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蔣彌之前在離開秦宅,回去的路上和蔣悍說過自己的想法。
他看了一眼仍然樂樂嗬嗬的蔣悍,直言道:“爸,我看秦爺爺不是很喜歡你的樣子。”
蔣悍笑容頓了頓,不自覺地撫弄一把自己半白的頭發,“哪能一直喜歡啊,我老大不小一個人了,主要還是這些年我看他太少了,都生疏了。”
蔣彌現在才發現蔣悍對於有些事情看的還是通透的。
“以前的時候,你秦爺爺對我可好了,可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蔣悍沒再繼續笑下去了。
蔣彌垂眸,手臂搭在車窗邊,“既然他不喜歡你,以後少來往就好了。”
蔣悍原想說蔣彌幾句什麼,但想了想今天秦之山的樣子,其實秦之山不論喜不喜歡他都無所謂,但自家兒子平白無故的不該受這份對待。
蔣悍默了默,歎口氣,抹了把臉,“好,聽你的,以後沒事還是少來往了,你秦爺爺也不是很想看見我的樣子。”
接著,蔣悍和蔣彌父子倆一路默默無言的回去了。
但蔣悍傷感來得快去得也快,第三天就像沒事人了一樣。
蔣彌早上下樓吃早飯的時候,就看見蔣悍在院子裡麵打太極了,還真有模有樣的。
蔣彌咽下嘴裡的豆沙包,看著蔣悍,“爸,你什麼時候學的太極,練多久了。”
蔣悍用毛巾擦掉額頭上的薄汗,“哎,幾年前請老師傅教我的,這段日子沒練,手都生了。”
說著,蔣悍往屋子裡麵走,“你也可以練練,到時候我來教你,這太極啊活血通絡,養氣蓄精,對你有好處的。”
蔣彌喝了口豆漿,“好啊。”反正自己又沒什麼事情可做,練練太極也無所謂。
等蔣彌吃完早餐的時候,蔣悍已經又在戴眼鏡看今日份的報紙了。
蔣悍把報紙悉悉索索的抖開,“今天華樂門搞活動,小程先前派人過來問你去不去吃頓中飯。”
蔣彌聞言抬眼看著蔣悍,“什麼活動?”
“就周年慶啊,華樂門當初是六月份落成的,每年六月份到日子了就得搞一次,前幾年我還去看看新花樣,現在沒那個心了。”
蔣悍邊說著話,邊低頭去仔細一個字一個字的讀報紙,他是個半文盲,讀書看報也不利索,讀個報紙一讀讀一早上。
蔣彌斜斜的倚在沙發上麵,懶散的放空自己,手指敲著,想了一會答應了下來,“行,爸,我等會過去。”
蔣悍看報看的認真,隻嗯了一下,就沒再說話了。
直到蔣彌領走前,蔣悍才想起來提醒他,“下午早點回來,我順便教你打太極。”
蔣彌穿好鞋子,回頭應了下來,“好,會早點回來的。”
蔣彌坐在車上,一路被人開車載著前往了華樂門。
華樂門離蔣家有些距離,花了二三十分鐘才到地方。
因為今天是華樂門周年慶,所以老早就放出去了風聲,也準備了許多新花樣。
現在才十點左右,華樂門門前就已經人聲鼎沸了,連帶著對街的攤販生意都好了許多。
一輛輛黃包車擠在街角,等著拉人。
蔣彌從車上下來,在擁擠的人流中穿行過去。
好在華樂門占地大,空間足,倒也能容納不少人。
蔣彌被服務生領著往三樓過去,卻在三樓的樓梯拐角處聽到有人吵嚷的聲音。
樓梯很寬敞,左右兩邊道直通三樓,而吵嚷聲正是從右道傳來的。
蔣彌倒是不知道還有誰能在三樓這站著吵架,他聽見有女人諷刺的笑聲響起,接著就是字字句句連著很快的說道。
“我明明違約金都付完了,怎麼還能有欠的錢沒還你!你們不就是把我當搖錢樹,死不放人嗎!”
對麵的男聲很不耐煩,“蘇小姐,你當初是簽了合約的……”
“是,我是簽了合約,但又不是沒賠錢給你們,明明就差了一天你還給我漲利息了是吧!”
