了下來,沉吟片刻道:“你先回去,這一點能量存著,過幾天我會再叫你出來一次,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招財“哦”了一聲,回識海前忍不住望了宣靈一眼,猶猶豫豫道:“那你現在怎麼辦?”

宣靈白眼一翻,麵無表情地往床上一躺,扯過被子蒙住自己,惡聲惡氣道:“睡覺!養精蓄銳,等人回來再找他算賬!”

招財:“……”

第79章 離心

宣靈最後又等了三四天,才終於等來了雲玦。

他原本是想要發火的,可當看到雲玦的樣子時,那股積攢了好幾天的惡氣又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無他,因為雲玦看上去實在是太狼狽了。

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幾乎沒有血色,腹部右側多出了一道約莫兩寸長的傷口,黑紅的血液從傷口內爭先恐後地流出,詭異駭人。

宣靈瞳孔重重一縮,下意識要衝上去,然而雙手雙腳都被鎖鏈銬著,一動便是嘩啦啦的鎖鏈碰撞聲。

他臉一黑,忍不住吼道:“你乾什麼去了?誰把你傷成這樣的?你快把我鬆開!!!”

雲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像是用儘僅存的力氣,以劍支撐身體,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他身邊,緊接著兩眼一閉,昏迷了過去。

雖然還是被鎖著,但宣靈好歹能碰到他了。

他抿了抿唇,二話不說暴力地“刺啦”一聲撕開了雲玦腰部那片的布料,隨即,便控製不住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隻見那傷口處的皮肉向外翻卷,還泛著極深的烏青色,一看就是中了毒。

隻是不知道是中了什麼毒,更不知道如果不儘快把毒逼出來,雲玦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倘若宣靈的修為還在,他自然可以輕鬆用靈力逼出毒素,但是——

死就死在他的靈力被雲玦這傻叉給封住了!

宣靈瞪著雲玦那張麵泛不自然潮紅的俊臉,氣得牙癢癢,恨不得現場左右開弓扇他兩巴掌。

但是忍了又忍,他還是壓下心頭火氣,毫不猶豫地俯下.身,對準傷口,一點一點地往外吸出毒素。

這方法十分冒險,不一定能治好雲玦不說,宣靈自己還可能被連累,但情況緊急,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不知吸了多久,宣靈的嘴唇都吸麻了,眼前一陣陣發黑,使勁晃了晃腦袋才清醒過來。

再定睛一看,那傷口處雖然還有點黑,但流出的血液已經變成了正常的鮮紅色,毒素應當已經被清理乾淨了。

宣靈頓時心下一鬆,趕緊從自己衣服上撕了幾片乾淨的布條,替雲玦包紮傷口。

包紮完才發現,雲玦的手中好似一直死死攥著什麼東西。

宣靈使勁掰了半天,連吃奶的勁兒都使上了,才終於掰開了一條小縫。

透過縫隙看去,雲玦攥著的東西不是彆的,正是一塊宣靈之前沒見過的碎片部分。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應當就是辛景手上的那塊權印碎片。

宣靈腦袋裡嗡嗡作響。

什麼情況!?雲玦這麼多天沒回來就是去跟聞玉闕搶碎片了?

怪不得會受這麼重的傷!

但為什麼不帶上他!?

雖然宣靈心裡已經大概有了答案,但還是無法接受。

雲玦大概率又是因為不想讓他受傷,才“故技重施”,像之前把他關在山洞裡一樣,把他關在了這裡。

這麼一想,心頭的火瞬間燃起了三丈高。

宣靈攥緊拳頭,骨節捏得哢哢作響。

正巧,這時,躺在他腿上的人眉頭緊皺,睫毛輕顫了兩下,慢慢睜開了眼睛。

一隻修長白皙的手輕拍他臉側,看似溫柔,卻讓人感受到了一絲危險。

宣靈皮笑肉不笑道:“醒啦?現在動得了嗎?”

