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為妃》(1 / 2)

蔣彌默了片刻,單從那人的神情來看,他大致猜到了那人的想法。

他沒有搭話,隻是低頭把雲紋腰帶係緊,把衣裳整理好,確保不再有一絲不該露的地方露出來。

接著再抬頭看向那人,語氣平緩的道:“陛下,您多慮了,奴沒有那般本事隻用片魚鱗在這麼遠的地方把您的貓引來,這隻是個意外。”

說著,蔣彌彎腰拎起那隻波斯貓的後頸皮來,輕輕放入程綻的懷裡。

“陛下還請回去歇息吧。”

程綻冷著眸子,懷裡抱著嗷嗷叫的貓,死盯著蔣彌瞧,似乎在等著蔣彌磕頭認罪,痛哭流涕,“你還真是不把自己當奴,竟與孤這般說話。”

“那陛下可是要奴送回寢殿。”蔣彌認真的回道。

程綻頓了頓,眸間戾氣上湧,可又無處發泄,蔣彌的態度看著的確是無可指摘。

明明是一句話就能處死的低賤之人,何必又與他多費口舌,徒惹煩亂。

程綻這般作想,但轉念又想起麵前這人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何,還沒有挖出來,若這麼讓他輕易死了,倒是便宜他了。

等目的被挖出,他就要這人生不如死,受儘折磨!

蔣彌靜靜看著這位金貴陛下陰晴不定的麵容神色,知道估計他是起了殺意。

無怪乎這君主的位子坐了不過幾年,便被人推翻了,如此嗜殺心性,可以理解。

程綻冷嗤一聲,無意間又瞥了地上黯淡的魚鱗一眼,抱著貓,拂袖而去。

門外已候著一列垂頭恭謹的宮人,見陛下出來,就又緊跟上程綻隱含怒氣的步伐。

蔣彌對程綻的莫名打擾沒有太大的感覺,他脫下潮濕的衣裳,擦乾身子,重新換衣,接著就又毫無負擔的入眠了。

一直到了第二日。

有宮人過來敲響蔣彌的房門,在外麵喊著。

“男侍可起了?”

蔣彌朦朧著眼從床上坐起,看了一眼窗外曙光漸起的昏沉天色,寒露的冷氣絲絲縷縷的從窗外透進來,他伸手拂開床幔,聲音略啞的回道,“起了。”

宮人見蔣彌答話,接著又喊,“陛下將用早膳,男侍早些過去吧,省得陛下怪罪。”

蔣彌意識逐漸清晰,明白那位脾氣秉性都不是好相與的,不想再添麻煩,於是他手腳麻利的換好衣裳,洗漱完了,走出屋外。

遠處的天沉著藍,蘊著昏,宮中也是寂靜一片。

蔣彌大致估摸了一下,現在應是卯時左右,在現代來說,也不過五六點的樣子。

蔣彌原以為暴君通常都是作息不調,想幾時起便幾時起,怎麼會按規矩來。

但看那位還是有所不同的。

等蔣彌過去之後,才發現事情似乎不是他想的那樣。

程綻一身烏金袍服,乳白的羊脂玉簪將墨黑長發鬆鬆垮垮的挽起,他半垂著眸子,眼下泛著青,眸間蘊著冷,蒼白的指尖搭在暗色的桌角上。

看著心情極是不悅。

從遠處小跑來一個老太監,手裡小心翼翼的托著個檀木盒子,姿態很慎重的樣子。

他走至程綻身邊,躬身施禮,雙手奉上盒子,“陛下,左相的寧心丸還剩兩顆,明日裡左相就差人重新送藥過來了,陛下便是昨夜事情忙亂,但這藥萬萬卻是不能忘的。”

程綻眸子斜瞥過去,默了半晌,沒做表態。

隻指尖打開那檀木盒子來,從中取了顆褐色的拇指般大小的藥丸,指尖拿捏著藥丸轉了轉,程綻眸子微斂,張嘴便把藥丸乾吞下去。

剛吞到嗓子眼裡,從左手邊推來一杯清水。

蔣彌站在一旁,語氣平靜的道:“陛下喝水。”

程綻冷著眸子瞧他一眼,低嗤一聲,卻還是伸手拿過瓷白的杯子來,喝了下去。

老太監看蔣彌一眼,眉梢擰起,麵上的褶皺顯得更深了些,“你這奴做什麼呢,陛下這藥不可飲水服之。”

