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柳色逢時 SUM不二 3663 字 1個月前

花嬸是柳時衣的房東。

她在流水村有好幾處房產,還在坊市中心開了家金鋪。長得珠圓玉潤,生得嗓門震天。花嬸穿金戴銀,最喜歡浮誇的東西,雖然叫被人喊嬸,卻一直未婚嫁。問就是覺得男人沒一個老實的,她對於花自己的錢養個男人在身邊這種事毫無興趣。

花嬸在落子街有塊地皮,是自己祖上留下來的一處茅草屋。那地方又窮又破,她嫌風水差,就一直放著了。當年柳山厚著臉皮來找她,說暫租一陣子,纏著她討了個極低的租子,結果一住下去就沒再走過。

柳山離開之後,所有人都默認他死了。花嬸生怕柳時衣小小年紀撐不住,就去找她說,這茅草屋可不是給她白住的,她得好好長大賺了錢給她交租子。就連接濟她吃的每一頓飯,花嬸也都當著她的麵記到小本子上,跟她說飯錢等她長大了也得還。

花嬸不是個會說好聽話的人,這是她唯一能想到讓柳時衣堅持活下去的方法,畢竟人活臉樹活皮,有時候欠債比救濟更能讓人咬牙撐下去。

後來煙嫋來了,把柳時衣帶去百花樓住。花嬸尋思著茅草屋實在不行就拆了,建個養雞場上去也好。結果還沒等她動工,柳時衣就又搬了回去。

煙嫋嘴上跟花嬸說,租子一分都不能讓柳時衣逃了,看她個小王八羔子怎麼活。實際上還是會私下給花嬸點錢,讓她幫忙照看柳時衣。花嬸自己沒成親沒孩子,但育兒觀念上卻和煙嫋不謀而合,孩子不能餓著,更不能慣著。

但花嬸沒想到的是,柳時衣這丫頭,越長大越隨柳山,人活臉樹活皮,柳家人活著喘口氣。死丫頭片子沒個正型,長得白白淨淨、漂漂亮亮,結果天天不修邊幅,支了個小藥櫃,打著藥王穀後人的名號做赤腳大仙,說是看病,其實就是去街角要飯。說她也不惱,吼她她笑笑,天大的事就是回家睡覺,鬼精鬼精地卻隻敢占點小便宜,鬨不出大錯但也做不了大事,什麼出人頭地、相夫教子全當耳旁風,人生就是活一天算一天。

柳時衣越長越漂亮,花嬸瞅她就越來越不順眼,恨鐵不成鋼。這不,眼下她翻了翻賬本,發現柳時衣已經仨月沒交租子了,便又動了給柳時衣說親的心思,手絹往兜裡一揣,雄赳赳氣昂昂衝向了落子街最裡麵那間破茅草屋。

臘月的天,雖然太陽還未完全下山,但已經有了一絲寒意。花嬸在門口喊了兩聲,沒有聽到任何回應,心猜到柳時衣估計又在白日睡大覺,心中已經平白起了一股子火。

“柳時衣——你還有臉睡,再不交租子,就給我滾到你那要飯攤子上,睡露天大通鋪去!”花嬸氣勢洶洶踹開茅草屋的門,吼得是一個中氣十足,差點沒把供案上的牌位給震掉。

柳時衣卻隻是把臉皺成一團,臉朝著破破爛爛的枕頭埋得更深了些,試圖把花嬸的聲音隔絕在外。花嬸見狀,更是火大,踹開鋪了滿地的雜物,幾步上前去,拽著柳時衣的破棉被就想掀開。

柳時衣哼唧了一聲,一手抓過被子往身上裹得又緊了些,花嬸拽了拽,竟是扯不動了。胖婦人一聲怒嗤,氣沉丹田,嗬地一使勁,終於拽動了被子——隻是那薄如毯的棉被被扯成了兩半,棉絮洋洋灑灑地飛了一屋子,害得花嬸重重打了個噴嚏。

柳時衣這才終於不情不願地睜開眼,還不甚清醒:“怎麼了,怎麼下雪了——”

花嬸被棉絮糊了一臉,又是一個大噴嚏,胡亂抹了一把臉,對著柳時衣怒吼:“下雪?!你再醒不過來我讓你屋裡飛血你信不信!”

柳時衣聽到花嬸的聲音,這才懶洋洋地直起身,抓了抓頭發,衝著花嬸嘿嘿一笑:“嬸兒怎麼來了?”

“你說我怎麼來了?你要不想想我是你的誰,你又該給我點什麼?”花嬸一屁股坐到木板床上,煩躁地扒拉著落在了滿頭滿身的棉絮,嘴上還不忘陰陽怪氣。