雲玦臉上還有些茫然的神色,下意識小幅度搖了搖頭。

“那能說話嗎?”

這回點了點頭。

“不能動但能說話是吧,那就行。”

宣靈笑眯眯道。

下一秒,他十分乾脆地扇了雲玦一巴掌。

“啪!”

清脆一聲。

雲玦臉一歪,睫毛因為疼痛劇烈顫抖著。

回過神來,他頂著張滑稽的印著紅掌印的俊臉,呆愣愣,甚至還有些無措地看著宣靈。

宣靈打爽了,臉上笑意消失,麵無表情道:“醒了就給我好好解釋,這幾天去乾什麼了。”

雲玦:“……”

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慢反應過來,垂下眼睫,聲音略帶沙啞地道:“……我去拿權印碎片。”

果然!

宣靈氣得拽住他的領子,罵道:“雲玦你是蠢貨是不是?誰讓你現在去和他搶的??你是嫌命太長還是死得不夠快!?”

不知道是哪句話讓雲玦不高興了,他嘴唇慢慢抿成了一條直線,沉默不語地將臉轉向一邊,隻留給宣靈一張側臉。

宣靈險些被他氣笑了。

“行,這麼有骨氣是吧,等會兒千萬彆求我!”

雲玦眉心一蹙,接著整個人被宣靈拉起,靠在了床頭。

他大概是魔氣耗儘,再加上又受了傷,現在整一個任宣靈捏扁揉圓的狀態。

宣靈把他安放好後,跨坐在了他腿上,輕輕解開了褻衣的扣子。

平常也不是沒有這樣過,該看的早就看過了,但這次雲玦不知為何反應格外劇烈。

具體表現在,他猛地閉上了眼睛,原本蒼白的麵龐湧上幾分潮紅,啞聲道:“你要做什麼?”

宣靈眉梢一挑,道:“剛剛不是挺有骨氣地不說話嗎?現在知道張嘴了?”

他似乎動了動腿,不知碰到了哪裡,雲玦猝不及防地悶哼一聲,狼狽道:“你……彆再動了。”

宣靈道:“不要。”

層層衣衫褪去,宣靈撈起薄薄的錦被蓋住兩人,光溜溜地趴在雲玦臂彎裡。

纖細素手向下,宛如一條靈活的魚,極有分寸地拿捏著,但始終不上不下,遲遲也沒有給個痛快。

雲玦血紅的眸子現在更是紅得像要滴血,因為渾身無力,隻能死死盯著宣靈。

宣靈空出來的那隻手摸了摸他的臉,笑嘻嘻道:“怎麼樣?這種不能動,隻能受製於人的感覺好嗎?”

“雖然你現在魔氣耗儘,但是鎖鏈上的禁製識彆的是人,應該還是可以打開,你給我打開,我給你個痛快怎麼樣?”

雲玦仍舊一聲不吭。

良久。

宣靈徹底失去了耐心,惱怒道:“還和我犟是不是,你等著!”

……

最後,宣靈快累死了,也沒能撬開雲玦的嘴。

他一邊罵罵咧咧地數落著雲玦,一邊體力不支地倒在他懷裡。

發繩不知何時被拽落,烏黑長發散亂披在雪白的肩頭,麵頰潮紅,額頭細細密密地出了一層汗,零星黏了幾根發絲。

宣靈手腳發軟,嘴上卻不饒人,道:“雲玦你今天是不是不行?這都能忍住,是不是男人?”

本來隻是吐槽一句,他沒想得到回應,結果突然有一隻冷冰冰的手撫上了他光.裸的脊背。

雲玦的聲音很低:“玩夠了麼?”

