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意晚輕笑,沒回他。
過了好一會兒,太陽緩緩藏於山峰,天邊有了晚霞。
趙意晚輕聲道:“顧妖精,太陽落山了。”
半天沒有得到回應,耳邊隻有均勻的呼吸聲。
趙意晚偏頭看著倒在她肩膀上安睡的容顏,唇角勾起一抹溫和的笑,他們打打鬨鬨了十幾年,終究要說再見了。
顧妖精,要替我們好好活著呀。
風傾遠遠看著那一對相互依偎的背影,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在她心裡,他到底還是比不過顧忱,甚至不如蘇栢。
蘇栢的麵色要平和許多,他很
清楚趙意晚對顧忱的感情,如兄長,如家人。
他,亦如此。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將他當做弟弟疼的。
傳言風流肆意,處處留情的長公主,其實對他們都沒有動過心。
顧忱沒有,風傾沒有,他亦沒有。
隻除了一人。
那個曾在公主府養了一月傷的人,對著那人時,她的眼裡有星光璀璨。
趙意晚最後看了眼顧忱,收起眷念喚了聲:“鷹刹。”
鷹刹從山丘另一邊出現,他離開的地方插著一根燃了一半的香。
這香沒有害處,隻對疲乏之人有極佳的催眠作用。
鷹刹將顧忱放平,太陽落下地上有些涼。
但顧忱在這裡躺不了多久,自有將士將他帶回營帳。
趙意晚緩緩起身,勉強站穩。
她看向不遠處的兩人。
視線遙遙相對,趙意晚衝他們輕輕一笑。
笑裡有解脫,有釋懷,有道彆。
“走吧。”
蘇栢風傾突然有不好的預感,兩人幾乎同時往山丘上衝,卻終究快不過鷹刹。
才剛跑出幾步,鷹刹便攬著趙意晚飛身離去。
“晚姐姐!”
“趙意晚!”
除了顧忱沒人追得上鷹刹,一眾將士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消失在視野裡,沒人知道他們要去哪裡。
“殿下!”
將士們齊齊跪下,哽咽拜彆他們的長公主,他們知道,這是長公主不想死在他們的麵前。
“晚姐姐!”蘇栢瘋了般的跑上山丘,可任他如何嘶喊,都沒能將人喚回來,他跌坐在地上,哭的痛徹心扉。
這一次,再沒人會溫溫柔柔的哄他。
風傾盯著趙意晚消失的方向,眼淚溢出眼眶,很快又被風吹散。
如此也好,沒看著她死在他們麵前,他便能存著念想,或許有一天,她又會活蹦亂跳的回來了。
不論多久,他都等。
直到再也等不下去為止。
_
忘川山上,趙意晚迎風而立。
群山環繞,雲霧化作一片。
“如此美景,勝似仙境。”趙意晚看向鷹刹:“你可曾聽過忘川山的傳說。”
鷹刹搖頭。
他除了武功和趙意晚,其他都不曾在意。
“傳說,跳了忘川崖,可登天成仙。”
鷹刹身子一僵,沒接話。
“傳說,忘川崖下住著
神仙,裡頭有仙丹仙草,吃了便能飛升。“趙意晚又道。
鷹刹答應帶趙意晚離開時便知她的決定,他朝崖下望了眼,道:“殿下想去看看嗎?”
趙意晚偏頭淺笑:“想啊。”
“我陪殿下去。”
明明是去死,鷹刹卻說的雲淡風輕。
趙意晚搖頭:“我想自己去看。”
鷹刹答應帶她來這裡,她就知道他存了這心思,可她怎麼舍得讓他跟她一塊兒死呢。
想來想去,趙意晚還是隻能找到一個留下鷹刹的理由:“顧忱答應我等縉國有儲君時,他便去殺趙翎替我報仇,但我覺得他可能做不到,你得幫他。”
鷹刹沉默片刻,乾脆回道:“好。”
“嗯?”
趙意晚準備了一肚子話相勸,怎麼也沒想到鷹刹如此輕巧的就應了她。
微微怔愣後,趙意晚放了心,她的確沒什麼精力再與他多說了。
“我想喝水。”
鷹刹眉間染了抹笑意,片刻就消失不見。
“殿下等我,我去打水。”
“嗯。”
趙意晚偏頭望著那道寬闊的背影,淺淺一笑。
很多人都好奇鷹刹為何甘願跟著她。
卻很少有人知道他曾經是來殺她的。
她是十歲那年遇見的他。
那是一個深夜,他摸到了她的寢殿,說有人買她的命。
當時她很驚訝,她乃縉國嫡公主,誰不要命了敢買她的命,且她隻有十歲,能得罪誰?
