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花萬萬沒有想到,他花了大力氣動用石觀音的情報網,又暗示南宮靈用丐幫的路子去打聽那金衣公子的身份,甚至因為宋玉致在丐幫吼得那一嗓子,明知道可能性不大,把主意打到了天家身上,最後兜兜轉轉,竟然還是在丐幫總舵得到了一個較為確切的消息。
“藏、劍、山、莊...麼?”
無花的麵容在燭火中晦暗不明。
說來也是湊巧。
雖然任慈逐漸放權給了南宮靈,但丐幫的幫主卻還是他,有些南宮靈不能做主的事務,還是要送到任慈手上來決斷。
那時南宮靈便是如往常一般去尋任慈,恰好聽到了秋靈素和任慈的談話。
“夫君,你在找什麼?”
秋靈素端著藥碗進入書房,詫異地看著任慈在裡麵翻箱倒櫃,不由得開口問道。
“夫人來了?”
任慈聽到秋靈素的聲音,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快步上前將秋靈素扶到椅子上坐下,又將桌前的窗扣下,擋住了外麵的風。
“初春尚寒,夫人未免穿得過於單薄了些。”
秋靈素白了任慈一眼,端起手中冒著熱氣的藥碗道:“夫君?”
任慈有些不好意思道:“這就喝,這就喝,夫人莫生氣。”說著便接過藥碗一飲而儘。
“夫君在煩惱什麼?”
秋靈素扶了扶發鬢,秀眉微蹙,任慈的表情很明顯的告訴她,她的丈夫在困擾著什麼。
“是最近來尋玉致的那位李公子。”任慈歎了一口氣,實在是有點愁。
秋靈素腦海中劃過那隻見了一麵的公子,低頭想了想,“不是說是玉致家裡來的人嗎?我聽說玉致當場喊了一聲...‘太子殿下?’”
“當朝未立太子。”任慈搖搖頭:“看玉致的態度,我差點也以為那是天家子。”
“那?”秋靈素疑惑。
“明黃色雖是皇室的專屬,但,也是有例外的,尤其是比當朝時間更為久遠,隱世不出的世家。”
任慈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十分堅定,顯然是對自己的猜測頗為篤定。
“既非天家子,又與丐幫無關,玉致又確定那是她故鄉來接她的人,”秋靈素並不知道任慈心中鬱結的原因,不解問:“那李公子遲早都是要走的,你為何如此煩惱?”
她說這話時聲音大了些許,剛好被已經走到門口的南宮靈聽到了。
想到最近困擾自己兄長的事情,南宮靈收回了敲門的手,悄悄靠近,斂聲屏息細聽。
“那若是與丐幫有關呢?”
任慈搖搖頭,“李公子衣擺上繡著的銀杏暗紋,我總覺得有幾分熟悉,一定是曾經在某個地方見過的。”
說著他便開始繼續翻找著方才沒有找到的東西,“和天家相比,那公子舉手投足間倒更像是......找到了。”
任慈從一個暗格中抽出一方長盒,暗紫色盒子入手極沉,湊近來還能聞到盒子散發出的一股奇特的幽香。
“這是我繼任丐幫幫主時,我師父交給我的。”
那檀木盒是全封閉的,任慈在盒子的邊緣摸索,指尖碰到了一處花紋後用力按下,“哢擦”一聲,盒子便自動打開了。
秋靈素湊過來,看見裡麵靜靜放著一幅卷軸。
將卷軸放在書桌上,二人慢慢地推開它。
一個瑰麗莫測,風流無匹的盛世展現在他們眼前——
玄甲將軍的盾上泛著血色的光澤,披著貂皮的紫衣男子敞著胸,三把形態不一的刀牢牢掛在身後;青衣女子懸在半空中撥弄手中流光溢彩的琴,鬢間桃花顏色灼灼,身後青天高遠。
盤坐於地麵的僧人雙手合十,眉目祥和,耳聞佛音禪意。身後的玄衣道長抱劍而立,鋒芒畢露,眉目冷凝似積了霜雪;正蹲著輕嗅一株草藥的女子烏發滑落肩頭,側臉驚人的明媚。
粉裙女子雙劍傾覆江海,劍如雷霆動四方;銀甲將軍負手橫長.槍,血色披風招展,一派颯爽英姿。金衣輕甲的少年烏發高束,輕巧地踩在將軍的長、槍之上,輕劍劍光璨如烈陽,重劍卻落在了將軍馬前,其上正靠著掛著酒葫的豪爽男子,笑吟吟地望著手臂上停住的鳥兒。
月下彎刀凝寒光,女子兜帽下一雙異色眼瞳和她肩上的貓毫無分彆;修竹林間,著深藍衣衫的男子半揭開臉上的銀質麵具,鳳眼裡滿是令人戰栗的冰寒;滿身銀飾的苗家姑娘笑容甜美,偏生修長的腿上纏著一條碧綠磷蛇,危險而妖嬈。
最後是穿雲崖岸,白衣男子擎一柄同色的傘,淡看怒濤卷霜雪。
由左到右,一共十四個人,無一不是人間絕色。
畫卷很長,長到容納了整整十四個神態姿容各異,卻各有千秋的華彩人物。
畫卷又很短 ,短到這區區十四個人,便詮釋了久遠之前,一個如繁星般璀璨的江湖盛世。
看完之後,任慈和秋靈素仍沉浸在那個時代,久久不能醒來。
門外偷聽的南宮靈久久不曾聽到裡麵的談話,也看不到發生了什麼,不由得有幾分心焦,一咬牙準備敲門時,便聽到了裡頭傳來秋靈素幽幽的聲線。
秋靈素看著卷首的字,歎道:“這便是丐幫最鼎盛的那個時代麼,當真令人向往。”
任慈道:“盛唐風流,名不虛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