宣靈打了個激靈,登時僵在原地。

草。

好像玩脫了。

忘了魔族的自愈能力簡直逆天了。

……

今天的雲玦格外異常。

沉默寡言不說,動作還狠得要命。

宣靈不明白他在氣什麼,明明該生氣的是自己,結果反倒是雲玦一直冷著臉,發狠地往裡頂。

一開始宣靈還能有力氣罵他幾句,後來全成了泣不成聲的求饒。

最後,更是直接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宣靈才慢慢轉醒,一眼看見了床邊的身影。

身上的衣服好好穿著,也沒什麼黏.膩的感覺,就是渾身骨頭跟快散架了似的,酸痛難忍。

聞聲,雲玦看過來,宣靈下意識瑟縮了一下,隨即定住,暗罵了聲自己沒骨氣,就見雲玦起身,端了一個白瓷盅到他麵前,道:“喝了。”

同時他另一隻掌心攤開,裡麵躺著幾顆蜜餞,又道:“覺得苦就吃這個。”

那是一碗深褐色的液體,散發著濃鬱的苦澀中藥味。

宣靈警惕道:“這是什麼東西?為什麼要我喝?”

雲玦淡聲解釋道:“這裡麵是一些稀有靈草,喝了之後有利於你提升修為。”

宣靈一愣,狐疑道:“真的?你怎麼會突然給我弄這個,之前還不是死活不想讓我提升修為。”

“你提升了修為,之後我們對上聞玉闕的勝算也會更大。”

這理由聽起來倒是合情合理,前提是宣靈沒有被他囚禁起來。

看雲玦這樣子根本沒打算放他出去,那他提升修為有什麼用???

這藥肯定有古怪。

不過,經過昨天一夜,宣靈已經充分認識到,雲玦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

他眼珠一轉,沒有直接說自己不喝,而是可憐兮兮道:“感覺好苦,有蜜餞也不行。”

他輕輕一勾雲玦的手,低頭在白瓷盞裡輕抿了一口藥湯,隨即捧住雲玦的臉頰,吻了上去。

大半的藥汁,都被他渡到了雲玦嘴裡。

看雲玦麵色如常地咽下,宣靈自己嘗著也是靈藥的清苦味道,以及一點點腥甜,進入胃裡還暖融融的,便沒再有什麼疑慮。

舔了舔唇上的藥漬,笑眯眯道:“雲玦哥哥,你的嘴好甜啊,感覺比蜜餞管用多了。”

雲玦眉峰一壓,麵色沉了沉,嘴唇繃成了一條直線,是個人都能感受出他身上莫名籠罩的低氣壓。

但宣靈絲毫不覺,還不知死活地湊到雲玦麵前,張嘴要他喂。

喂藥的時候宣靈出奇的乖巧,跪坐在雲玦懷裡,手指攥著他胸前衣襟,緊緊閉著眼,就連紅潤的唇瓣被蹂躪成了飽滿的熟紅色,也沒抱怨什麼。

最後一口藥渡完,雲玦端著藥盅沉默著打算離開,忽然被宣靈抱住了脖頸,好一通撒嬌耍賴,什麼話都說出來了,最後圖窮匕見:“雲玦哥哥,你就放了我吧~天天被關著也太無聊了!”

雲玦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會無聊。”

宣靈還沒琢磨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就是一陣困意襲來,身子一軟,向下倒去。

雲玦及時摟住他的腰,把他塞進了用靈力烘得暖乎乎的被褥裡。

而後,有點泄憤似的,輕咬了一口宣靈白淨的臉蛋,低低道了一聲:“魔族免疫大多數人族的藥,你拿我試驗有什麼用?”

還未徹底失去意識的宣靈:“……”

……

再次睜眼,宣靈手腳依舊都被鎖鏈銬著,但是周圍的布置已然煥然一新。

這是一間比之前在玄陰城的客房還要窄小一些的臥房,窗戶釘死,幾乎不見陽光,僅有的幾根紅燭靜靜燃燒著,散發出昏黃的光。

雖然這間臥房裝潢精美,地上鋪著厚重的紅色地毯,從桌子到椅子等等無一不是精心挑選的,甚至都還用柔軟的絨布包裹了一層。

此外,宣靈手腳的鏈子也加長了一些,至少足夠在這間臥房裡行動了。

——但是宣靈還是下意識地感覺不舒服。

無他,這怎麼看怎麼像為他量身定製的專屬牢房啊!

