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第227章(2 / 2)

石詠知道妻子故意這麼說,好讓他安心辦差。他案頭那些,正是林如海遣了林南從南邊送來的書本,他還未細細看過,一起都放在案上,沒想到如英有興趣,便讓她自看去。

於是乎,晚間新婚夫妻兩個各自挑燈夜讀,石詠必須要在長長的古董名錄中選出那些看起來會有價值的物件兒,一一勾出來,明日等十六阿哥那裡命人從庫房裡調出來,一一看過,再確定適不適合拍賣。

除此之外,他還要為這次的拍賣想一個主題,畢竟是百花深處的拍賣行頭一回開張,絕對不能搞砸。

他一麵看,一麵提筆在一旁做記錄,渾然忘了時間,待到再抬起頭,直起身,瞅一眼自家的自鳴鐘,竟然已經晚上十點左右了。

他趕緊起身,去如英那裡瞅瞅媳婦兒怎樣了。紅娘教過他,就算是媳婦兒擺出一副不需要他幫忙或是關懷的架勢,他也得時不時自覺主動地過來關心一下,不能就此把人家撂在腦後不聞不問,那個絕對是大忌。

牢記著這一點,石詠趕緊奔到英姐兒身邊,望著她手裡的書本,柔聲問:“在看什麼呢?”

如英則正捧著書本,歪在一隻大迎枕上出神,見石詠過來問,趕緊坐正了身體,答道:“也沒有什麼,就是以前閨閣裡旁人抄來的詩本子。隻覺得這些詩一句句都絕了。”

“什麼句子,說來聽聽?”石詠乾脆在媳婦兒身邊坐下來,他自認沒什麼文采,但好在讀過的比較多,記性也還算不錯,遇上詩文總能鑒賞一二。

“嗯,你看這一首,是寫《問菊》的,‘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開花為底遲’,我若是花,無需作答,便曉得作詩的人定是個知己……”

石詠:……這句子,好生熟悉。

“也是同一首,‘休言舉世無談者,解語何妨話片時’,說實話,讀到這裡,我若是花,亦盼著能解語,好與這樣才情的作者對答一二。”

石詠撓撓頭:“如英想不想認識這詩的作者?”

如英登時將書本子一拋,將一張小臉湊近了,瞪大眼盯著石詠,看了半天才道:“你知道這位……詩小姐?”

石詠:“——嗯!”

如英知道丈夫是個整天忙於差事的內務府屬官,自然沒承望石詠能關注她所喜的詩詞小道。可待聽說她喜歡的句子丈夫不僅知曉,而且竟然還認得自己喜愛的偶像,趕緊伸手牽住石詠的衣袖,睜圓了眼望著石詠,滿懷期盼,隻等他開口。

石詠想了想說:“就是一位長輩親眷家中的千金,說來這位長輩曾對我多有照拂指點……對了,咱們成親,這位也送了厚禮。”他說著伸手拍拍案上的書本,說:“這些都是那位送來的。”

他想起遠在揚州的林如海父女,自然想起陪伴在林姑娘身邊的武皇寶鏡,算來多年未見,還怪想的。

“若是如英想結交那位姑娘,不若乾脆趁我這次去信感謝的機會,也給那邊寫上一封信?”

如英兀自有些震驚,隔了片刻才道:“這樣,妥當嗎?會不會太唐突?”

石詠自然說妥當:“若是你也喜歡寫些詩歌小令,不妨寫了也一並寄過去,請那位姑娘給你評點評點。”

如英一張臉又紅了,伸手捂著麵頰笑道:“茂行哥又說笑了,我那幾乎隻能算是打油詩的,怎好如此獻醜?”

石詠回想起林黛玉曾經教香菱寫詩的事,便說:“這……大約也是不礙的吧!那位姑娘指點旁人作詩據說非常精辟,若是錯過了,可就真的過了這村可沒這店了。”

他滿心想鼓勵媳婦兒在空閒時候多做些自己喜歡的事兒,這個時空裡女子拋頭露麵的機會少,將好些有才情的女子都給埋沒了。若是有這機會,能與旁人交流交流,哪怕隻是筆談,對於如英來說,亦是為她打開了一扇窗。

如英也不是個一味隻會扭捏的女子,當下便咬著唇笑說:“這可是你說的,若是你不怕我替你丟人,我還真有這心要獻一回醜的。”

石詠也笑:“我媳婦兒寫的哪裡會是獻醜,若是你將為夫所寫的那些‘打油詩’都傳揚出去,那才真真是丟人呢!”

如英想起石詠寫過的“打油詩”,就忍不住想笑,句子都長長短短,不合格律,而且大多數時候詞句直白得可愛。石詠偶爾還會教她單押、雙押、三押四押什麼的,那些個句子念起來也的確頗有韻味,特彆有節奏感,隻是……真不適合傳揚出去。

此時已是夜深,但石詠將這事已經牢牢記下了,第二天他就讓李壽去打聽一下,林家的大管事林南是否還在京中。

林南如石詠所料,還留在京中,有些林家的產業需要他處理一二。聽說石詠夫婦有信帶給南邊林老爺林小姐,當下滿口答應,隻說了自己離京的日子,石詠隻消在那之前,將書信交給他,他保證替石詠將書信帶到。

如英經石詠鼓勵,便真將以前自己咬著筆杆寫出來的幾首小令都一一抄錄出來,並寫了一封措辭懇切的信,詳述自己讀過對方的著述,才真正對這詩詞一道生了興趣的經過,又說獨自在京中無人切磋研討,因此隻獻醜附上些舊作,懇請指點。

石詠則給林如海去信,鄭重謝過饋贈,並提及若是林如海再來京城,必當親來拜見。

林南不日便辦完了京裡的差事,帶同石詠夫婦給林家父女的兩封信南下。林如海得知石詠的新婚夫人給自家閨女寄來了書信,隻道是女兒在京中的舊識,並不在意。

林黛玉收信倒覺得有趣,偶爾問寶鏡:“世上少有人知道我寫詩教詩的事,怎麼石夫人好似一早就知道的?”

寶鏡聽說了此時,倒也為石詠歡喜:“喲,那個傻小子,終於娶上媳婦兒了!”

它想了想又笑說:“無妨,石詠那個小子的確有些不同常人,隻是他行事自有分寸,費了這半天勁兒娶來的媳婦兒麼……也絕不會是心思險惡之人。絳珠便當是值得一交的朋友便是。”

林黛玉便應了,提筆給如英寫回信。

待如英真的收到回信,一時半會兒竟有些不敢拆了來看,待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看了,又喜得抱著信箋自己坐著發一回笑,然後將信妥帖收好,自己又去尋了些陶淵明、應、劉、謝、阮、庾、鮑等人的詩書擱著,一待空閒,便會讀上一讀。

自此京中與揚州那裡便一直有書信往來,此乃後話。

然而石詠如今最急需要辦妥的,便是在“百花深處”舉辦的第一次拍賣會,這不僅僅是內務府頭上的差事,更是拍賣行的“首秀”,將決定這一行當的將來,石詠絕不敢怠慢。

而如英曾給他念誦的那一首《問菊》也給了他啟發:既然時人都喜歡應景,喜歡圍繞一個主題做文章,那麼他們這次的拍賣,便也來應個時令的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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