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茉莉芯(2 / 2)

督運官的人去搜刮一通,堪比那山中劫匪,燒殺搶掠便占了後三個字。

巨商們多精明啊,不但出了主意,還掃空了某些將來可能會成為對頭的新勢。

督運官拿了這些小商小販的家產,不管手段如何卑劣,這些商販就如同被碾死的螻蟻,翻不出風浪來,更不可能伺機報複。

他用這法子在短時間內填補了虧空,將糧草運送至邊境,遭難的那些無辜者被甩在璠州,似湮滅的塵埃,無人問津。

漆如雋的父母便葬身於這場禍事裡。

夫妻倆一輩子沒做什麼惡事,相反,自經商後還時常捐資行善,卻落得這樣下場。

隻能悲歎一聲:無妄之災。

士農工商,越不過去的不是出身,而是人心。

漆如雋也想過在父母去世後靠自己再將商鋪撐起來,可他一個八歲稚童,連肩膀都未舒展開,何來那般大的能力去完成此種誌向?

離開璠州,他一路乞討進王都,想著狀告那個督運官。

但他連督運官的名字和長相都不知道,他該告誰?

他告不了任何人,也沒辦法將心底的仇恨和怨懟凝成實質。

頹敗的漆如雋,渾渾噩噩,偶爾心念一動,想著還不如死了算了,至少能和父母團聚。

後來被人騙進宮,他總算養出點精神。

也許可以通過這條歪路子達成他的目的吧?

不求能替父母報仇,也不執著於將那個害他淪落如乞兒的人弄死。

他隻是想著......這樣一來,他亦算是入朝為官了吧?

父母泉下有知,怪他也好,欣慰也罷,漆如雋都有交代了。

張臨袁此人,不好相處,喜怒無常性子乖張,像條陰險毒辣的蛇,盤踞著身子躲在陰影裡,威懾之力不容小覷。

漆如雋被他看中後,進了內廷就直接去他身邊侍奉。

但他年紀還是不足,至少得過十四歲,張臨袁才下得了口。

太稚嫩,玩起來除了哭就是抖,沒意思。

將人養在身邊,張臨袁是越看越歡喜,覺得自己那前兩個乾兒子都成了俗物,比不得漆如雋的清俊鮮穠。

張臨袁不動漆如雋,但被他冷落的乾兒子們卻有了詭譎心思。

那日是臘月二十二,快到小年,也是寧浮蒻的生辰。

她在常春殿受了氣,忍著寒風裹緊絨氅往鸞明殿走。

十歲的小姑娘還不能很好地控製情緒,一路上都在流眼淚。

冷風宛如開了刃的冰刀,直往她臉頰上割,淚水漣漣,更加劇了難以言說的刺痛。

忽地,前方宮道傳出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寧浮蒻停在原地,側耳細聽,正有些奇怪誰敢在宮內橫衝直撞,就被悶著腦袋往前跑的漆如雋給撞翻在地。

她登時火冒三丈,怒不可遏地開了口:“放肆!”

這下不僅漆如雋不敢跑了,追在他後頭的那幾個小侍也都齊齊頓步,跪在地上低著頭輕聲告饒。

寧浮蒻仰麵看向撞倒自己的那人,入目卻瞧見他滿臉的血,從右眼角處流下來,蜿蜒了半側麵容,像個猙獰惡鬼。

險些把寧浮蒻給嚇得尖叫出聲,緩了緩,她又抬手指著漆如雋,“這是怎麼回事?出什麼亂子了?”

漆如雋手中還拿著一柄去了蠟燭的燭台,尖尖的固柱上殘留著黏膩的血,不知是他的,還是彆人的。

他垂眸盯著麵前摔在地上的寧浮蒻,完好的左眼很快便從她的發飾與服製判斷出來此人身份尊貴。

扔下燭台,漆如雋慌忙去攙扶寧浮蒻。

臉上的血淌個不停,但他仿佛沒有感知到,嗓音嘶啞,帶著點死裡逃生的慶幸與可憐,“驚擾殿下,奴才該死。”

漆如雋扶著寧浮蒻的手就沒有鬆開過,指縫的血蹭在她淡粉的絨氅上,毀了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