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是抱著外套臉朝下睡的,睡熟了覺得悶,又扭了扭腦袋露出半張臉。
男生閉著眼,鼻梁挺翹,眼尾和右臉頰兩顆小痣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比醒著時少了許多攻擊感。
原來痣不會隨著年齡長。
“坐下,”物理老師又重複了一遍。他推了推眼鏡,看著後排還站著的人,“陳景深?”
陳景深收起視線,坐了回去。
……
喻繁是被拍桌子的聲音吵醒的。
他一抬頭就吃了莊訪琴一記冷眼。
見他醒了,莊訪琴停下用教案拍講台的動作,舉起手中的試卷:“都把桌麵上的東西收起來,這兩節自習課先用來考試,放了這麼久的假,我要看看你們忘了幾車知識點。這次考試我要批分的,都給我認真寫。每組第一個同學上來拿試卷,往後傳。”
喻繁手指動了動,臉重新埋進手臂裡,直到試卷傳到他麵前才艱難地坐起身。
莊訪琴監考嚴格,視線四處亂飄,但很少往喻繁這看。
因為老師們心裡都很清楚,喻繁在考試這方麵非常坦誠——該是幾分就幾分,從來懶得作弊。
喻繁掏出筆寫上名字,打算趁莊訪琴不注意再睡回去。
因為犯困,他的字體歪歪扭扭,像被切成幾段的毛毛蟲。
幾秒後,喻繁忽然想起什麼,慢吞吞抬起腦袋回憶——
今天訪琴說了什麼來著?
數學考試過90分,他以後想坐哪坐哪。
喻繁支著下巴,越想腦子越清醒。
他揉把臉坐直身,低頭,難得地認認真真翻閱了一遍手裡的數學試卷——
好。
一道題都看不懂。
喻繁捏著筆,換座位以來第一次觀察自己周圍的同學。
右邊那桌的兩人成績就比他好點兒,左邊是王潞安和紀律委員,前桌是章嫻靜和一個三學期與他交流不過三句、看起來就內斂沉默的短發女生。
要麼不能抄,要麼考不過90分。
喻繁撐著眼皮乾坐了一會。
直到台上的莊訪琴換了個坐姿,他才不情不願地挪了挪眼珠子,偷偷地看向了身邊的人。
周圍的人都還停留在卷子第一頁的選擇題,陳景深已經做到了第二頁末尾。
喻繁心裡沒怎麼掙紮,他現在隻想抱著桌子趕緊滾去黑板報下麵坐著。
兩分鐘後,確定莊訪琴沒在看這一邊,他單手撐著擋在自己眼前,眼睛朝陳景深手底壓著的試卷瞥去。
托不愛學習的福,喻繁的視力很好。他剛要看清第一道選擇題——
陳景深捏起草稿紙輕輕一蓋,把試卷上寫了的部分遮住了。
喻繁:“?”
他下意識看向卷子主人。
陳景深低頭做題,連個餘光都沒有給他。
陳景深:“自己的卷子自己做。”
-
莊訪琴監考,不能玩手機也不能睡。
喻繁認命地朝後一靠,兩手插兜開始看窗外風景。
“某些同學,把心收回來,真想出去撿垃圾也得給我忍到畢業。”莊訪琴聲音涼涼地從講台上飄下來。
“某些同學”百無聊賴地把腦袋轉回來了。
試卷上全是線條數字,看得他頭暈。
於是他視線亂飄,開始巡視教室。
班裡其他人都在認真做卷子,隻有兩個人跟他一樣在分神。
章嫻靜蒙完選擇題,這會兒在整理她那分叉的發尾。
王潞安……手掌擋在眼前,隔絕了莊訪琴的視線,在偷看紀律委員的試卷。
王潞安腦袋保持不變,眼珠擰巴成了一個詭異的角度,要不是看得仔細,喻繁都沒發現他在偷看。
當然,紀律委員也沒發現。
那陳景深是怎麼發現的?他明明看得這麼小心。
而且,不是說喜歡他麼?
連試卷都不讓抄?
這些尖子生的喜歡到底有屁用。
想著,喻繁又往旁邊瞥了一眼。
陳景深手下壓著草稿紙,還在認認真真做題。大多數人的草稿紙都亂得不是本人看不懂,陳景深不同,他的草稿紙上乾淨工整,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寫卷麵答案。
陳景深此刻眸光垂落在卷麵最後一道題,他嘴角繃著,抬起右手撐了下太陽穴,像是要沉思的樣子。
僅僅兩秒後,他眉間鬆開,指尖靈活地轉了一下筆,扯過草稿紙落筆開寫。
“一分鐘後收卷。時間一到就給我放下筆,一劃都不要多寫,到了高考考場上沒人會給你們時間。”
莊訪琴聲音一響,喻繁這才回神似的,收起視線。
什麼學霸,不也是到了最後一分鐘還在解題?
他拎起校服外套,準備一收卷就走人。
忽然,隻聽“唰”一聲,一張寫滿了的草稿紙被放到他麵前。
喻繁穿外套的動作一頓,他視線在草稿紙上停留了一會兒,認出了這是陳景深剛才一直在寫的那張,上麵密密麻麻全是公式。
確定紙上沒寫著什麼傻逼輔導書名,他才冷颼颼地問:“什麼東西?”
“卷子的答案和解法。”陳景深把筆扔進筆袋裡,轉眼看他,“你不是想看?”
“……”
是,我想看,我他媽想在考試最後一分鐘看。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大家的營養液和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