蔣彌頓了頓腳步,覺得這聲音似乎在哪聽過。
他仔細的想了想,忽然想起來之前來這的時候,撞見過一個喝醉的女人就是這個聲音。
蔣彌倒沒想到那人竟還是華樂門的員工。
跟在蔣彌身邊的服務生見蔣彌腳步微滯,似乎在注意右道的動靜,就趕忙先解釋道:“蔣少爺,那個是華樂門的一個歌女在吵鬨,叫蘇蝶,鬨了許久了……”
蔣彌看他一眼,“她鬨什麼?”
服務生愣了愣,“她就是想從華樂門離職,但違約金沒有給夠,因為逾期了……”
“逾期一天?”蔣彌反問道。
“是,是的。”服務生搔搔頭發。
“那她逾期一天的錢我等會給你,你去說一聲放人吧,省得繼續鬨下去。”蔣彌倒沒其他想法,隻是覺得不過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鬨下去不好看,也挺為難人的。
服務生連連擺手,“蔣少爺,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一天兩天的能有多少錢,我這就去說一聲讓他放人吧。”
蔣彌嗯了一聲,就站在原地等他。
不過一兩句話的功夫,那邊的吵嚷聲就停住了。
有女人清脆的高跟鞋聲音響起,接著她出現在了蔣彌不遠處。
蔣彌平靜的一抬眼,的確是上次那個喝醉酒的狐狸眼女人,女人蹙眉瞥他一眼,然後挎著包轉身就下樓了。
服務生又小跑回蔣彌身邊,“蔣少爺,這邊走。”
蔣彌邁步上樓,也沒把剛才的小小插曲放在心上。
等蔣彌到了三樓房間的時候,他推門而入就看見程綻坐在辦公桌前,手上拿著支鋼筆,正在看一疊文書。
程綻抬起清淺的眸子,發現是蔣彌來了之後,他放下手裡麵的東西,溫聲道:“蔣少爺,你來了。”
蔣彌笑了笑,“程哥。”
“蔣少爺,坐吧。”
蔣彌依言坐在了一旁的實木椅子上麵。
“蔣少爺,我已經在對街的四季春堂訂了位置,等會我們就過去吧。”程綻摘下眼鏡,輕輕揉捏著腕骨。
蔣彌看著程綻桌上的文書,“程哥,你要是有事情忙的話,就不用先陪著我了。”
程綻將鋼筆收起,重新戴上眼鏡,站起身來,一拍有些壓皺的袍角,“蔣少爺,這些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不必著急處理。”
說完,蔣彌和程綻就又一同下樓去了。
等兩人走到二樓的時候,又有人從遠處的走廊小跑過來,在程綻麵前站定,然後說了幾句什麼。
程綻麵容平淡,偏頭對蔣彌淺笑道:“蔣少爺,你先去樓下等我吧,一會兒我就來了。”
蔣彌點點頭,“好,程哥。”
蔣彌知道程綻管這麼大個場子,肯定會比較的忙,這種突發情況,他倒也毫不意外。
蔣彌下了樓,沒在樓下等,而是出了華樂門,在外麵站著等人。
現在已經六月份了,冬城的天已經愈發熱了,蔣彌目光一掃,就看見以了前在那買過冰棍的冷飲攤子。
他記得程綻還挺喜歡吃的,這麼想著,蔣彌邁步走了過去。
蔣彌在攤前站定,老太太和小姑娘看見他時還愣了一下,實在是上次蔣彌帶給她們的影響太深了,讓她們想忘記都難。
蔣彌笑起來:“麻煩來兩根冰棍。”
老太太趕忙點頭,“好,先生稍微等一下。”
然後她手腳麻利的和小姑娘給蔣彌包了兩根冰棍,蔣彌剛付完錢,接過冰棍。
老太太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掏出一個油紙包著的餡餅來,餡餅很小,小半個手掌大。
“先生,這是我做的餅子,多了一個,您要是不嫌棄的話就收下吧。”
蔣彌倒是沒想到還能得這麼一個餅子,他愣了愣還是伸手接過了,餡餅的味道隔著油紙透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