他這次又是昏睡了幾天?

怎麼一覺醒來直接挪了個窩!?

然而無論怎麼逼問,雲玦都一句話也不說,更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應該說,自那天的反常過後,雲玦就又恢複了以往的樣子。

雖然成天笑眯眯的,說話也都有回應,但對宣靈問他的“這是在哪裡”,“什麼時候能出去”,“現在外麵怎麼樣了”之類的問題,則全都閉口不言。

宣靈在鎖鏈的活動範圍以內,把整個臥房地毯式檢查了一遍,依舊一無所獲,隻好揉了揉眉心,靠睡覺打發時間。

……

宣靈就這麼在這裡待了大半個月。

因為被關著,雲玦也不允許彆人來見他,所以他隻能靠雲玦喂他藥的次數,來計算時間。

那藥一天一次,而且每次雲玦都要親眼看著他喝下去,才會罷休。

即使對這“藥”多有懷疑,可宣靈也沒辦法看出,裡麵到底放了什麼。

今天是第二十六次喝藥,說明從他被關進來,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月。

平常喝完藥,雲玦都會留下來陪他,今天卻不知怎麼,看了眼屬下傳來的消息,就皺著眉急匆匆走了。

宣靈像往常一樣,無聊地開始數起地毯上的圖案數量,以確保自己意識清醒,不至於睡得渾渾噩噩。

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憑空在他腦內響起。

“想和你說上一次話,還真是不容易。”

宣靈一驚,很快反應過來,壓低聲音道:“你是聞玉闕!?你怎麼能給我傳音?”

聞玉闕輕笑一聲,道:“宣小仙君,你知道你現在是在什麼地方嗎?”

宣靈皺了皺眉,道:“和這個有關係?”

聞玉闕道:“當然。這裡是魔宮,好歹以前是我的地盤,雖然現在被我那個兒子霸占了,但是動點手腳還是很容易的。”

……魔宮?

宣靈登時睜大了眼睛。

“這裡是魔宮的地下一層,他為了保護你,可是費了大功夫,現在恐怕連隻蟲子都飛不進來。我想儘辦法,也就勉強隻能和你傳上音而已。”

回過神來,宣靈皺了皺眉,道:“所以,你費了這麼大周折,是想和我說什麼?”

聞玉闕道:“宣小仙君,你知道天魔一族,有一種秘法,可以把人族變為自己的‘眷屬’嗎?”

“‘眷屬’?那是什麼?”

聞玉闕道:“你可以簡單地把它理解為一種主仆契約,眷屬對魔主百分百忠誠,甚至會失去自己的思想,隻受魔主控製。”

“要想讓人族成為眷屬,需要魔主持續性地用自己的血液進行飼養,直到人族轉化為真正的魔族。”

“權印中封印的那位魔神,就是因為成神之後,在人間肆意妄為,把數萬人族修士都轉化成了他的眷屬,才會引來神界震怒,最後派神君將他擊敗,以致隕落。”

宣靈不由自主捏緊了拳,道:“所以呢,你告訴我這個,是什麼意思?”

“你還不明白嗎,宣小仙君。”

聞玉闕微微一歎,道:“隻要你成為了魔族眷屬,就等於脫離了人族的身份,不僅用不了靈力,一身修為作廢,還永遠無法飛升了。”

宣靈厲聲道:“你還想挑撥離間?不用再做無用功了,我是不會相信你的。”

“信不信就是你的事了,我言儘於此。”

聞玉闕悠悠道:“何況,你不是也在懷疑,他每天給你喝的那些‘藥’,裡麵到底是什麼嗎?”

