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進入前情回顧環節, 能找到隱藏的彩蛋哦! “夫人說了, 若不是老爺嫌節前節後走動太過礙眼, 早就要親自過來相謝了。”梁嬤嬤看似很實誠地說。
石大娘舒舒覺羅氏卻冷靜地抬抬唇角,半鹹不淡地說:“是呀,如今天氣又暑熱, 夫人忙著府裡的事兒, 更加沒功夫過來了。”
梁嬤嬤一直在大戶人家當差, 各色人等都見過。此刻見石大娘這樣說話, 登時收起了小覷之心, 連忙賠笑。她知道石家就算現在住在這樣的蓬門小院裡,這石家的女眷,也是見過世麵的,不能當是尋常婦人看待。
這件事情本就是伯爵府理虧。石詠救下了伯爵府的幼子, 避免了一場骨肉分離的慘劇,伯爵府卻到現在才來上門感謝,而且隻是遣了一名仆婦過來探視,還真沒將石家放在眼裡。
梁嬤嬤臉上就訕訕的, 賠足了笑臉,說:“是我們老爺攔下的……府裡麵日子也不算好過。那日訥蘇少爺多少受了驚嚇, 回來就燒了幾日, 夫人一頭照顧兒子,一頭又要操持一大家子過節, 的確是抽不開身。這事兒的確是我們缺了禮數。您要是見怪, 我老婆子在這兒給您賠不是了。”
說著, 梁嬤嬤站起來,恭恭敬敬地向石大娘拜了下去。
石大娘見對方認了錯兒,心裡就沒了芥蒂,當下放緩了身段,也柔聲說:“嬤嬤太客氣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府上的難處,我們也能體諒。我們這一輩已經多少年沒和伯爵府走動了,如今小一輩有這緣分能相見,我心裡也是樂見的,畢竟曾經是一家人,一筆也寫不出兩個‘石’字來。”
她微笑著望著梁嬤嬤:“夫人是哪一年進府的,我竟還沒有見過。”
佟氏是繼室,當年進門的時候,石家已與伯爵府決裂,分戶單過。是以佟氏和梁嬤嬤對於石家舊事都隻擦過一耳朵,不知詳情。
梁嬤嬤趕忙與石大娘說了幾句閒話,隨之取了一隻捧盒出來,當著石大娘和石詠的麵兒打開。
隻見捧盒裡麵是兩匹尺頭,外加擺得整齊的銀錠子,石詠粗粗數了數,知道總有五十兩上下。
“這是做什麼?”
石大娘抬起頭,盯著梁嬤嬤。
“上次詠哥兒來伯爵府的時候太過匆忙,我們老爺又是個甩手不管內務的,竟連詠哥兒的表禮都未備下。這是補上回的表禮,另外雖然還沒見過喻哥兒,但我們夫人聽說喻哥兒和訥蘇一樣年紀,心裡也惦記著,所以一樣又備了一份。”
石大娘盯著對方看一會兒,突然伸手,從那隻捧盒中將尺頭取出來,又隨手撿了兩枚銀錠子,放在尺頭上,其餘的都留在捧盒裡。她隨即向梁嬤嬤致意:“夫人的表禮,我已經收下了。其餘的,請帶回去吧!”
大戶人家通行的,長輩給小輩的表禮,就是一匹尺頭,一兩個小銀錠子。
石大娘這一出舉動,完全出乎梁嬤嬤的意料。畢竟石家家貧,四口人,隻縮在小小一進院子裡過日子,與伯爵府那排場天差地遠。梁嬤嬤原本以為石大娘見了這些銀錢會欣然收下的。
“夫人身在伯爵府,親眷多,日常開銷也大。”石大娘淡淡地說,“表禮我已收下,餘下的嬤嬤為夫人著想,還是留著吧!”
“可這是給詠哥兒的謝儀……”梁嬤嬤失聲道。
石大娘絲毫沒鬆口:“我們詠哥兒救人,又是救的自家親眷,可不是為了什麼銀錢謝儀。”
梁嬤嬤咂摸咂摸嘴,望望這陳設簡單的堂屋,和屋外局促的小院子,支吾出一句:“這……畢竟詠哥兒年歲不大,喻哥兒年紀更小,府上使錢的地方還多……”
石大娘隻盯著梁嬤嬤:“嬤嬤也聽說過‘救急不救貧’這話吧!我們石家家裡雖貧,可也沒到家裡揭不開鍋的地步。嬤嬤,夫人的好意我們已經心領了,可過日子,還得靠我們自己,因此這些銀錢我是萬萬不會收的……”
石大娘說起這話,脊背挺得直直的。石詠在一旁,也不開口。他認為母親既然不願收,必定有她的理由,這些人情往來,收禮送禮,他既然不在行,就乾脆全憑母親做主。
梁嬤嬤見石大娘堅持,隻得訕訕地將捧盒收了回去,閒聊兩句就準備告辭。
豈料石大娘卻將梁嬤嬤叫住了,去內室取了一隻棉布小包出來,在梁嬤嬤麵前打開,說:“難為嬤嬤今兒頂著這麼大的日頭趕過來。我們小戶人家,沒什麼好表示的,這裡是我與弟妹平日裡閒來無事,做的幾條抹額,許是嬤嬤日常用得著的東西,若是有看得入眼的,拿幾條去吧!”
梁嬤嬤隻看了一眼,就覺得眼睛挪不開。
這小包裡做好的幾條抹額,做工與繡活兒都沒得說,底色素雅,配色柔和,然而那繡出來的紋樣卻格外鮮活靈動。石大娘說得沒錯,的確是她們這些上年紀的仆婦用得著的東西,粗看不打眼,細看卻體麵。
梁嬤嬤隻看了一眼就愛上了,再三謝了石大娘,挑了兩三條,藏在袖子裡,這才告辭,沿著紅線胡同出去了。
石詠在旁看著,覺得母親頗有些給了人一巴掌然後再喂個甜棗兒的感覺。
石大娘見石詠在一旁待著,連忙問:“詠哥兒,你不會怪娘把伯爵府的謝儀給推了吧!”
石詠搖搖頭:“當然不會!”
當初石大娘寧可借印子錢,也不肯向伯爵府那邊的“親眷”開口,石詠自然知道母親性子裡有一股子“不求人”的傲氣,見不得對方這樣“施舍”式的謝儀。
石大娘當即歎了一口氣,說:“大戶人家裡最是心眼子多。你們哥兒倆以後出去,旁人少不了將你們和伯爵府扯在一處說嘴。今日娘若是一時眼皮子淺,受了伯爵府的這些‘謝儀’,明天就會有人說咱家攀附。”
“當年你爹和你二叔是為了爭口氣,才從永順胡同那裡搬出來的。到了你們這一輩,娘不想讓人糟踐你們父輩的名聲,更不想讓旁人將你們哥兒倆看輕了。”
這時候二嬸王氏從裡屋走出來。適才一直是石大娘在招待梁氏,王氏大約是不好意思出麵。
“大嫂,當年都是因為我……”
王氏一向柔弱,頭一低,眼裡看著就要掉金豆子。
石大娘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說:“說什麼瞎話呢!從永順胡同出來,你大伯從來沒後悔過,我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