她這麼想了也這麼說了。
誰知鷹刹聽了半晌沒動靜,過了許久才道:“我走錯了。”
是的,堂堂殺手殺人走錯了宮殿。
即使他有地圖,還是走錯了。
很快她便知道他要殺的是當時留在宮中的他國和親公主,和親公主身邊有一絕世高手,鷹刹那時年紀尚輕,武功也沒到如今的地步,受了傷後,又誤打誤撞逃到了她的宮殿。
和親公主在宮裡遇刺是很要命的事,父皇下令關閉宮門,在宮中大肆搜查。
禁衛軍全力搜查根本藏不住人,情急之下她讓嬤嬤去東宮拿了兄長的衣裳讓他換上,等人查過來時,她說他是兄長送給她的暗衛。
到了那番境地,兄長隻能包庇她,父皇對此心知肚明,但也麵不改色心不跳的說是他讓兄長去給她找的暗衛。
畢竟縉國嫡公主窩藏刺殺和親公主的凶手這事,他們沒法認。
後來,鷹刹就那樣稀裡糊塗的成了她的暗衛,隨她征戰四方,隨她出生入死。
她到現在都覺得,這個殺手很好騙。
直到鷹刹的背影徹底消失,趙意晚才轉身一步一步走向崖邊。
山頂的風並不溫和,吹得她險些立不穩,趙意晚朝下望了眼,霧氣騰騰,望不到底。
其實她是怕死的。
隻是怕也沒用。
人固有一死,她算是死得其所。
況且死後或許就與父皇母後兄長團聚了。
趙意晚歎了口氣,閉上眼。
賀清風啊賀清風,這救命之恩估計得來世再找你討了。
白色衣袍隨風而動,清瘦美人如一葉浮萍,緩緩落入雲霧,悄無聲息。
大約一炷香後,有一道黑色身影出現在崖邊,手中捏著一個竹筒。
他輕輕一笑,手指鬆開竹筒,裡麵的水灑了一地。
報仇的事留給顧忱,他得陪著殿下。
黑影飛躍而下,跳的決絕。
人間也好,地獄也罷,他都要跟在殿下身邊。
_
泡了許多天的藥浴,太子的精神勉強好了些,至少還有精力喂鷹。
侍衛跟在一旁愁眉苦臉,今日又輪到他哄殿下泡藥浴,這不,天都要黑了殿下還不肯跟他走。
“顧忱還沒找來?”
賀清風喂完鷹,拍了拍手道。
侍衛忙遞了帕子過去回道:“沒有。”
賀清風挑眉:“孤不是讓神醫遞消息給他了。”
侍衛:……
他剛接到信時還覺得奇怪,顧忱找哪兒紮營不好,怎就剛好在忘川山底,直到他將信呈給殿下後,才知竟是殿下讓神醫散了消息給顧忱。
“孤也算是仁至義儘了。”賀清風又道:“如此都尋不到,便也怪不得孤了。”
侍衛:……
“是。”
進神藥穀隻有兩條路,一是從水底鑽進來,二是從忘川崖上跳下來。
但凡是個正常人,應該都找不到。
他著實摸不透殿下的想法,這到底是想救縉國長公主還是不想救?
又過了好一會兒,太子將擦手的帕子扔給侍衛,緩步往湯池走:“罷了,孤明日去將她帶進來。”
侍衛眼睛一亮,忙跟上去:“是。”
隻要您肯
去湯池,帶誰進來都行!
半柱香後。
太子立在湯池久久不動,然後轉頭看了眼侍衛。
侍衛一愣,不知為何他竟覺得殿下是在嫌棄他。
沒有止痛藥,沒有熱湯,也沒有暖和被子,更沒有小侍女帶著暖爐眼巴巴的等他。
太子歎口氣,也不知她來了這兩隻鵝還會不會來哄他。
不如,明日拿侍衛跟她換換?
一個不行,多幾個也無妨。
下了湯池,熟悉的疼痛如約而至。
賀清風再沒了心思去琢磨怎麼換鵝。
疼到極致時,賀清風突然想起神道子說過,若是當初沒人將他的毒逼出來他早就死了。
太子突然不是那麼想報恩了,早死早投胎,總比每日受這折磨要好些。
香即將燃儘,賀清風心神微鬆,今日的酷刑總算要結束了。
突然,太子皺了皺眉。
下意識抬頭,隻見有一道白色東西極速落下,往他頭頂的方向。
若他不動,得被砸死。
電光火石間,賀清風抬手聚了內力想要將那東西甩到一邊,可奈何實在痛的沒力氣,隻能勉強卸了些降落的力道。
一切發生的太快。
侍衛根本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便眼睜睜瞧著自家殿下被一個像是人的東西生生被砸暈在湯池,濺起一池水花。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一章。
這章發紅包。
趙意晚:不用你來接,我自己跳下來了,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
賀清風被砸的暈乎乎的晃晃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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