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詠搖搖頭:“沒有啊!”
寶鏡似乎有些心神不寧地說:“朕似乎,朕似乎能覺出什麼……”
石詠一凜,道:“我明日便托人在琉璃廠一帶打聽這兩人,一旦聽說這兩位出現,我便立即告知您。”
寶鏡聽了,便低聲喃喃地道:“不必……其實這倒也不必……應該沒有那麼快!”
它突然提高聲音問:“你可知當今皇帝,皇祚幾何?”
石詠下意識地回答:“在位六十一年,是在位時間最長的皇帝。”
寶鏡驚道:“聽說今年已是禦極六十年了,這麼說,大事便在明年!”
石詠應:“如果不出幺蛾子的話……的確是如此。”但問題是他記不得具體是什麼時候了,隻依稀記得後世的影視劇上演來,應該是冬季。所以康熙傳位,如果不出意外,便大約是整一年之後的事了。
難怪康熙著急要命人建鄭家莊的王園,若是康熙傳位,新皇登基,無論新皇是哪一位阿哥,二阿哥都不適合繼續住在宮中,必須得挪出來。這也愈加證明了康熙心中屬意的繼承人可能是任何人,但絕不會是二阿哥。
“行,朕知道了!”寶鏡的言語之中又恢複了底氣,信心滿滿,似乎什麼和尚道士它都不再放在眼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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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石詠往往一連數日都留在昌平鄭家莊監督王園的修建。他的任務,是保證鄭家莊裡那幾處秘密“設施”能夠妥當建成。其餘外麵的房舍殿宇,各種家居裝飾,自有營造司的官員們負責,他不用親自過問。
待到十一月底,那幾處秘密設施已經先行修築完成。石詠一一驗收無誤之後,請十六阿哥過來親自眼看。十六阿哥也不敢怠慢,親自看過之後,與石詠一道跑了一趟暢春園,向康熙皇帝稟報。
好容易十六阿哥稟報完,帶著笑容出門,舒了口氣向石詠道:“這工期趕得可真好,這下子臘月裡咱們可以好生鬆快鬆快了!”
石詠已經不著家一個多月,聽到上司這樣說,也暗自高興。於是兩人一道騎馬回京,將將疾奔至西直門的時候,一直奔在前頭的十六阿哥突然勒馬,道:“這誰呀,這麼大陣仗?”
石詠也跟著一勒馬,果然見西直門外,不少人正候著。石詠隻匆匆掃了一眼,就見到三阿哥、八阿哥、九阿哥等人,帶同兵部尚書白潢,吏部尚書馬齊等,都候在門口。
這副出迎的架勢,大約就差在這“皇家禦道”上鋪一幅紅地毯列隊歡迎了。
十六阿哥是個聰明人,見了這等情形,登時給石詠使了個眼色,然後笑嘻嘻地打馬上前,自個兒來到誠親王等人麵前,跳下來問道:“哥哥們在這兒列隊相迎,是在迎著哪位呀?”
石詠則趁諸人都不在意,悄悄地溜到西直門一側,縮在人群後麵,撿了個地勢較高的地方,默默等候。
前頭十六阿哥自是與諸位哥哥和大人們嬉笑連連,不時高聲冒出一句:“原來是年羹堯年大人回京啊!難得,幾位哥哥竟都來這兒相迎!”
“對了,年羹堯大人的兄長,年希堯大人,與弟弟一直有同僚之誼,說不得,弟弟也來湊個熱鬨,與幾位哥哥和眾位大人們一起迎迎這位。”
十六阿哥這話說得非常響亮,石詠在後麵聽得直想笑,知道他是在變著法兒提點自己,惹了這麼多人聚在此處等候迎接的,是年羹堯。這樣間接說明了,為什麼誠親王等人都到了,雍親王卻沒有出麵的緣故,少時年羹堯指定是要去雍親王府的。
可是一想到年羹堯進京,石詠又有點兒笑不出來。
在他看來,年羹堯真是一位人物。單憑他此前迅速出手,平息青海郭羅克的叛亂一事來看,此人有勇有謀,是個優秀的軍事家。再想到此人從前是個書生出身,也是一路科舉考上來,取中的進士,石詠便更生一番欽佩:是個文武全才之人。
隻不過對方越是這般文武全才的俊傑,他就越想不通對方為什麼要算計石家。大約是以前未居顯位的時候順手就設了個局?還是真如十六阿哥所言,四處都下一點注,待局勢明朗了再決定用那枚棋子?
他這麼想著,遠處隻聽整齊劃一的馬蹄聲傳來。聽得出不止一騎,可是這馬蹄子踏在柏油路麵上的聲音,就如有個人在指揮一般,齊刷刷的,聽不出半點錯了步子的雜音。
這種整齊劃一的馬蹄聲果然帶給西直門跟前等待的皇子與官員以不小的震撼。誠親王等人麵上更顯熱切——隻不過,這馬蹄聲絲毫沒有放緩的意思,這令城門前候著的人,心情漸漸由熱切轉為緊張。
眼看那疾奔而來的馬隊轉眼便奔至眾人眼前,忽然有人高聲呼哨,眾人一起勒韁,所有坐騎同時停下,無人多邁一步。一群健馬被騎手們緊緊勒住韁,口鼻裡噴著粗氣,馬蹄不斷地敲打著堅硬而平整的柏油路麵,偏就是前行不得。
正在這時,居中一騎稍鬆馬韁,悠哉悠哉地來到候在西直門口的眾人麵前。
誠親王剛露出笑臉,可後來他還是矜持了一把,畢竟自己是親王之尊,親自出迎已經是給臉,若是再湊上前,他背後這些人沒準都要暗暗罵他不要臉了。
豈料馬上的人依舊未下馬,倒是來人身後有一名親兵,從馬背上跳下來,迅速奔到當先這一騎身邊,瞬間跪倒,伏在坐騎一旁。
馬上這人終於一動,翻身下馬,踏著那名親兵的脊背,硬生生將人當了馬凳,踩著下了馬,來到候著的眾人麵前,帶著少許矜持,看似謹慎地向誠親王等人行禮:
“下官年羹堯,見過王爺、貝勒爺、貝子爺……見過諸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