宣靈臉色一變。

過了片刻,他道:“你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聞玉闕緩緩勾起唇角,道:“因為我實在是低估了我這個兒子。”

“你這些天一直被關著,應當還不知道吧?他不知為何,魔力大漲,和我打了一場,不僅沒落下風,還殺了無冥,搶走了辛景的那塊權印碎片。”

“我被他重傷,隻能躲起來恢複,他趁機占領了魔宮,鎮壓了魔族大軍,現在正在到處追殺我,想要拿到我手上的最後兩塊碎片。但他不讓我痛快,我必然也不會讓他痛快。”

說著,聞玉闕劇烈咳嗽了兩聲,皺眉道:“來不及了,我派出去引走他的人已經被殺了,我也得趕快離開這裡。”

“不出幾日,他便會動手,宣小仙君,希望下次麵對麵見到你的時候,你還是人族。”

意味深長地說完這句話,聞玉闕便掐斷了傳音。

……

宣靈在床上安安靜靜坐了一夜。

良久,他喚出了一直處在沉睡中的招財。

上次他讓招財攢著能量不要用,就是擔心會有這麼一天。

他雖然被鎖著,但招財卻還能在他身邊一定範圍內行動。

解釋完前因後,宣靈低聲道:“下次等他端藥來的時候,你記住那個味道,然後變成最小的形態,看看能不能順著味道找到煮藥的地方,在那裡藏好。”

“我想知道,那個藥到底是怎麼熬出來的。”

頓了頓,他抿唇又道:“一有狀況立刻回我識海,不要冒險,找不到就算了。”

招財少有的靠譜起來,擔憂地看了他一眼,試圖用圓滾滾毛茸茸的身體捂熱他冰涼的手心,狂點頭道:“放心吧,這點小事包在我身上!”

第80章 昏君

……

門被“吱呀”一聲推開。

熟悉的苦澀藥香飄進來,宣靈麵無表情抬頭,用一種全然陌生的眼光打量著眼前的人。

雲玦一襲黑衣,端著白瓷盅進來,看到他,勾起一抹笑容:“怎麼,平常都不是不願意見到我嗎?今天怎麼特意等著我了?”

宣靈盯著他,慢慢地道:“雲玦,你知道‘眷屬’是什麼嗎?”

雲玦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

宣靈手指用力攥緊,幾乎發白,他失望地道:“聞玉闕說得果然是真的,你騙了我。你為什麼這麼想要把我變成你的眷屬?就因為擔心我飛升之後會離開你?”

雲玦眉心微鬆,道:“靈靈,你還相信他嗎?他為了挑撥離間,什麼謊話都能編得出來。”

宣靈疲憊地搖搖頭:“我原本也是這麼以為的。”

“但是招財呢?招財絕對不會騙我。我讓它幫我看看你在藥裡放了什麼……你說那是增進修為的藥,但其實裡麵摻了你的血對不對?我看起來很蠢嗎?你到現在還想騙我……”

頓了頓,他又道:“雲玦,收手吧,不要讓我恨你。”

雲玦臉色頓時變得陰沉至極,他沉沉道:“靈靈,不要說這種讓我傷心的話。”

不知是那個字眼刺激到了宣靈,他突然激動起來道:“我讓你傷心?那你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他看似是失望到了極點,麵色因為怒火漲得通紅,胸膛劇烈起伏。

雲玦卻道:“成為我的眷屬,就讓你這麼不滿嗎?”