雖然蔣彌不通藥理,但也不理解這藥為什麼不能飲水而服,他剛準備開口說話。

程綻一揮手,神色厭煩,“好了,不過這一回罷了,少說些教訓話。”

老太監蔫蔫的就又閉了嘴,身子佝的更低,“陛下說的是。”

程綻坐在那緩了片刻,心頭上湧的戾氣才有所消減。

蔣彌看他一眼,大致清楚估計這位昨夜應是沒有睡著,今日才起的這般早。

程綻頭支起額來,雙目昏沉,身子半歪半斜,似乎忽然困頓起來。

老太監仔細瞧著程綻神色,悄聲開口,“陛下可是乏了,若乏了,便先行歇息,龍體為重啊,朝廷諸般事宜可由左相代管。”

程綻散漫的掀起眼簾來,他也聽見了那太監的話,嗯了一聲。

“便就這般吧,孤要歇息去了。”

程綻離開位子,由宮人簇擁著進了內殿,連早膳都沒再用了。

蔣彌一個人留在外間,也沒人管他。

一直過了半柱香的功夫,內殿的宮人白著臉出來,蔣彌看著那宮人莫名的惶恐神情,仿佛大難臨頭般,他有些不解。

“公公,陛下已經睡下了。”

那先前給程綻送藥的老太監手持拂塵,眼皮耷拉著,雙目間莫名的神色叫人看不清。

“那你們便先退出來吧。”

宮人原是緊繃的身子一下子軟了下來,像是鬆了口氣般低頭應是。

不過一會,內殿裡麵伺候的宮人便都退了出來。

徒留程綻一人在裡麵歇息。

蔣彌知道自己現在應該還不能走,就準備眾宮人一起留在殿外候著。

他剛邁出步子,身後那老太監喊停了他。

“你站住。”

蔣彌回過頭來,看著那老太監,“是奴嗎?”

老太監斜看他一眼,“便就是你這奴了,陛下在裡麵睡著,你這近身伺候的男侍怎能離開。”

蔣彌點點頭示意明白,看來是自己應該在裡麵候著,沒做他想,獨自走入壽安殿的內殿之中。

老太監看著蔣彌走進去後,細細的嗤笑了一聲。

他身邊站著個油頭滑腦,綠豆眼睛的年輕太監,年輕太監過來討好般的那跟著笑了幾句,臉都揉作一團道,“乾爹,這人估計沒的活頭了。”

老太監肩膀輕輕聳動,眸間暗譏,“真是替死的難找,上杆子死的倒不少,非得拿腔作勢,炫炫做奴才的威風,還敢與我犟嘴,哼,今日少死些人,倒也算給你我積了陰德。”

年輕太監偏了下頭,綠豆眼睛眯成一條線來,“哎,乾爹,瞧您說的這是什麼話,乾爹為人厚重,菩薩心腸,還用的著積陰德嗎。”

老太監耷拉著眼皮直直盯著內殿,沒再搭話。

在這壽安殿做事的宮人,大家私下裡無不知曉這壽安殿中不算秘密的秘密。

那位九五之尊繼位以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夜間還總是驚夢,太醫也瞧了不少,說是心疾,也開了藥方,但都無甚用處。

可自從前些年裡,左相大人送了安神的秘藥來。

那位終於能睡著覺了,隻是他半睡半醒之間,總會暴起殺人,且事後忘得乾淨。

那安神的藥是烈藥,隻能每月一吃,可每次初時服藥後,那位都會變成真正的毫無理智的嗜殺暴君,見人便殺。

每月服藥時,壽安殿前都會血紅一片,漫漫的血水浸入青石縫間,日子一久,將縫線都染紅了,誰又知道這壽安殿裡麵究竟葬過多少屍骨。

無怪乎先前內殿裡的退出的宮人驚懼異常,隻是他們都怕留在了內殿裡麵。

如今他們卻聽說那位容姿出挑的男侍被留在內殿之中,有的無不扼腕歎息,有的則慶幸多活過一月,這禍事沒有輪到他們頭上。

大家夥心思各異。

唯獨蔣彌什麼都不知道,他此時正一人站在空曠沉寂的內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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