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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鮮血在他的腳邊大片的漫開,無休無止,那尖銳的紅刺痛他的雙眼。
他每邁一步都能察覺到腳底的黏膩,他張嘴想要說話喉嚨卻像是被狠狠扼住般,連呼吸都無法做到。
直到他聽見了一聲槍·響。
程綻猛然驚醒,再睜眼麵前滿是一片黑暗。
他大口呼吸著,心悸不已,手不自覺的揪緊旁邊的床單。
如曾經數百個夢魘一樣。
痛苦,懊悔,瘋狂,迷茫像荊棘藤蔓一樣將他整個人纏緊,死死的勒入他的血肉之中。
活著似乎早已經與死去無異。
額頭處滲出冷汗來,空寂的房間裡麵唯有他的呼吸聲……
直到他聽見身邊突兀的傳來的另一個人的呼吸。
先前程綻的情緒波動太大了,甚至都沒有察覺到身邊的異樣。
濃烈的殺意瞬間漫上了程綻的眸子,那刻程綻身上暴戾的氣息散開,與黑夜中未知的詭秘相比,此時的程綻更像是個獠牙畢現的怪物。
他幾乎是立刻翻身起來,準備去拿床頭櫃上麵的槍。
不管身邊這個人是誰,他都要讓他生不如死。
他要殺了他。
他要把他的骨頭磨成灰。
他要一塊塊的扒下他的皮來。
他要……
可程綻在床頭櫃上卻摸了個空,並且碰落一個針線盒子發出聲響來。
床上的人才慢慢有了動靜。
蔣彌被聲音吵醒,眼神有些朦朦朧朧的,卻下意識的去碰身邊的人。
可身邊凹陷的痕跡處除了微微的餘熱,就什麼都沒有了。
蔣彌皺著眉喊了一聲。
“程綻?”
蔣彌話音剛落,一雙冰涼的手卻忽然停在了他的脖頸處。
蔣彌疑惑的摸了摸那個手的主人,又喊了一聲。
“程綻。”
過了許久,身邊那個人依然沒有動靜,隻是那雙冰涼的手在發著顫。
蔣彌立刻察覺到不對勁來,他坐起身來,打開了床頭小燈的開關。
昏黃的燈光讓蔣彌漸漸地看清了眼前的人。
的確是程綻。
隻不過程綻現在似乎有些異樣。
程綻眸子猩紅的怔怔的盯著蔣彌,裡麵洶湧澎湃的情緒太過複雜,蔣彌一時辨彆不出那其中究竟是什麼。
蔣彌有一瞬間似乎覺得程綻要把自己吞吃入腹,這極強的侵略感是在曾經的活閻王身上才能看見的。
程綻眼尾泛著潮意,麵上的血色褪了個乾淨,說是蒼白如紙都不過分。
手涼的像是剛從冰水裡麵撈出來,纖瘦的身子不易察覺的顫抖著,跪坐在床上。
蔣彌伸手就把程綻拉了過來,用手掌摸了摸程綻的臉龐。
蔣彌的手帶著融融暖意,漫至程綻的四肢百骸,才讓他僵直的身體得以稍稍動彈。
“怎麼了,做噩夢了嗎?”
程綻依然是失神般的看著蔣彌,不自覺的低低念出一個名字來。
幾年了,他從未敢主動提過這個名字。
“蔣彌……”
蔣彌看程綻的樣子,估計就是做噩夢了。
他們在一起的這幾年間,程綻初時總會做噩夢然後半夜驚醒,可後來有蔣彌陪在身邊,程綻夜半驚醒的毛病也沒了。
現在過了這麼久,蔣彌倒是不知道為什麼程綻又開始夢魘纏身,許是以前沒有除根吧。
蔣彌將程綻摟入懷裡,才發現程綻不僅僅是手涼,全身都是冰冷的,他輕輕順了順程綻的後背,想讓程綻放鬆下來。
“沒事的,我在你身邊,沒關係。”
說著,蔣彌滿是安撫意味的親了親程綻的潮紅的眼角。
蔣彌就發現懷裡的人立刻就癱軟了下來,像是一張緊繃中的弓被人猛的切斷了弦,程綻忽然緊揪住他的衣領低低的啜泣起來。
蔣彌靜靜的攬著程綻,將他置在懷裡,下巴擱在程綻的軟軟的泛卷的頭頂上麵。
“沒事了,沒事了。”
程綻慢慢停止了哭泣,大起大伏的情緒過後,讓他的腦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程綻了解自己的精神狀況。
這不可能是夢。
絕不可能。
程綻窩在蔣彌的懷裡,眼睛卻靜靜打量了一遍房間。
不是他家,也不是蔣彌的家,似乎他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地方。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