他緩緩逼近宣靈,衣服上還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唇畔掀起一抹冰冷的笑容,道:“我會成為最強大的魔族,我的力量你想用多少就用多少,我會給你你想要的一切……”

“隻要,你乖乖地陪在我身邊。”

說著,魔族的眼眸從血紅逐漸轉變成陰鷙的猩紅色,聲音裡帶著病態的癡狂,冰冷的手指牢牢鉗起少年的下巴,俯身湊近,低低說了一句:“還有三天,你就能完全屬於我的了。”

宣靈頓時驚恐地瞪大了眼,即便被封了靈力,他也能感受到彌漫在魔族周身的肆虐邪惡的魔氣,不正常到了極點。

再看雲玦的模樣,儼然已經失去了理智,被魔族的本性所支配。

下巴被用力掐著,宣靈一痛,如夢初醒般用力掙紮起來。

“嗚……滾!你滾開!彆碰我……!”

鎖鏈清脆的碰撞聲回蕩在整個幽暗的臥房裡,掙紮更加刺激了魔族骨血裡的暴戾,他箍著少年的肩,把人壓進了大床的角落……

“轟隆——”

漆黑的天幕被一道熾白光刃劈開,濃雲密布、狂風聚集。

緊接著,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響,閃電如同鉤爪鋸牙的紫龍,猙獰的巨爪將整個天穹撕割成碎片。

瓢潑大雨連成一線,宛如黑色的鞭子劈啪作響地鞭笞著大地。

熱……好熱……

全身上下的骨頭都仿佛是冷的,但血肉卻滾燙得要命,如同被人在身體上劃了一刀,往裡麵灌進了滾燙灼熱的岩漿。

冷熱碰撞,宣靈幾乎疼得生不如死,手指死死抓著身上魔族的脊背,將魔族堅闊的背上抓出了幾道深深的血痕。

“好痛……雲玦……我好痛啊……”

魔族肌肉線條流暢的小臂上用匕首劃了一道口子,鮮紅的血汩汩流出。

他安撫地輕撫宣靈蒼白如紙的臉,將手臂遞到宣靈唇邊,誘哄道:“靈靈再忍忍,過一會兒就不痛了……”

不知何時,宣靈手腳上的鎖銬都已經被打開,封印已久的靈力終於重新流轉,宣靈卻絲毫提不起力氣。

靈力和魔力在體內瘋狂地抗拒著彼此,他清晰地感受到,原本洶湧的靈力正在一點點被蠶食殆儘。

“本來不應該這麼著急的,”雲玦低聲語氣詭異地喃喃自語道:“但是靈靈你真是太厲害了,這麼快就達到了足夠突破大乘期的修為……”

“必須趕在這之前把你變成我的眷屬……這樣,你就再也彆想離開我了。”

天穹上雷劫聲轟隆隆地響著,一道接一道地劈下來。

雲玦將宣靈緊緊抱在懷中,硬生生扛下了本該劈到宣靈身上的雷劫。

他唇角很快溢出了鮮血,又毫不在意的擦去,繼續耐心的誘哄著懷中的人族飲下魔血,完成轉化。

“我不要了……好痛……我會聽你的話的……嗚……”

“雲玦,求求你,快放開我呃……啊!”

宣靈泣不成聲地求饒著,但最終隻能被魔族圈禁在懷中,一點一點地感覺到體內靈力的彌散,直到消失。

雷聲漸停,烏雲漸漸不甘心地散開。

昏暗的室內,充斥著濃鬱的血腥味兒,紅燭的火光,微弱地照出了床上的兩人。

漂亮的少年乖乖坐在高大魔族的懷裡,頭頂兩隻尖尖的魔角漆黑堅硬,雪白的尾椎處也延伸出一條細長的、宛若黑蛇一般的細尾。

他微微睜眼,露出一雙淺紅色眸子,懵然片刻,意識漸漸清醒,隨即頗為依賴地摟住了高大魔族的脖頸,聲音甜甜地喊了聲:“主人……”

