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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巧,石詠在清虛觀的事兒過去之後,也病了一兩日,因為受了風寒,所以有些鼻塞、頭痛、流涕……
十六阿哥聽說,急得團團轉:“茂行,我不是催你,你可是親口答應了皇阿瑪,五日以後要將給太後賀壽的東西給他老人家看的。可眼下你這……”
石詠鼻音濃重地答道:“不要緊——”
他當初答應了五日之期,其實他手頭上的工作已經完成了,東西早已做好放著,石詠若是想,便可以稍許潤色一下,若是不想,也拿得出手。
這是他早年在研究院裡工作時,應付各種“死線”的經驗之談: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給自己設最後期限的時候,儘量多留幾天空閒,這樣能讓自己更從容些,也可以應對各種突發狀況。
“原來是這樣,”十六阿哥終於放心,大手一揮,開心地放了石詠兩天假,讓他回家休養。
石詠看得出來,十六阿哥其實非常想知道前兒個在清虛觀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石詠迫不得已,什麼也不敢多說,十六阿哥便也不問。
椿樹胡同那頭,石大娘頗為自責,覺得石詠原本就忙,前日裡還特地冒雨來城外接她們,結果又被人拉去辦差,因此才受了風寒。石詠卻知全不是那樣,又無法多說安慰母親,隻能搖著頭說:“不是,兒子沒事……阿嚏!”
這下他終於有了靜養的理由,石大娘去尋了大夫,照方抓藥,又給他調理了極清淡的飲食,因為大夫說了,得生餓他幾日才好。
石詠:……那我可得趕緊好起來。
在他臥床養病的這期間裡,石詠斷斷續續地將清虛觀,以及之前之後發生的事兒慢慢講述給他桌上那隻紅娘的瓷枕知道。
紅娘登時嘚瑟得不行:“看我說的吧?”
在她眼裡,清虛觀於石詠就如普救寺於張生,簡直就是福地。
她又接著問:“英小姐是什麼樣貌?一定是天上少有、地上難得,閉月羞花、沉魚落雁吧?”
石詠:“……嗯呢!”
他知道用這種回答方式很容易殺死談話,但是英小姐麼……他反正覺得用啥形容詞都不為過。
紅娘:“她對你有什麼表示沒有?”
石詠:“……沒有!”
紅娘:“你能不能彆再兩個字兩個字地回我話了?”
石詠:“好的!”
紅娘:……
“對了,那件鬥篷,你回來時那件鬥篷我可從沒見過,是怎麼來的?”紅娘好像突然發現了問題關鍵。
石詠想了想:“我借了她一件披風,這是她換給我的。”
“換給你的?”紅娘不厭其煩地指點不開竅的石詠,“詠哥兒,你該多從姑娘家心裡頭想這件事兒才對。你想想,一位高門大戶的千金小姐,與你共騎了那麼久一段,回頭非但沒有將你借她的披風還給你,而是又回贈了你一件,這說明什麼?”
“雨大,那件披風被淋濕了,不好再穿。”石詠想了半天。
“哎喲我的傻哥兒,這明明是說旁人並不討厭你才是啊!”紅娘十分恨鐵不成鋼。
“詠哥兒,等你病好了,就趕緊上門提親。對了,你先打聽一下,人家的爹娘是什麼樣的人,喜歡什麼,提親要拎一隻雁,一隻羊,黍稷稻米麵……哎呀總之你得趕緊一一準備起來。這事兒明擺著,已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石詠頗為無語,隻在想究竟是哪位“先賢”評價過的,說女人的想象力咋就那麼敏捷,能從仰慕一跳就跳到愛情,一眨眼的工夫又從愛情跳到結婚1。他眨眨眼隨口問:“若是一直沒有東風怎麼辦?”
紅娘大急:“沒有東風,你也得自己造些東風出來呀?讓我想想,張君瑞當年是怎麼追上的鶯鶯小姐。那時是叛將孫飛虎圍了普救寺,要強娶鶯鶯小姐。張君瑞就去求了老夫人親口許婚,然後去找了他的好朋友白馬將軍,解了普救寺之圍……”
“詠哥兒,記得我說過的麼,千萬彆慫,好姑娘就得使勁兒追。”紅娘不忘給石詠打氣,“你是個好人呢,在我眼裡,無論多好的姑娘,你都配得上!想當年,鶯鶯小姐還是崔相國的千金呢,還不是一樣嫁了張君瑞?”
石詠心想,也是,沒有東風,他得想法子自己創造東風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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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休兩日之後,石詠痊愈得差不多了,第三日他照樣去上衙,將給太後準備的壽禮先拿去給十六阿哥看過。十六阿哥一見之下,立即放了心,隻說一定沒問題,並且問石詠肯不肯多做幾件,若是他願意多做,十六阿哥就立馬掏銀子預訂十件,甭管多貴。
石詠卻苦笑搖頭,請十六阿哥先等等,等他過了康熙那一關再說。
十六阿哥憑空想想皇阿瑪的脾性,曉得石詠這回比他更沉穩些,當即拍拍石詠的肩,祝他好運。
待到了早先石詠應承的日子,那天他很晚才遞牌子覲見。魏珠卻匆匆來傳,道:“石大人,您怎麼才來,皇上都問過好幾遍了。”
石詠指指日頭,說:“天色總要暗一些才好!”
魏珠見過當年太後萬壽時在慈寧宮的那一出表演,想想也是,多少又為石詠覺得擔心,小聲說:“您可得記著,上回皇上甲子萬壽那回,造辦處做的那一件,可沒討去什麼好兒……眼下太後的身子並不算好,皇上指著太後萬壽時逗逗老人家歡喜。您這件,可是極緊要的。”
石詠感激地點點頭:“多謝魏總管指點,這個我省得。”
他很自信,自己和造辦處原先那起子隻曉得歌功頌德的人,還是不大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