……

最近,魔宮內的魔族們,不分實力強弱,全都提心吊膽、戰戰兢兢。

新任魔尊手段殘暴,雷厲風行,一夜之間,不僅血洗占領了魔宮,還殺了幽冥城城主,重傷赤焱君,逼得他四處逃竄。

現在在魔宮內侍奉的魔族們但凡有一點異心,都會被他當眾殺雞儆猴,死狀彆提有多慘。

可唯獨,這位陰鷙暴戾的魔尊把一位人族放在了心尖上寵著,就差沒衣食起居親手伺候了。

……不過,說是人族,也不太嚴謹。

原本確實是人族的,可最近這些魔族侍從們卻親眼看見,那位人族突然就長出了魔角魔尾,一雙淺紅色眼眸漂亮得驚人,周身強悍的魔氣四溢,百分百變成了魔族。

不過,沒人敢仔細多看一眼,隻怕被新魔尊知道了,下一秒就能被生生剮了眼睛。

……

“你等會兒又要走嗎?今天不是說好陪我的嗎?”

華麗的宮殿上,漂亮的魔族坐在魔尊大腿上,嬌蠻的撒氣道:“為什麼又要忙啊,有什麼好忙的?你是不是喜歡上彆的小魔族了,看膩我了是不是!?”

自轉化過後,宣靈的記憶就出了點問題,雖然還記得雲玦,但是以前身為人族的經曆卻都模糊了許多,幾乎想不起來了。

這倒正合了雲玦的意。

他耐心地給少年編著頭發,力氣放到最輕,生怕把少年拽疼了,聞言含笑道:“靈靈吃醋了?隻是忙點公務,很快就回來。”

“像你這樣的寶貝,一個都是我千辛萬苦求來的,哪來的第二個?”

宣靈被哄高興了,等他給自己編完頭發,又黏黏糊糊拉著他親熱了一會兒,直到淺紅色的眼睛裡都漫上了一層盈盈霧氣,渾身像灘水似的軟倒在雲玦懷裡,還要嘀嘀咕咕說小話:“雲玦哥哥,我是不是你最喜歡的魔族?”

雲玦低頭在他暈紅的臉頰上輕咬了一口,笑道:“當然。”

前來傳信的魔族侍從自剛才起,就一直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

他真是有夠頭疼這位小魔族祖宗的,說是天下第一纏人也不過分。

他們那位新任魔尊在彆的事上都英明神武、雷厲風行,唯獨碰上了這小魔族,立馬變成隻知道沉迷美色的昏君

小魔族隨便撒個嬌,就能把他迷得五迷三道,不知天南地北了。

他帶著重要的事來,原本應該即刻動身,結果魔尊大人讓他等一會兒,就因為要給這小魔族編個頭發!?

而且好不容易編完了,這小魔族又黏上人了,彆以為他沒看見,那一邊說著小話還一邊偷偷挑釁看他,明顯在說:“看吧,他更在乎我,趕緊帶著你的破公務滾蛋吧!”

他實在等不下去了,身上的衣服幾乎被冷汗濕透,心一橫,下定決心,宛如赴死般開口道:“南域那邊的魔族起義已經愈演愈烈了,再等就來不及了魔尊大人,我們快出發吧!”

雲玦倏地臉一沉,宣靈也氣得凶巴巴瞪了他一眼,但終歸起義事態嚴重,雲玦摟住明顯悶悶不樂的小魔族,親了一口,又安慰了幾句,便命人把他送回了寢宮,迅速跟著魔族侍從一起前往南域。

……

“夫人,那我們先下去了,有需要您再叫我們。”

“行了行了,下去吧。”

宣靈揮了揮手,從雲玦給他帶的一摞人族話本裡隨意挑了一個,窩在躺椅上,一邊吃著蜜餞糕點,一邊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不知何時,殿內陷入一片寂靜,就連魔族侍女的輕輕走動的腳步聲也不見了。

宣靈從話本中抬起頭,察覺不對,微微皺眉,剛要叫人,一個重重的手刀劈在他後頸,他立刻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幾息後,一聲驚恐的尖叫劃破魔宮上空。

“夫人被抓走了,快!快去通知魔尊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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